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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华野危急关头,刘邓大军突破黄河防线,鏖兵鲁西南,分兵外线作战的华野陈、唐兵团和叶、陶纵队切断津浦路,以势如破竹的猛烈攻势迫敌改变部署,停止东犯,从进攻鲁中的部队中调出七个整编师后撤西援,致使蒋介石在鲁中山区击破华野主力的“重点进攻”计划破产。
大量敌军西调,鲁中山区空虚,一个极为有利的形势展现出来。陈、粟在此胜利形势鼓舞下,一方面为毛泽东的战略大势手笔拍案叫好,一方面为刘邓不失时机、扭转战局的气魄所激励,决定向鲁中之敌展开猛烈进攻。
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
7月17日打南麻,连日阴雨,部队弹药受潮,难以发挥效力,五天五夜只消灭一个团。
7月24日攻临朐,时逢暴雨山洪,弥河泛滥,临胸城外水深数尺,又是一个五天五夜,仅仅吃掉两个营……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打了八仗,却有五仗没有打好。部队伤亡巨大,然而比伤广更令人焦灼的是部队士气受到重创。
从临朐前线蹚着雨水、踩着淤泥撤下来,粟裕以沉重的心清起草了8月4日给中央军委的电报,就南麻战役失利引咎自责。
8月的阴霾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陈毅的蒲扇日夜持在手中,呼哒呼哒已成机械动作。粟裕的电报既令他钦佩,更让他不安。他始终认为,几仗未打好,彼此有责,不能让粟裕一人承担。当夜,部队长途转移到达郭店,处理了紧要公务,陈毅与粟裕做了彻夜长谈……
8月6日,陈毅亲笔写了份“指人译”的电稿,报告中央军委和华东局,除检讨“最近几仗,事前我亦无预见,事中亦无匡救,事后应共同负责,故力取教训以便再战”之外,特别谈了自己的看法:“我认为我党20多年来创造杰出军事家并不多。最近粟裕、陈赓先后脱颖而出,前程远大,将与彭(德怀)、刘(伯承)、林(彪)并肩迈进,这是我党与人民的伟大收获”。
前后两封电报,彼此肝胆相照,使得华野两位统帅胸臆间的赤诚和那种深明事理、知人克己的恢宏气度跃然纸上。
电报发出,陈毅感到一阵轻松,对粟裕说:“一年来解放战争出现这样的规律——此起彼落。先打几个胜仗,又碰了钉子,又打几个胜仗。胜利了,便轻敌,种下栽跟头的因素,但失败又是胜利的因素。领导上主要是应考虑在部队栽跟头之后,如何领导部队爬起来。”
粟裕深有同感:“趴下是暂时的,华野能够站立起来,很快就能站起来。只是在一段时间了内。我们的工作将十分艰苦。”
陈毅大笑:“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必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不艰苦,还要你我做啥子哟。”
陈毅一番豁达开朗的话语说得锁眉多日的粟裕第一次开怀大笑。
古往今来,常胜将军只是人们的一种比喻,实际是不存在的。能从失败中站立起来的统帅才具有无敌的意义。
8月7日,刘邓挥师南下,陈粟决定遵照军委指示组织华野西兵团之第6纵队和特种兵纵队北渡黄河,转赴鲁西南会合陈、唐、叶、陶的五个纵队箝制敌军,配合挺进大别山的战略行动。他们冒着酷暑一路走,一路开始了艰苦细致的“领导爬起来”的工作。
外线出击,困难陡然巨增,领导部队“爬起来”又要耗费极大的精力。这是双重的困难、多方的压力。陈、粟二人嘴角燎出了紫亮亮的火泡。
与此同时,毛泽东的心情地陈、粟更焦急,亲自署名督促西兵团外线出击的电报一封接着一封发来,措辞一次更比一次严厉。用陈毅后来的话说:“当时的情景,真是火烧屁股——迫得紧!”
