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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门儿!”张幼林兴奋起来。
“你小子,学着点儿吧,要论玩你还差着行市,你以为是个人就能养鸟儿?这里面学问大啦,你学个十年八年不准能学出来,得看你有没有天赋,你呀,也就是瞎玩。”
张幼林不服:“瞧您说的,不就是玩鸟儿吗?有这么邪乎吗?”
“不服是不是?养个太平鸟儿刚哪儿到哪儿,真功夫还没给你露呢,回头真让你看看我怎么熬鹰,嗨,不是吹的,连着七八天不睡觉,不用换人,看谁扛得过谁,不把那鹰熬趴下,我给你当侄子。”
“别价,还是我给您当侄子吧。”
张继林看不过去了,他放下书:“幼林,你还玩哪?昨儿个挨打还没挨够是怎么着?先生说了,明天要考《系辞上传》,得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我看你净顾玩了,哪有时间背书?明天考你怎么办?”
张幼林继续逗着鸟儿:“那着什么急呀?不就是《系辞上传》吗?背下来还不容易,我给你背几句,‘一明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怎么样?”
“你会背?没见你下工夫呀?”张继林觉得挺奇怪,转念一想,又问:“那《应科目时与人书》呢,怎么背得一塌糊涂的?”
“我成心的,压根儿就没打算好好背,谁让那老头子老训我?”张幼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林满江急匆匆地闯进来,高声喊着:“掌柜的……”
“嘘!小声点儿,留神吓着鸟儿。”张山林就怕这一惊一乍的。
“掌柜的,您还惦记鸟儿哪?出大事儿啦!”林满江急得都快哭了。
“天塌不下来,太平盛世的,能出什么大事儿?”在张山林看来,除了鸟之外,别的什么事儿都算不上是大事儿。
林满江把茂源斋抢了科考用纸的事说了,张山林皱了皱眉头:“嗨,我还以为天塌了呢,没事儿,满江,承办官卷这事听着没什么,可那是什么人都能接的吗?要是那样儿怎么这两百年都只给咱松竹斋呢?要是真不让咱办了,除非是他不考了,你说是不是?不定是哪儿来的风言风语呢,你还就真让人给吓着了?”
“哎哟掌柜的,这么大的事儿,要不是确凿可靠,我能这么急着跑来找您吗?这回是真的麻烦啦!往年翰林院早就来人了,可今年都到现在了还什么信儿都没有呢!”
张山林继续逗着鸟儿:“哎,满江,我说是你心急吧?这没来人——咱就等着呗。反正早晚得来,再说了,他们不着急咱急什么呀?就算日后皇上要怪,那也得先怪他们翰林院,也到不了咱松竹斋这儿……”
“哎呀,掌柜的,要就是翰林院还没来人,那倒好了!往年他们晚来些日子也不是没有过,可这回,咱们这边儿没动静儿,有的人可有动静儿啦,这我还能不急吗?”
张山林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停下逗鸟,看着林满江:“你这话怎么说?谁有动静儿啊?”
“我听说,茂源斋两个月前就派人去南边进货了,而且……去的是湖州潘老板那儿……”
张山林感到很诧异:“潘老板?他家的货不是只供松竹斋吗?茂源斋是不是糊涂了?”
“咱们太大意了吧?以为跟潘家好几辈子的交情,出不了问题,这事儿非同小可,官卷是咱们家的大头儿,说它是松竹斋的命根子也不为过,这些年兵荒马乱的,生意大不如前,要是再把这看家的买卖给丢了……那松竹斋还能不能保住可都不好说了!”林满江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张山林半信半疑:“有这么严重?我看咱铺子里生意一直不错啊,怎么让你这么一说好像说垮就能垮了?”
“您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前些日子库房受潮,眼下老潘家的账还不知怎么绐人结呢!”遇到这么一个掌柜的,林满江真是急不得恼不得。
“那现在有什么辙呀?”张山林眼巴巴地看着林满江。在生意上,张山林历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关键时刻还得靠林满江。
林满江叹着气说:“事到如今,咱得先闹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我已经托人去打听了,估计一半天就能有信儿了,然后咱再商量。”
“那就这么着吧,潘家那边应该问题不大吧?”张山林思忖着,“你跟他们说,再等几天,松竹斋是他家的老主顾了,就算真要欠账也欠不到他家呀!”
