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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斗争从根本上讲也是经济利益的斗争,国民同盟成员中也不乏成功的银行家、金融家,他们对于中联银依靠中枢支持而迅速发展壮大的现状非常不满,再加上去年中枢和财政部开始实施的“银行资本备案制度”进一步增加了小银行的经营成本,所以,许多银行家、金融家对此很有意见,他们不可能像中联银那样获得中枢的直接信用担保和存款支持,也就只有被大银行兼并一条路可走。
经济层面的斗争反应到政治层面,那就是联合阵线与国民同盟的竞争,作为联合阵线一员,邹廷弼是非常希望看到国民同盟完蛋的,上次的外蒙古风波以及随后的“内政部一号专案”风波中,邹廷弼就利用自己控制的那几家报纸大造舆论,毫无保留的支持中枢立场。
目前来讲,邹廷弼与联合阵线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他希望联合阵线永远控制国会、掌握中枢,只有这样,他的中联银才会在激烈的金融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因为他的靠山就是政府,政府不倒,他就不会倒。
上午九点正,邹廷弼正襟危坐的等在寓所客厅里,身边则站着同样衣帽整齐的几名仆人,管家则等在距离正门不远的楼梯边,也是同样的严肃。
九点零五分,门铃响了起来,管家迅速走上去,将正门轻轻推开,然后,一名穿戴整齐的德国人就走进了屋,并很有礼貌的立即取下了头上的那顶礼帽。
这个德国人正是德国旅华侨商总会的会长汉纳根先生,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几名身穿海军礼服的德国海军军官,不过他们并没有进屋,而是站在门外,很轻松的用德语交谈着,对着邹府门前的那些花木指指点点,似乎是在评价主人的艺术修养。
汉纳根跟着管家走到客厅,而此时,邹廷弼已站起身,垂手而立,面朝客人。
“邹先生,我们可以出发了。”
汉纳根并没有罗嗦,直切正题,作为德国胶州总督任命的“特别卫队队长”,早已从军队退役的他现在全权负责指挥一支二百人的警卫部队,民国总统视察青岛的这五天里,将由汉纳根上校全权负责安全保卫工作,并指挥邹廷弼的那个“总统视察欢迎团”。
邹廷弼也没含糊,接过管家递过去的一根手杖,然后提起手杖往门口一指。
“上校先生,这一次,是你的汽车在前,还是我的汽车在前?”
汉纳根略一迟疑,最终决定后退一步。
“不如这样,我们的汽车轮换着领头,昨天是我的汽车在前,那么今天,就是邹先生的汽车在前,以此类推。邹先生,您觉得这个安排如何?”
没办法,不后退不行,汉纳根很清楚邹廷弼的性格,这个倔强老头一向很重视细节问题,在如何接待总统先生的事情上,他一直表现的非常斤斤计较,这谁的汽车在前谁的汽车在后的问题还不是最关键的,实际上,也正是他的坚持,最后德国方面不得不做出了让步,将总统先生的下榻地点改到了崂山,因为在这位倔强老头看来,青岛现在是德国租借地统治中心,堂堂民国总统住在德国统治中心,身边都是德国军队,这似乎有些不妥,毕竟,这里不是外国,这里终究是中国领土,只是暂时租借给外国使用。
