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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不了那么多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前怕狼后怕虎是不行的。京汉路本来就是中国的,比利时人利用满清官吏的愚蠢窃取了管理权,这本身就是强盗行为!”赵北摆了摆手。“再说了,现在巴尔干局势紧张,波斯尼亚危机还没解除,欧洲人暂时还顾不了远东。”
“九江不守的话,上游的蕲州、黄州恐怕也守不住,咱们的精锐都在武汉。”
“通知沿江光复地区,清军杀来时不必坚守,应该节节抵抗,缓缓后退,一边消耗清军实力,一边向武汉集中,同时分出小股部队,分散到乡下,伺机出击,骚扰清军后方,攻击清军补给线和电报线。两路清军杀气腾腾,咱们就给他们来个守株待兔,以逸待劳,谁先过来,咱们就先收拾谁!”
参谋们纷纷领命前去布置,最后蓝天蔚也走了,只剩下田劲夫还站在赵北身边。
“司令,咱们现在是孤军奋战啊。”田劲夫冷不丁的说道。
赵北收起地图,叹道:“是啊。安庆已经被清军攻占,熊都督带兵北上,但很久没有消息了,现在根据情报,也就湖南的共进会起义了,其它各省似乎都还没动静,说起来,还是革命时机不成熟啊,咱们共和军现在是逆水行舟,咱们一垮,以后的革命就更艰难了。现在,就看咱们对清廷和袁世凯施展的反间计能不能成功了,否则,革命前景黯淡啊。”
“洋人的报纸上说,袁世凯已经到租界避难去了。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袁世凯是枭雄,枭雄不会坐以待毙,如果他现在真在租界,那么,我相信他肯定在策划什么。不过,人心难测,袁世凯到底会不会反清,也是不好说,咱们革命军还是得靠自己的力量革命。”
赵北有些无奈,袁世凯能不能及时篡清,不仅关系到此次革命成败与否,而且也关系到他的威望,毕竟,当初在九江的时候他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袁世凯一定会倒戈一击的,若是袁世凯不倒戈,那么他的“神机妙算”就要变成“刚愎自用”了。
“如果守不住武汉,咱们可以去四川啊。那里有粮食又有盐,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向来是割据称王的好地方,成都还有一座兵工厂呢。”田劲夫说道。
“我也考虑过这个战略,但目前来说不能轻动,一来汉阳兵工厂不是说搬走就能搬走的,四川虽也有座兵工厂,但远不及汉阳厂的规模,而且没有钢铁厂做后盾,二来‘蜀道难’,咱们从湖北入川只能走夔门,那可是天险,只要清军在两边高山架设大炮,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至于峡江一带,更是礁多浪急,寻常蒸汽船马力不够还过不去,咱们的‘楚观’号炮舰不是说扔就舍得扔的。所以,我认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退入四川。”
赵北坐在凳子上脱了靴子,一边说一边将那湿漉漉的棉袜脱了,伸手摸了摸靴筒,皱了皱眉,抬起头左右望望,指着那军帐的布帘说道:“义仁,把那帘子扯下来给我。”
布帘拿到手,赵北将其撕成两块,脚一踩,用布片将两只冰冷的脚裹了起来。
“裹脚布么?”田劲夫忍住了笑,但那表情看上去还是古怪。
赵北看见田劲夫的古怪模样,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指着那脚上的布片,说道:“你别小看了这两块布,对于一支穿不起袜子的军队来说,它就是袜子的最好替代品。”
“真的?”田劲夫愕然。现在共和军的士兵中确实有不少人没有袜子,光脚穿鞋很容易磨水疱,但士兵们多来自社会底层,脚上早就磨了几层老茧,寻常鞋子还真奈何不了那双光溜溜的脚板,倒是那些从军的秀才细皮嫩肉,离不开袜子,不过他们买得起袜子,所以,目前的共和军里袜子问题并不十分严重。
“你别不信。告诉你,俄国士兵就用这裹脚布,这玩意用得好,比棉袜都保暖。”赵北哼了哼,伸手探了探靴筒,潮湿冰冷,但现在确实不是讲究享乐的时候,所以迟疑了一下,还是穿上了。
带着田劲夫走出帐篷,迎面跑来一人,正是时政宣讲员总代表张激扬。
“报告总司令!武昌群众革命热情高涨,踊跃捐献雨具,第一批雨具和胶鞋已送过江来,那些胶鞋都是鞋铺降价卖给咱们的。”张激扬敬礼说道。
赵北回礼,说道:“石人,你们宣传队的功劳可不比前线部队小,先记你一功!”