“我尽力吧,再多说说好话。唉,打老爷子一走,这倒霉事儿就没断过,就跟说好了似的,全赶一块儿了!”林满江感叹着,走出了张山林的家。
松竹斋的大门口,潘家的大伙计和他带来的几个人还在吵吵嚷嚷,潘家大伙计手指着松竹斋的匾不客气地说:“这哪儿像老字号的做派?我们潘家和你们松竹斋做生意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越来越不守信用了?”
松竹斋的伙计一个劲地给潘家大伙计鞠躬:“您多包涵,您多包涵,还请回去跟潘爷说,再宽限几日,等松竹斋的银子周转过来,我给潘爷送到府上……”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陈掌柜高兴得摇头晃脑哼起了小曲儿。
庄虎臣从后门进来,见掌柜的这副模样,正在猜测遇见什么喜事儿了,又听见街上闹哄哄的,于是就问正在摆弄笔筒的小伙计:“外面怎么了?”
“哦,是松竹斋,他们家让人要账要到门儿上来了,半天了,还没走呢。”小伙计伸着脖子又向外看了一眼。
陈掌柜“哼”了一声,踱到桌子前:“这就付不出账了?看来我还高估他们了,早知道这么不顶用,我根本就不用费那么多脑子。”
庄虎臣挺为松竹斋惋惜,他站在门口看了看,语调有些沉重地说:“他们家最近是真走背字儿,说是库房给泡了,存的货都完蛋了,这不,人家来要账了,可真够他们一呛的,看来松竹斋的气数要到头儿了!”
陈掌柜呷了一口茶,不屑地瞟了一眼庄虎臣:“你以为,松竹斋的库房是说漏就能漏吗?”
庄虎臣一惊:“掌柜的,您是说……”
“那当然!我早就说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得让它万无一失才行!哼,我要这一次就让他松竹斋关门滚蛋,再也别想翻身!”陈掌柜看了庄虎臣一眼,露出了笑意,“虎臣啊,你想出的那两招‘从上到下,再断其货源’虽说是够绝的,但还不够狠,所以我又给加了把料,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人去他家房上借了几块瓦……”陈掌柜暗自得意着。
庄虎臣的心一沉:“掌柜的,这可……”庄虎臣看着陈掌柜,后边的话咽了回去。
“潘家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终于谈成了,潘家答应把那批货给咱们,不过价格上还得抬点儿。“庄虎臣看了一眼街对面的松竹斋,”说实话,这也是沾了松竹斋不景气的光,潘家和松竹斋做了几辈子买卖,那交情不是一般人能拆台的,潘家的人一个劲儿地说,就这么把松竹斋给甩了,脸上真有点儿挂不住,几辈子的交情啊,要不是因为张山林不争气,潘家说什么也不会出此下策。“陈掌柜不阴不阳地瞧着庄虎臣:”虎臣啊,怕是没这么简单吧?进货的价儿抬点儿?抬多少?这涨出来的差额进了谁的腰包,恐怕是说不清楚吧?“
庄虎臣的脸涨红了:“掌柜的,听您这意思,是信不过我庄虎臣,怀疑我从中拿好处?”
“你别误会,我还能信不过你?我只是疑惑,光凭你这两片子嘴就能把松竹斋给顶了,把潘家拉过来?可别是松竹斋和潘家合起来做套儿让咱们钻啊。”
“陈掌柜,您这心眼儿可是够多的,对谁都防一手儿,要是这样,以后再赶上谈生意,恐怕还得您亲自出马,我可不想招这嫌疑。”庄虎臣的脸耷拉下来。
“虎臣,这你就多心了,我信不过谁还信不过你吗?”陈掌柜打起了圆场。
话虽这么说,可这里的弦外之音庄虎臣能听不出来吗?接下来好几天,庄虎臣心里都觉着别扭。
给秋月赎身的高官,就是刚从湖南调入京城、出任刑部左侍郎的杨宪基。杨宪基是个江南才子,一次出官差到南京,在秦淮河偶遇秋月,两人诗词唱和、美酒笙歌,不觉相见恨晚。同僚们以为杨大人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哪知他是真动了感情,回到长沙后不久,又重返南京,花重金给秋月赎了身,这次到京城赴任,也把秋月带在了身边。不过,杨宪基心里也有苦衷。
离琉璃厂不远有个明远楼茶馆,茶馆二楼的雅间里,此时杨宪基正握着秋月的手,默默地注视着她。要说的话难于启齿,良久,杨宪基才开了口:“秋月,你听我说,我……对不住你,你随我千里远到京城,我却不能把你接到家中,我……”
秋月打断了杨宪基的话:“大人,别这么说,您为秋月赎了身,我能与大人同居京城,已经心满意足了,秋月别无奢望,不在意将来,也不在意什么名分,只要大人不嫌弃,秋月一生就在小院里随时等候大人。”说到这儿,秋月的眼睛里已经满含泪水了。
杨宪基叹了口气:“唉!”他把秋月的手握得更紧了。
秋月十分的善解人意,适时改变了话题:“大人,衙门里的事还顺利吧?”