其实在汉纳根看来,邹廷弼此举未免有些掩耳盗铃的味道,青岛固然是德国租借地统治中心,但是崂山同样也处于租借地“中立地带线”以内,在这里,中国军队也同样无权驻扎,所以,即使居住在崂山,总统先生身边也不能出现中国军队,这关系到德国的“根本利益”,是“原则问题”,根本就没有通融余地,所以,此次视察青岛,总统身边的卫队全都换上了便衣,届时,能够出现在总统眼前的军装只有德国军装。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在给德国胶州总督的命令上,德国皇帝陛下说得很明白,“不能让其它国家误以为德国会放弃在华特殊利益”,但是另一方面,皇帝陛下对此次民国总统视察青岛也非常重视,因为这可以看作是中德两国在“战略合作上迈出了非常关键性的一步”,所以,绝对要给民国的那位总统先生留下一个好印象,如此一来,德国胶州总督不得不在某些非关键性的“技术问题”上做些让步,而且为了减少自己的责任,总督先生甚至赋予了汉纳根很大的“自由决定权”,汉纳根可以在某些细节问题上做出他“自认为合适的修改”。
在汉纳根看来,引导车到底由哪国负责,这就是一个可以由他自由决定的“非关键性技术问题”,所以,他立即做出了让步,以换取邹廷弼的合作,毕竟,总统是中国人,邹先生也是中国人,他们有着同样的民族感情与国家感情。
既然汉纳根让了步,邹廷弼也就适可而止,他也明白,在特权问题上,德国方面目前不可能做出重大让步,中国现在也只能谨慎的对待所有列强,寸土必争,但又必须戒骄戒躁。
邹廷弼领着几个仆人出了门,上了那辆德国轿车,本来他的寓所后院是有一辆豪华马车的,可是总统先生现在常把“工业时代”挂在嘴上,所以,为了迎合这位总统的审美观,德国方面特意准备了二十辆最新式的德国轿车,专门用来接待总统先生。
车队很快离开了邹府,向东北方向行驶。
崂山距离青岛市区有三十多公里,虽然距离较远,可是由于崂山是避暑胜地,德国人早就修建了一条不错的马路,所以这一路之上也谈不上什么劳顿,等到了崂山,邹廷弼也没怎么休息,直接就与汉纳根一起巡视了那座准备用来接待总统的别墅,这座别墅是德国礼和洋行修建的,平时用来招待德国军政人员,联络感情,各种设施齐全,而且风景秀丽,现在用来接待总统正合适。
等邹廷弼与汉纳根完成了任务,已是中午了,两人就在别墅餐厅用过午饭,然后稍微休息片刻,便又乘坐汽车返回了青岛市区,两人在总督府稍做交涉,之后,邹廷弼就带着仆人驱车返回了寓所。
等回到寓所,管家迎出门,并告诉邹廷弼,有贵客到,但是那人却不肯告诉他名字。
邹廷弼急忙赶去客厅,一见之下,才发现来的人绝不是普通人,领头的叫田劲夫,以前是总统先生的卫队长,现在是军事情报局局长,位高权重,而且据说有生杀大权。
邹廷弼以为田劲夫过来是为总统视察青岛打前站,但是仔细一问,才发现自己错得厉害。
田劲夫此行青岛,与总统视察一事根本无关。
第540章 青岛(下)
作为军事情报局的头头,田劲夫此行青岛,虽然确实是奉了总统命令过来的,但是他并不是为了给总统视察青岛打前站,他到青岛来,另有任务。
邹廷弼以前与田劲夫见过几面,去年他在总统府拜会总统的时候也见过田劲夫,这人他是认识,但是说不上很熟。
“不知田先生过来寒舍,是否是为了总统视察青岛一事?”
收下田劲夫递过去的名片,邹廷弼这才发现对方在名片上印的只是“某某公司经理”的身份,他立刻明白过来,对方是打算隐藏身份,说不定,就是用这名片上的化名进入租借地的,显然,田劲夫不想让德国人知道他过来了。
如此一来,邹廷弼说话时就带着几分谨慎,并支走了客厅里所有的下人和管家,而且以“先生”相称。
田劲夫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邹先生,我过来不是为了总统视察青岛的事情,我这次拜访邹先生,是来跟你谈生意的。”
“谈生意?田先生打算弃政从商?”
