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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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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爹放心,芝贵这就去联络。其实干爹不必如此小心,旗人夺权以来,大伙都憋着口气,没人想把兵权交给旗人。”段芝贵唠叨几句,急忙告辞离去。
  袁世凯又踱了几步,对杨度说道:“皙子,有劳你跑一趟,去苏南找一找张季直,咱们既然要督促朝廷立宪,就离不开这些立宪急先锋。”
  张季直就是著名的清末状元实业家张謇,当年曾与袁世凯共事,并做过袁世凯的老师,虽然两人曾因政见不同而十多年不相往来,但自从袁世凯总督北洋倡导新政以来,张謇主动写信与袁世凯言归于好,由于多次上京陈情,现在的张謇已成了东南数省立宪派的领军人物,也曾对袁世凯寄予厚望。
  杨度说道:“袁公客气了,只要能让朝廷立宪,别说是去趟苏南,就是叫杨某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杨度说走就走,片刻之后,这书房里就只剩下了袁世凯与袁克定。
  “克定,你这就去一趟租界工部局,英国公使朱尔典的联络员就在那里,你去之后,告诉他,就说朱尔典先生的建议我接受了,也希望他能信守承诺。”袁世凯顿了顿,又说道:“如果朱尔典变了卦,你不要停留,立刻赶回来告诉我。”
  袁克定神情有些兴奋,问道:“父亲,是不是英国人也支持咱们?”
  袁世凯摆了摆手,说道:“不要问那么多,快去快回。另外,把那些逃到租界的袁幕佐僚都召来,好好议一议这天下的大局。”
  袁克定走后,袁世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推开那扇双层玻璃的窗户,冷风迎面而来,让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天冷了,又要下雪了。”
  望着那天上的阴霾,袁世凯淡淡一笑,目光转到街上,两个行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前两天刚下过雪,街上积雪很厚,行人不多。一辆马车过去,两个行人走到街口停了下来,正面朝向袁世凯站着的那扇窗户,袁世凯可以很清楚的看清两人打扮。
  其中一个高个儿,穿了件长衫,外头罩着小袄,头上戴着顶暖帽,打扮很像秀才,另一个矮个儿却是一身短打,头上没戴帽子,只将辫子盘了起来,一副苦力打扮。
  此时,那两人正在向左右张望,抬头也看见了窗户后的袁世凯。
  “那个胖子在看着咱们呢。”矮个子对高个子说道。
  “隔着这么远,他听不见咱们说话,别理他。”高个子说道,不过到底还是拉着矮个子转过身去。
  “我看这英国租界不错,商业繁荣,各大洋行都在这里开分行,干脆咱们就在这里设立情报站好了。”矮个子说道。
  “日租界也不错,三教九流很多,适合开展工作。”高个子不同意对方的看法。
  “这样吧,咱们干脆一个到日租界去,一个留在英租界,建立两个联络点。”矮个子提议道。
  “这样似有不妥啊,咱们从武汉一路沿着京汉线过来,可从来没有分头行动过,哪怕在火车上也是同坐一节车厢的,万一有个闪失,没有照应啊。”
  “你们秀才胆子就是小。这样吧,拍个电报给总司令,看看他怎么安排。”
  “这叫谨慎。也好,再过两天就是规定的联络日子,到时候就拍个电报回去,看看总司令怎么说。另外,记住了,从现在起,咱们的代号就定下来了,我是‘铁桥’,你是‘桃树’,平时活动的时候用本名,拍电报的时候用代号,落款上加个‘龚’姓。”
  两人小声嘀咕几句,转回身又朝那窗户望了一眼,随即顺着街边向东走去,其中一人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看了看窗户,却见窗户后那人正在关窗户,于是自言自语道:“奇怪,那个胖子看着咋那么眼熟?好象在报纸还是照片上见过。”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很快就与同伴消失在街道尽头。
  就这样,两个共和军的情报员错过了与袁世凯认识的机会。
  当然,袁世凯愿不愿意认识他们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084章 袁家军
  屋外积雪齐膝,夜风呼啸。
  屋内炉火熊熊,一股淡淡的茶香弥散开来,让屋里所有的人都心神俱暖。
  铁良站了起来,端起那杯新沏的印度红茶品了一小口,转过身走了几步,从柴捆里抽出两根木柴,扔进壁炉,然后整了整军装,又踱回了桌前,将那杯红茶放在桌上,向端坐桌边的十几个军官扫了一眼,说道:“这洋人的炉子就是比咱们的火盆暖和,就是这茶难喝了些。”
  坐回暖椅,铁良又瞄了眼桌上的那张纸,皱着眉头将那只法国茶杯推在一边,拿起那张纸,用手指掸了掸,说道:“这名单是不是长了点?标统、协统换了也就罢了,怎么连管带都不放过?”