说到衙门里的事,杨宪基的脸上有了点笑容:“还好,我刚到,这几天光顾着应酬了,还见了几个过去的老同僚,聊了不少往事,真是光阴似箭啊!我从侧面打听了一下你父亲的案子,等过些日子安顿下来,我打算调来你父亲的案卷好好琢磨琢磨。”
“那就拜托大人了!”秋月十分感激。
“我说秋月,你怎么老这么客气?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杨宪基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怀表看了看,“糟糕,差点儿忘了,我还有个饭局,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去。”
杨宪基的轿夫见杨大人和秋月从茶馆里出来,立刻起轿迎了上去。
秋月看了看天色,对杨宪基说:“大人,这儿离琉璃厂不远,我想去逛逛,您赴约吧。”杨宪基有些犹豫。
“我走不丢的,您放心去吧。”
杨宪基又追加了一句:“早点回家!”这才起轿去赴约了。
张家小院的东屋里,张幼林大声地背诵着《应科目时与人书》:“……然是物也,负其异于众也,且曰:烂死于泥沙,吾宁乐之……”
私塾先生闭着眼睛跟着张幼林背诵的节拍摇头晃脑,张继林在一旁临帖。
张幼林扭头从窗户缝里看见林满江从影壁后面走进来,一走神,背诵的声音就低下来了:“……若俯首帖耳,摇尾而乞怜者,非我之志也……”
私塾先生睁开眼睛,见张幼林正往外面看,于是拿起桌子上的一块木板,“啪”地拍在桌子上,发出了震耳的响声。
张幼林吓得浑身一激灵。
“别东张西望的,我看你就是成心捣乱,这不是能背下来吗?给我好好背一遍,一会儿再背《系辞上传》。”私塾先生又闭上了眼睛。
张幼林背诵的速度又快起来:“是以有力者遇之,熟视之若无睹也。其死其生,固不可知也……”
张李氏站在北屋的窗下听着东屋里的响动,也看见张幼林的种种顽劣,不觉潸然泪下。顷刻,她赶紧擦干了眼泪,林满江也已经到了门口。
“大少奶奶,哦,夫人,您看我老改不了这口,您找我?”
“没事儿,林师傅,您怎么顺口就怎么叫吧,都这么多年了,您快请进来吧。”
张李氏把林满江让进屋里。
两人坐下,张李氏问道:“林师傅,您来松竹斋有三十多年了吧?”
“嗯,到下个月就三十七年了,我十四岁到松竹斋跟老掌柜学徒,这一晃已经五十岁的人啦!”
“那个时候,松竹斋兴盛吧?”
“那是!想当年,别说在琉璃厂,就是可着北京城,要说起南纸店,首屈一指就是咱松竹斋了。唉,那风光是不在啦!这眼下,就更甭说了,让人是一想就心疼啊!要是松竹斋真不行了,我怎么去见九泉之下的老掌柜啊!”林满江说着激动起来。
张李氏给他倒了杯茶端过来:“这阵子我晚上都睡不安生,林师傅,您说,松竹斋怎么就成这样了?”
林满江站起身来接过茶杯:“这是您问,我可就照实说了,要是有不对的地方,您可得多担待。”
“我就是要听您的实话,您尽管说吧。”张李氏投去了鼓励的目光。
“掌柜的就不是个买卖人儿,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这我不说您也知道;这儿还没挣来呢,他早早的就先花出去了,这么做买卖,能有个好儿吗?老掌柜在的时候,多少还是个震慑,现在可好,连幼林少爷也跟着……唉,我真没法说了!”林满江是越说越激动,茶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