在毛泽东8月30日大发雷霆,用浮肿的手写下那封毫不留情面的电文时,陈毅正在栽跟头最惨的第10纵队作报告,连批评带安慰,鼓励他们“爬起来”。接到粟裕的电话,他知道事情严重,连忙收尾,抓起一块咸菜两个玉米面饼跳上汽车,坐到驾驶员旁边。这时候的陈毅出现了少有的。狼狈“:帽檐转到了后脑勺,烟头对烟尾一支一支地抽。
回到华野指挥部,看罢电报,陈毅联想到上月底毛泽东说明“陕北甚为困难”有“不能支持”的危险的电文,已经体现了中央领导的严重处境,而手中的电报更使他感受到毛泽东万分焦急的心情。他挥拳砸在桌上,重重地说:
“采取第二方案,争取早打!”
“我也是这样考虑的。只有打,才能有力地配合刘邓,才能扭转现在的被动局面。打好了,鲁西南根据地就能重新建立,野就能从根本上站起来!”
事先已经做了许多准备和安排的粟裕,此刻见司令员与自已不谋而合,当即汇报:
“西字第1号命令已经下达了,各参战部队正在进行战斗备。”
“干得好啊!老伙计。”
陈毅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望着长期以来配合默契的档。
这一次,毛泽东没想到陈、粟的行动如此迅速;也许想了,但仍觉得还需再加一码,于是9月3日又来了一封亲自署的电报:
陈、粟:
申东电悉。作战方向及任调地方工作人员均很对。
但有一点,你们应从根本上改变依靠后方接济的思想。
刘、邓已实行无后方作战。陈、谢亦决心深入敌区准备
与后方隔断。……从你们自己起到全军一切将士,都应
迅速建立无后方作战的思想。……准备打得剩下3千
人4千人一个旅而战斗意志愈打愈强。……不要怕后
方被敌切断,勇敢地向淮河以北、平汉以东进军。你们
各纵过去依赖后方补给心理太重,你们自己亦反映了此
种心理,望你们迅速转变适应新形势。军中要禁绝怕牺
牲、怕吃苦,要带大部队,要求大休息,每日叫苦连天
等等错误思想。
收到电报时,陈粟已指挥数万大军南渡黄河,并迅速集结于沙土集南北地区,完成了预定方案的战役部署。
恰在此时,敌第57师被陈毅,粟裕的诱兵之计所惑,自成武、定陶地区尾随华野第1、3纵队积极北犯,9月7日午后与第5军拉开了20公里的空隙,撞到憋了许久的华野枪炮口上。陈毅、粟裕当即抓住战机,命令各纵发起总攻,合同第57师。
华野西兵团南下的第一仗打响了。
黑色吉普车飞速疾驰,枪炮声愈来愈近,空气中弥漫着冲鼻的火药味。已经能够看到沙士集上空升腾的浓烟烈火,听到补天盖地的喊杀声。
陈毅闻到火药味更兴奋起来,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向前倾着,回头对司机高声喊:“再加一档,开快些!前头已经过年啦,去晚了,就吃不上热水饺喽。”
司机小胖反而减低了车速,皱着鼻头嘟囔:“快,快,再快就冲进沙土集,把我们也当饺子馅包了。”
陈毅大笑:“好好好。现在你是司令员。请问,我们该去哪里?”
小胖一打方向盘:“3纵司令部。”
陈毅连忙拉住:“慢来慢来。可不可以商量一下,再往前开些,到8师指挥所?”
小胖歪着头,一副认真考虑的样子:“好吧,就去8师,但你再提什么要求可就过分了。”
陈毅回转身子对坐在后排的粟裕说:“你看我们小胖,既民主又集中,很像样的一个司令员呢。”
第8师指挥所里,师长王吉文两只衣袖橹到胳膊根,屁股坐在桌上,正高声大嗓地接电话,看见陈毅、粟裕走进来,连忙跳到地上,指着电话机兴奋地说:“司令员,你们快听听吧,22团已经撕开突破口,打到围寨上了;24团正从东北角往里突,西面和南面的6、8纵也发起了总攻,这‘B面热闹得很哩!”