  一个军官站起来,说道:“爷,您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北洋第三镇可是袁世凯亲手编练的,第一任翼长、统制就是段祺瑞,那可是北洋新军嫡系中的嫡系,袁家军里的袁家军,咱们旗人是水泼不进,针插不进。去年徐世昌奏请将该镇全镇调到东北,明面上是剿匪,暗地里却是把它调出直隶,重归袁世凯麾下。现在袁世凯跑了,曹锟也给罢斥了,咱们不趁着这当口将它一勺烩喽,难道还等它反咬一口不成?”
  铁良说道:“话不能这么讲啊,好歹第三镇也在我的陆军部直辖了些日子,我也是知根知底的,虽说标统、协统不怎么让人放心,可底下的管带还是可以用一用的,当兵吃饷,跟着谁不是吃饷?朝廷也得给人家留口饭吃嘛,狗急了还跳墙呢,要是这任免名单公布,诸位就等着兵变吧。
  就算是只免几个协统、标统,咱们也得防备着,我前几日已保举那张作霖做了统领,把他的前路巡防营给调了过来,叫他给咱们保驾,算算日子,他们这两天也该到了。等咱们坐稳了这北洋的椅子,收揽了人心,再收拾那些管带也不迟。你们不必心急,我知道你们是借了羊羔利出关的,都眼巴巴望着那些位子呢,不过我明白告诉你们,这是新军,不是旧军,吃不了空饷的,也就是军饷、公费高些,你们若是想吃空饷,别说旁人不答应,便是我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大清国的江山可不能败在咱旗人自己手里!”
  说完,拿起笔,在那名单上勾了几下,但还没将笔放下,却听见外头传来几声枪响,不由一怔,手一松,那杆毛笔就落进了茶杯里,将那印度红茶染得漆黑。
  “何事放枪?”铁良下意识的看了眼桌边的旗人军官。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戈什哈气喘嘘嘘跑了进来,叫道:“大人,不好了,兵变!兵变!”
  “啊?”铁良猛的站起,不等他伸手拔枪,那大开的房门外又奔来几人,“哗啦哗啦”几声枪栓响,屋里的所有人马上意识到,他们已经成了变兵的俘虏。
  卡其布军装,金色镶边军帽,全套日本进口的装具,手里的曼利夏五子钢的枪尖上还挑着雪亮的刺刀……不是北洋兵还能是谁?
  几个旗人军官试图拔枪,但立即被北洋兵几枪撂翻,紧接着,镇司令处的窗户玻璃被人从外打碎,十几杆步枪从窗户外伸了进来,指着屋里的所有人。
  彻骨的寒风从窗户灌了进来,瞬间就驱走了屋里那最后的一丝暖意,有人的牙关已开始打颤。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别动粗!”铁良自觉的举起了双手。“诸位弟兄,有话好好说,我铁宝臣没别的长处,就是好说话。”
  “铁良!少跟老子装好人。”一人在门外喊了一声,跨进门来,向铁良冷笑。“前几日你把老子赶出司令处时,却又说过什么好话了?”
  “曹锟?你……你怎么回来了?”铁良看清来人,正是已经被罢了职的原第三镇统制官曹锟,按照上谕要求,曹锟前几日应该就已经坐上火车回京了。曹锟不滚蛋,他铁良又怎么能“戴罪立功”将这一镇北洋军的兵权夺过来?
  “托你的福,老子走到半路又拐回来了。”曹锟冷笑,手一挥,两个马弁便将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放到了会议桌上。
  “你……你竟敢杀我的人。”铁良脸色微变,已看清那几颗人头正是他派去监视曹锟的戈什哈,当年他做陆军部大臣时,这几人跟着他忠心耿耿,本打算提拔上来的,没想到却被曹锟杀了。
  “杀你的人又怎么样?若不是袁宫保有令,老子连你都想杀呢。钦差?钦差算个屁!”曹锟向身边马弁使了个眼色,众人一拥而上,将铁良等一众旗人军官绑了个结实。
  “你们旗人想夺老子的兵权,老子也不会跟你们客气!带出去!”曹锟跨出门去,马弁们押着铁良等人紧随其后,出了镇司令处,径往校场方向走去。
  到了校场,铁良等人这才发现,全镇官兵竟都已在校场集合,人人手举火把,全副武装,这显然不可能是仓促行事,而他们这些旗人军官竟被蒙在鼓里,这北洋军果然训练有素。
  “前路巡防营怎么还不来?路又不远,就是爬也爬到长春了。”铁良心里着急,但却毫无办法,一时急糊涂了,竟然没有仔细想想,这可是整整一个镇的北洋军,就凭巡防营那几千绿林好汉,怎么可能与之对阵?