邹廷弼一愣,由于跟田劲夫不熟,所以他也不清楚对方是否在从政之余也经商,不过他却知道,对于政府官员经商,中枢政府有明文规定,对经商的范围和介入程度都有严格限制,不像国会议员们那样不受限制。
“其实这个买卖是替别人做的,我自己倒是不打算经商,我这个人,就是个纯粹的军人,我对军事的兴趣要远高于对金钱的兴趣。”
田劲夫收敛笑容,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信笺,交给邹廷弼。
邹廷弼接过信笺,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份不动产转让合同,田劲夫想买下他的那座洋酒厂,而且明说要买下全部产权和股份,不仅是他的股份,还有那几名南洋股东的股份。
“田先生,我跟你说实话,那座酒厂不挣钱,无论你给谁买,那都是亏本的买卖。”
邹廷弼倒是实话实说,他不愿意得罪田劲夫,所以必须将话挑明。
“关于这个赢利问题,邹先生不必操心。邹先生只需要帮我联络那几位南洋股东就可以了,只要他们同意转让,这笔交易立刻成立,至于价钱方面,邹先生可以放心,至少可以保证你们收回成本。”
田劲夫没有往深处讲,有些事情模糊处理比较稳妥,邹廷弼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听不出田局长的弦外之音,但是他也绝对不会到处去讲,这一点,总统可是关照过的。
邹廷弼果然是干脆,当下就点了头。
“既然田先生心意已决,邹某自当玉成此事,那几位南洋股东一直为酒厂不能赢利而懊恼,想必他们也绝对不会漫天喊价,唯一值得留意的是那个德国商人,他打算买下酒厂,改为酿造德国啤酒,兼酿造法国香槟酒,他看中的就是那几座地窖,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这件事邹先生不必担心,告诉我那个德国商人的姓名和住址,我会摆平此事。这座酒厂,我也是志在必得。”田劲夫轻描淡写的说道。
“既然如此,我立即拍电报给南洋那几位股东。田先生既然过来,不妨多坐坐,最近我搜集了几件颇有意思的古董,田先生若有兴趣,不如一起欣赏欣赏。”
见邹廷弼拿出了商人特有的精明,变着法子向自己行贿,田劲夫却是摇了摇头,并站起身,向对方告辞。
“邹先生,我对古董一窍不通,而且总统最讨厌政府官员去搜集什么古董,用总统的话讲,人都活在现在,不能把眼光盯在过去,与其去买什么古董,还不如多买些国产汽车,也算是支持国货了,总比将钱给那些盗墓的贼强些,再不济,去买黄金,如今黄金看涨,国家没有闲钱收购黄金,可以鼓励私人去向国际黄金商人收购,这也算是藏富于民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搅邹先生的清净了,我在青岛会多逗留几日,等总统视察完毕,我们再来商议这个酒厂转让的细节问题。”
田劲夫告辞离去,也谢绝了邹廷弼相送,带着几名同样便衣打扮的手下离开了邹府。
在街上叫了几辆黄包车,田劲夫带着几名手下直接去了青岛港,并在码头附近码头工人聚居区下了车,信步走了进去。
虽然这一带房屋都很低矮,可是规划整齐,田劲夫很轻松的就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于是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那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头拉开,一名汉子站在门后打量了一下田劲夫,然后将他请进了屋。
那汉子将门关上,在昏暗的光线中一个立正,然后抬起右手敬礼。
“局座,上次一别,职部差不多半年没见局座的面了啊。”
“是啊,半年多没见面了,桃树,你这打扮倒是很不错啊,看上去确实像个码头工人。”
“局座,还是叫我龚义海吧,现在我还用这个名字。”
“好,义海,你到这里差不多两个月了吧?事情进行得如何?”
“两个月零五天,做码头苦力做了一个半月,现在我已是二工头,跟工头拜了把子,目前我已发展了几个眼线,还在考察中。”
“很好。这次我给你带来几个助手,你想办法把他们也混进码头去,务必在最短时间里在青岛发展一个完善的情报网,这里是德国租借地,比起租界来,这里的形势更复杂,你们的行动必须谨慎。”
“请局座放心,职部不会冒失的。这里的码头苦力生活清苦,又饱受二鬼子工头欺压,无论对二鬼子还是大鬼子,苦力们都是仇视的,他们可不像学生,懂得什么中德‘友谊’,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工钱被层层克扣了,我们可以利用这种情绪发展可靠的情报员。”
田劲夫与龚义海在屋里一谈就是半个多小时,结束了谈话,田劲夫将那几名手下叫进了屋,然后众人都换上了苦力的打扮,跟着龚义海离开了这间小屋,混进了码头。
半个小时之后,只有田劲夫一人从码头出来,回了龚义海的那间小屋,又换回了商人打扮,然后提着公文包离开了这片码头工人聚居区,在街边叫了辆黄包车,赶去火车站,买了一张当天下午的火车票去济南。
不过田劲夫并没有直接去济南,而是在距离胶州不远的高密下了火车,就等在火车站。
当天晚上九点整,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