张激扬放下手,笑道:“总司令过奖了!若没有总司令的那些主意,群众的革命积极性也不会这么快就起来。刚才过江的时候,又有几个洋记者跟了过来,要采访总司令,现在安排在宣讲队总部。”
赵北点了点头,抬脚就走,说道:“正好,我要举行一场新闻发布会,你马上布置。”
“新闻发布会?”张激扬扶了扶眼镜,这几天从赵北那里学来的新鲜名词太多,一时有些目不暇接的感觉,略一思量,想起前天已举行过一场同样的新闻发布会,那是宣布黎元洪等人反正的。
张激扬匆匆跑在前头,一溜烟不见了踪影,赵北与田劲夫没那么心急,仍旧带着卫队在汉口街道上漫步。
作为内地最早的通商口岸之一,汉口华界最后的城垣已在去年拆除,与北边的租界连成一片,这倒是方便了革命军的进攻,不过清军的抵抗还是很激烈的,双方炮战了几乎一整天,炮击甚至引起了大火,如果不是下了雨的话,现在的汉口还是浓烟滚滚。
一路房倒屋塌,好在百姓多已在战斗开始前撤离,没有多少伤亡,但流民却明显多了起来,街边搭起一座座的棚子,上头插着红十字会旗,棚子里头坐着神情沮丧的百姓,革命军和清军的炮火已使他们几乎失去一切,生活的前景变得更加黯淡。一些金发碧眼的洋人戴着臂章,与修女们在附近逡巡,以西方人的高傲向这些战争难民提供帮助。
“总司令,这些百姓流离失所,咱们不能不管啊。好歹是咱们中国人,用不着洋人们卖好。”田劲夫望着那些洋人说道。
赵北点了点头,说道:“我已让张激扬他们去做了,难民收容所就设在武昌。”话锋一转,问道:“义仁,你是农家出身吧?”
“和吴振汉一样,都是小农出身,小时候也上过几年私塾,可是自从庚子年后,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投军吃粮了。”田劲夫叹了一声。
“你是怎么想起参加革命的?”
“这个……”田劲夫嗫嚅了半天,才说道:“前些年,军中开始流传一些留洋学生编的小册子,像什么《革命军》、《猛回头》、《嘉定三屠》、《扬州十日记》,我们偷偷看了,都觉得那小册子上说得好,洋人压榨朝廷,朝廷压榨百姓,旗人又不把咱们当人看,要想挺起腰杆,让天下百姓吃饱饭,只有起来革命了。不过最近一段日子以来,我觉得那小册子上说得也不全对,革命之后,百姓的日子似乎也没怎么好过起来,该饿死的饿死,该冻死的冻死,好象跟以前也没什么两样,倒是那些地痞趁乱抢了一笔,有些人还做了咱们的革命军官。”
赵北说道:“你能看到这一点,已很不错了。革命本身就是一种极端的暴力,非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革命,因为革命就意味着旧秩序的完全破坏,可新秩序却未必能够立即建立,这中间的空档就叫做‘乱世’。谁愿意活在乱世?可不革命便立即饿死,革命了,至少还能多活几天。咱们中国积弱已久,国弱民穷,岂是一朝可以变强的?现在的中国还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要想真正不受穷,得向工业强国迈进,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全体国民的长期奋斗,而且需要和平稳定的国内环境和外部环境。”
“说得好!”有人在后面叫了一声。
第076章 两个特殊士兵
听见身后有人叫好,赵北与田劲夫回头望去,见两个臂戴“铁血共和章”的革命卫队队员正跟在卫队旁边推车,两人年纪都很轻,二十多岁,显然,他们推着那辆装满砖头的独轮车一直跟在赵北身后不远处,听到了他刚才的话。
赵北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对方。
那两个青年肩后都披着块油布,脚上穿着崭新的胶鞋,一个头上戴着斗笠,另一个戴着草帽。见赵北望着他们,他们也放下车杠,打量着赵北。
卫兵们急忙将两人围了起来,保护总司令。
“这位长官,您刚才的话说得很好,中国要想强,就必须走工业化道路!不过,工业化需要的不仅是和平稳定的国内环境,还需要资金、技术和人才,人才更重要。当年日本明治维新,如果没有那帮维新志士,日本也不会有今日的强盛。”那个戴着斗笠的青年踮起脚尖,目光跳过那些卫兵的头顶,向赵北喊了几句。
