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到伏击?
“早晚会有命令。在此之前,我们先安心等着吧。”目送着跟在家康身后进入白书院的义直和竹腰正信,常高院和一重催促老女人们进入后面的长屋。
不到小半个时辰,家康派侍童前来传唤。“
“果然未忘记我们。快去快去。”老女人们催促着一重,兴冲冲来到家康面前。
家康房中,除了义直和竹腰正信,永井直胜也紧绷着脸守在一旁。
“哦,你们来了。”家康声音虽然无力,但还笑着,“事情有些不妙。听说大坂的有乐父子弃城而走……”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听起来既像叹息,又似失望。
“织田大人……为何要逃走?”最先发话的是常高院。
家康并没立即回答。他端起茶碗,靠在肥胖的腹上,睨视片刻,方道,“有乐是你舅父吧?”
“是。舅父为何要离去?”
“据说厌恨打仗。估计现正在途中,十二三日就会抵达此处。我必须说说他。”
“大人!”常高院急道,“真想知得更清楚些。舅父说厌恨打仗……究竟是什么意思?”
家康觑一眼一重,道:“听说,在大坂那边,大家都想打仗……”
一重急道:“不,怎会这样?淀夫人和右府均非……”
“你且等等。这绝非只是你们的不幸。若要一战,德川家康亦不得不再次亲赴战场。若是三五天倒罢了,设若时间延长,连我恐也回不了东海道。就算不死于敌手,自当尽了天寿。”家康想笑,却没能笑出来,“想必你们也知,从去岁冬役的时候起,将军就想用武力踏平大坂,被我百般阻挠。大坂却不领我情,竟再次召集浪人,掘开被填埋的城濠?况且,右府大人和淀夫人已终再生战意!有乐心明如镜,否则,他断不会弃城而走。”
“这……”
“唉,德川家康也无隐瞒你们的必要了。实际上,将军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结果,已经作完战备。唯德川家康仍未放弃。”
青木一重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家康公所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为何会如此心哀?
“一重,你最好也仔细听着。在大军包围大坂之前,只需一人足矣!只要一个真正为丰臣氏着想之人,劝得秀赖暂时离开大坂,迁到大和郡山,解开将军的心结就行了。只要有一人能如此奉劝秀赖即可。”
“……”
“他日,德川家康必会令秀赖重返大坂城。可问题是,究竟能否有人真正为丰臣氏着想?大坂的命运完全决定于此。”
“大人的意思,是让我等返回大坂,劝说右府接受移封?”常高院似终于明白。
“常高院,此事若能办成,获救的将不只是秀赖和淀夫人。德川家康……以及已故太阁大人,也都获救了,就不会被后世耻笑了。”家康眼里湛满了泪水。
青木一重凝然望着家康。这和骏府的家康还是同一人吗?在此之前,一重从未想到家康也会如此老泪长流,这若是家康的真心……仅仅是这么一想,他的心都要冻住了。若真是这样,他此前送给治长的消息就完全错了。讨伐大坂的乃是秀忠,家康公却站在秀赖一边,实在令人诧异……
这时,家康又说出一句令众人大感意外之言:“无论发生何事,德川家康也要救助右府和淀夫人。一定!”
这一次,老女人们比一重更为惊讶。
“你们可能不知。但只要想想我毕生的经历,想想家康一生的坎坷,就会明白。家康始终在征战!数十次?百次?当然,日后还会征战。但,我的敌人却绝非妇孺。袭击手无寸铁的女人小儿,这样的征战才是我最痛恨的征战。”
一重不禁睁大眼睛,伸长脖子,老女人们也屏住了呼吸。
“那些妄图以战事为己牟利之人,便是人间之大恶。德川家康的愿望,就是让他们明白这些,断绝战乱的念头。因此,我总是比其他人能够忍耐,总是以数倍于他人的忍耐在等待。况且,我这样做也必合神佛意愿。太阁亡去之后,天下交到了我手里。我虽不得不杀妻灭子,但无论是今川、织田,还是武田……这些曾与我有缘或是战场上交过手的人,他们的血脉与亲戚,我从不曾下手。我活到高寿,带着感恩的心欲赴极乐时,却不知做错了什么,竟要再次出战。唉!此竟为何?”家康眼神呆滞,双颊沾满泪水,“你们明白吗?让我动怒的绝非神佛,亦非他人。我为不得不迎来这晚年疏忽而怒。我不会取人性命!我怎会为难右府和淀夫人?若杀掉他们,我救助今川氏真、宽谅织田常真是为了什么?我一生的执著又算得了什么?德川家康……德川家康……绝不愿与妇孺为敌!”