  曹锟走上校阅台,大声喊道:“将士们!我曹锟平日待诸位如何?”
  “恩重如山!”军官们站得笔直,齐声高喊。
  “恩重如山!”士兵们也跟着高喊。
  “朝廷想罢了我的官,让旗人统率你们,你们干不干?”
  “不干!”
  “不干!”
  “是谁给你们饭吃?”曹锟又问。
  “袁宫保!”
  “袁宫保!”
  “是谁给你们衣穿?”
  “袁宫保!”
  “袁宫保!”
  “朝廷要杀袁宫保,你们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以前有人说北洋军是“袁家军”,朝廷还将信将疑,现在,至少铁良等人不再质疑了。
  寂静的雪夜里,这喊声传得很远,不止现场的铁良等人听得心惊胆战,就连远在半里地外的一群骑士也听得清楚。
  这群骑士藏在树林中,白衣白裤,就连战马也是雪白的,为首一人是个中年男子,面容清秀,戴着顶四开帘的狗皮帽子,腰间别着一支俄罗斯六响左轮枪,手里提着一根哥萨克马鞭,正焦急的向兵营方向张望。
  一阵马腿蹚雪声传来,一名骑士骑着匹洋马冲向树林,没等马蹄停下,就是一个鹞子翻身跳下马背,匆匆奔进树林,向树林里低声喊道:“当家的,咱们来晚一步,北洋军兵变了!铁良他们都被抓起来了。”
  面容清秀的中年男子提着马灯迎上去,一抓那人前襟,呵问:“二虎,你可看清楚了?”
  那人一边脱去身上的军装,一边说道:“看的真真的,铁良被五花大绑,那帮旗人军官也捆得跟粽子似的。曹锟回来了,现在又成了第三镇的统制了,那些协统、标统也跟着造反了。”
  “幸亏咱们没轻举妄动。”中年男子松开那人前襟。
  “当家的,咱们怎么办?救不救铁良他们?”有人在后面问道。
  “救个屁!老子才不管那帮旗人的死活呢。妈了个巴子,铁良那王八蛋差点把咱们拖进浑水里,保驾保驾,保个屁驾!用几顶官帽子就想叫咱们给他们旗人垫背,老子不傻!再说了,就凭咱们这千把人,从北洋军手里抢人?那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就算把老营那四千人全拉过来,也不是北洋军的对手。”
  中年男子哼了哼,马鞭一举,呵道:“走!咱们马上回洮南。这是他袁世凯和朝廷的恩怨,与咱们前路巡防营无关!回去后,都给老子闭紧嘴巴,谁要敢乱咋呼,老子认得他,可老子的枪不认得他!”
  众人翻身上马,打着呼哨奔出树林,向西弛去。
  中年男子跃上马背后回头望了眼那北洋兵营,将身边一人拉到跟前,说道:“二虎,记住,回去后马上备齐厚礼,咱们积攒的那些老山参、好貂皮都包一包,派人送到东三省总督徐世昌那里,就说是我张作霖孝敬袁宫保的。另外,再派几个机灵可靠的兄弟,马上到直隶去,给老子竖起耳朵睁大眼睛,京城里的一举一动都要给老子打听清楚!”
  “当家的,你这是……”
  “二虎,你还没看明白?前些日子南方革命军造反,朝廷已经是焦头烂额,现在袁世凯又反了,你倒是说说,这朝廷还能支撑几天?”
  “曹锟反了不一定就是袁世凯反了吧?”
  “你想想,曹锟是什么人?一个布贩子,如果不是袁世凯,他能有今日的威风?前几天他已经被罢了官,如今却咸鱼翻身,如果没有袁世凯在后头撑腰,就凭他一个小小统制,手下不过万把人,有那么大胆子造反?铁良是谁?他是朝廷的钦差!连钦差都敢拿下,曹锟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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