赵北分开卫兵,走到那人跟前,说道:“你说得不错,应该是个读书人,怎么也加入革命卫队了?”在他看来,革命卫队是准军事组织,其成员多是目不识丁的会党和苦力,知识青年应该是看不上眼的。
那青年说道:“本来,我昨天是想去加入‘光头营’的,但谁知那位朱营长眼睛长到了头顶上,一听说我不会游泳,就把我一脚踢出了营,结果我只好去革命卫队投军了。不收旱鸭子就早说嘛,害我把头也剃光了,成了秃瓢。”说着,取下斗笠,果然是光头。
他说的“光头营”就是朱大牛的特战营,汉阳战役结束后,朱大牛不仅自己剃了光头,也命令部下剃光了头发,一来表示他们的坚强革命决心,与清廷誓不两立的信念,二来也是方便化装,特战营是赵北亲自组建,用来执行特殊作战任务,相当于特种部队,经常需要深入敌军后方进行侦察、破坏等任务,所以需要在脑后挂上假辫子,剃光头的话,只需戴顶瓜皮帽就行了,方便迅速,特战营也因此被戏称为“光头营”。
摧毁了火车站军火和两座桥梁后,特战营威名远扬,赵北有意扩大这支精锐部队的影响,震慑敌胆,又命宣传队大肆宣扬,不过没有使用“特战营”的番号,而使用得是“光头营”这个非正规称呼,如此一来,短短几日,“光头营”就成了武汉地区脍炙人口的传说,传说到了民间,这支特种部队的雏形就变成了能飞檐走壁、上天遁地的“半仙队”了。
昨天,赵北下令将特战营扩充至两个营,不仅向军队招募兵员,而且也面向民间招募有绝活的平民,结果特战营营门前顿时熙熙攘攘,就连不少算命先生也跑了过去,当然,他们最后都被朱大牛拎着脖子扔了出去,“光头营”不是谁都可以进的。
赵北赞许的点着头,问那青年:“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收你进入共和军正规部队。”
“多谢,我觉得当兵就得当特战营的兵,其他的大头兵,我没什么兴趣。革命卫队虽然不是正规军,可贵在军民一体,革命就是要发动国民热情,现在我先在革命卫队里干,以后申请去宣传队,为革命摇旗呐喊。”
青年将斗笠戴上,伸出手去,又说道:“我叫刘复基,湖南常德人,字尧澂,曾加入华兴会,两年前到过日本,在那里加入了同盟会,后来回国运动会党,前些时候我在上海联络光复会的同志,听说安庆起义,便去安庆,但还没到地方,就听说安庆失守,只好乘上洋船,到了武汉。”
“刘复基?”赵北趁着握手的工夫又打量了对方几眼。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耳熟了,“辛亥革命三烈士”之一啊,熟悉那段历史的人都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真想去特战营当兵?”赵北有心成全他,毕竟,历史已经证明,这是一个立场坚定的革命青年。
“是!”刘复基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好,我给你批个条子。不会游泳,以后可以慢慢学,朱营长自己是船工出身,水性很好,最看不起不会游泳的人。你去了特战营,可以先做个新兵,参加集训,以后怎么分派任务,那就是朱营长的事了。”
见赵北摸出笔记本,田劲夫急忙撑起一把油纸伞。
“请问你的条子管用么?我可听说了,光头营归司令部直辖,朱营长谁的帐也不买,就听总司令的话。”刘复基有些奇怪,因为赵北穿着件士兵军装,头上戴着顶普普通通的斗笠,这副打扮怎么看也不像大人物,只有脚上那双旧马靴有些惹眼。
赵北抬起头,笑了笑,说道:“鄙人正是赵北,共和军总司令。”
“你就是赵总司令?”刘复基一愣,急忙立正敬礼,喊道:“多谢总司令关照!还请总司令再多写个条子,把我身后那位也调进特战营!”
“他是你的同盟会同志?还是老乡?”赵北看了眼那个戴着草帽的青年。现在他的共和军里成分复杂,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