“大人!”忽然,常高院哭着伏在地上,“大人吩咐吧!如果是我能做的……无论何事,请大人尽管吩咐。”
常高院的话还未完,青木一重就已大哭,其哀之烈,甚至令家康都为之一惊,闭口不语了。
一重的悲哭持续良久。为何会哭得如此伤悲?一重已想不明白,可愈想不明白,便愈觉莫名哀伤。他从未闻想,家康公这等人物,也有这种愚痴?
原来,大御所也始终与我们一样的心思,万物生灵都逃不脱这恶业之苦啊!这么想着,一重不禁哀绝。他非绝望,亦非愤怒,而是发自心底地悲哀。哭够之后,他拜倒在地,道:“在下有一事相求。在下也想跟几位夫人同返大坂。”
家康点了点头,“你是想把我的意思告诉秀赖?”
“是。在下想,常高院定会劝右府移往大和,在下愿在旁劝说。”
“哦,你真的想帮我?”家康探出身子道,“但,还要再等等。再过一两日,有乐父子就会赶来。你最好见见他们,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如此,你心中应更有数。”
“有乐?”
“是。究竟是何原因使得有乐弃城而走,在我见他之前,你先去见见他,好生问问。你说呢,常高院?”
“是,这样最好。那么我也去准备准备,好在舅父到达之后,能够即刻动身。”
老女人们下去之后,家康又叮嘱一重:“你记着,你家主君离开大坂之后,我必令人重修大坂,不久就会派人迎接他回去。”
“是。”
“七手组中应有些可在右府身边担任护卫的年轻之人。一定要他们严加护卫,进入郡山城后好生反思。但,你记着,必须在将军包围大坂之前行动。剩下的交给我就是了。”
一重心领神会退出去,家康靠在扶几上,发呆良久,忽道:“我简直就是一介背叛之人,是吧,直胜?”
永井直胜不言,只是微微一笑。
治天下者必先杜绝私情,无论何时都要依法度行事。此前,家康开口闭口均如此告诫将军秀忠。可如今,他在默许将军率军不断集结于京坂的同时,又在背地里苦思救助秀赖的良策。在常人,此行必视为背叛,说得严重些,“谋叛”也不为过。
“直胜,休要泄露出去。”说话时,家康俨然一个害怕上天惩罚的老头。
第二日傍晚时分,织田有乐斋带着儿子尚长抵达名古屋,悄然进入竹腰正信宅邸,会见了青木一重。
有乐究竟会对一重说些什么?家康隐隐有些担心,但因第二日的婚礼,却无暇过问。到十三日接见有乐时,一重和老女人已从名古屋出发离去。
“在下和青木一重于十一日夜里见面。”有乐主动道,“尽管一重识文断字,却完全看不清时势,简直就是个睁眼的瞎子。”
此时,由于传令使小栗又一忠政、奥山次右卫门重成、城和泉守信茂等人都在场,有乐看出家康之征已甚是迫切,遂格外义愤填膺。
“一重看不清时势?”
“是。在下告诉他莫回上方,那样只会卷入无谓的战事。他却顶撞说,既是无谓的战争,为何不去阻止?他还以为能阻得了此次战事。”
家康轻轻点头,“这么说,你是看到战争已经无可避免……才出得城来?”
“正是。”有乐侧首笑道,“人只要不着急去死,都可活到天寿。战死疆场这种死法,已是不明事理。我告诉他,现在乃是太平之世,就应死在被窝里,唉,他竟一点不通。”
家康道:“一重的事暂且不提。右府怎样,他也急着要死?”
“人在年轻时,总是不懂得珍贵性命啊。”
“淀夫人又如何?她今年已四十有九,还算年轻。”
有乐撇起嘴,脸上现出一抹阴影,“她已疯癫。一个痴恋他人的疯子是不会幸福的,真是可悲。”
家康对有乐略有恨意,可心里仍有几分好感。信长公喜欢杀伐,有乐生就一副毒舌。二人尽管都敏锐细致,但信长公令人想起大薙刀,有乐却让人想到怀剑。
“有乐斋,你怎的就抛弃了那可悲女人?就算她已疯癫,她毕竟是个女人啊。身为舅父,她有此难,你不留反走,究是为何?”
“大人太会说笑了。”有乐歪头笑了,“老夫若待在那边,只有死路一条。织田有乐斋已对生死厌倦了。大人此乃明知故问。哈哈!”
“有乐斋。”
“大人请讲。”
“你刚才说,淀夫人乃是个痴恋他人的疯子?”
“是,是这般说过。”
“我想再听听。我还不甚明白。”家康认真问道。
有乐微微摇了摇头,“大人,您可越来越不厚道了。她对见过的每一个男子迷恋不已,已是个无可救药的痴情女子。”
“她如此高傲,竟是痴情女子?”
“她先痴情于太阁,接下来痴情于大人,现在,竟痴情于一介不可救药的蠢货!”
家康讶然。
“歧黄可医身病,佛法可医心病。她根本就已疯癫,一心只望迷恋的男子有所回报。一旦不能如愿,她即病入膏肓,纵有回春妙手,亦是回天乏术,这亦是女人的宿命。”
“嗯。”
“况且,由于她有痴迷男子的怪病,人若有情,她必有意。她若能和那蠢货断绝来往,有乐也不会弃她而走。可能的话,有乐定会让她与那人一刀两断,劝她和右府离开大坂。唉,她已大病,有乐也只有主动离去了。尽管是在大人面前,可有乐还是要说,决定女人命运的,仍还是男人啊。”
家康扭过脸,装若未闻。有乐的话刺得他心痛。有乐有怨,淀夫人亦有怨,但……她似确然已疯。
她若性情和顺,家康恐也不会刻意回避。她乃太阁遗孀,一旦她跟太阁在世时一样,大耍威风,必会妨碍男人行事——家康不得不这样想,他对淀夫人的确有些忌惮。这“疯子”这位太阁遗孀,却被大野治长戏耍!
“罪过啊罪过!”家康眼前忽地浮现出筑山夫人的面容,他慌忙正了正坐姿,“我知了。右府呢?你觉得右府连出城的决断都没有?”
有乐眼里显出一丝悲哀,“这一点大人应已清楚。那个迷恋男人、为情所困、争风吃醋的寡妇所生的儿子,生长在只知逢迎巴结的女人堆中……”说到这里,有乐摇头不已,“遗憾的是,并非有乐弃他而走,乃是他从来都未曾指望过有乐。丰臣氏的命运,从片桐兄弟离去的那一刻起,已铁定了。”
家康非常不快,可他仍未抓住斥责有乐的机会。这信长公的兄弟果然有些眼力。若是家康,在片桐兄弟出走之前,自会主动去管教淀夫人和秀赖,家康却无法强求有乐亦如此。在丰臣氏,有乐既非家老,也非重臣,他无非一介耍弄口舌的食客……
“这么说,你认为现在能够撼动大坂的,既非秀赖,也非淀夫人,而是大野修理?此战的对象是修理?”
有乐再次讽刺地撇起嘴唇,冷笑一声,“那还不至于……战事的对手是不知深浅的修理,以及走投无路的浪人。正因不知他们会做出何等事来,有乐才逃出城来。”
“有乐斋!”家康的声音忽然尖利起来,“连你自己都觉得大坂危在旦夕,无法待下去,但你却把夫人和右府弃在大坂,你好薄情。你是不是早料到会背上这个污名?”
“不,”有乐淡淡道,“有乐是为了向大人禀报详情,向大人禀明浪人心思,希望大人及早制定平息骚乱的大计,故也可说,有乐乃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来。”
“战争已无可避免了?”
“大人已经为他们开启了避免战争的大门,可修理不但不把浪人送出来,还反咬一口。大人刚才说,此战对手是修理,真这么想,后果就严重了。大人有所不知,浪人已经变成了一群亡命之狼。”说到这里,有乐忽地睁大愤怒的眼睛。
家康一惊,那目光太像昔日的信长公了。
“若以现在这种心情出战,大人恐怕不会活着回来。为了让丰臣氏存续下去,而失去天下太平,罪莫大焉。为了向大人提这逆鳞之见,织田有乐才逞毕生之勇,赶奔至此。”
家康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