陈毅接过电话:“毕庆堂吗?对,我是陈毅。你们22团十得很漂亮,情况我晓得了,沙上集已经被你们搅得像狗肉锅喽!让粟裕同志和你说几句。”
粟裕拿起电话,声调不高,语气却十分坚定:“请告诉同志们,这是我西兵团外线出击的第一仗,小胜不行,必须全歼57师,不使一个敌人漏网!”
电话机里“轰”地一声响,继而一片沉寂。
陈毅赶忙抓过电话:“毕庆堂,出了什么情况?……哦?……好。好得很!”
陈毅的神情渐渐舒展明朗起来,眼睛里重又流露出喜悦。
“我来问一下,那个炸开北门的爆破英雄叫什么名字?……李士贵?好,请转告李士贵同志,就说我陈毅向他致敬!你就说陈毅讲了,在战场上,一个优秀战士的作用是无法估量的,他就像一长串鞭炮中打头的那个炮仗,他的勇敢、智慧和由此而产生的英雄行为会引导整串鞭炮爆响起来!”
四个半小时之后,沙土集上空的烟云渐渐散去,四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河沟里的青蛙没有鼓噪,树梢儿上的蝉儿尚未振呜,连红了脸的高粱都静静地伸着头。
一条条路上走着一队队俘虏,俘虏们全被“武装”起来,抬着重机枪、迫击炮,背着卸掉枪栓的步枪,摩肩接踵,连续不断地走下战场。
陈毅走出指挥所,来到大路上。一个押送俘虏的年青干部认出了他,跑着迎上来,报告:“司令员,请您检阅吧!这是我们一个排搞到的!”
陈毅开心地拍着他的肩膀:“哈!一个排搞了……怕有一个营吧。不简单,你叫什么名字?‘”
“刘金锁。”
师长王吉文向陈毅介绍,刘金锁是第22团7连的一个排长,别看他年纪小,老革命了,能打也能发牢骚。前一阵日子艰苦,埋怨打不上仗,闹着要任务,他吵得最凶。
陈毅问道:“怎么样?老革命同志,这下不嘟囔‘只跑腿不打仗’了吧?”
排长红着脸从队列中推出一个军官模样的俘虏,走到陈毅面前:“首长,让他说吧,他比我回答的好。”
俘虏一下子愣住,嗫嚅地问:“什……什么?”
排长瞪眼:“忘了?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俘虏终于明白:“是,别提啦,打这种仗还不如去受刑。天天跟着你们拖,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兵拖跑了,弹药拖光了,能碰上贵军缴了枪倒利落,省得受洋罪了。”
俘虏随着队伍走了,陈毅说:“你们听听,他在给我们上课哩。敌人怕我们拖,可我们有些人自己倒怕拖。同志们,我们今后的任务就是要拖住敌人,要把它从大别山拖出来,从陕北、山东拖出来。要想拖垮敌人,就不能怕走路!”
华野西兵团首战告捷,歼敌9500余人,实现了战役预想的最好结果。用在沙土集俘虏的敌第57师师长段霖茂的话讲,是“从师长到伙夫马夫,无一人漏网”。
9月11日,陈毅、粟裕收到发自陕北的贺电:
郓城沙土集歼灭57师全部之大胜利,对于整个南
线战局之发展有极大意义,特向西兵团全体将士致庆贺
与慰问之忧。……你们一定能完成在黄河、淮河、运
河、平汉之间创造巩固根据地,协助刘、邓,陈、谢创
造鄂豫皖与鄂豫陕两大根据地,协助饶、黎、谭保卫山
东根据地,协助苏中、苏北恢复根据地之伟大任务,你
们处在上述四大根据地之中间地带,你们的胜利有重大
战略意义。
电报是毛泽东起草的,字里行间充满喜悦与欣慰之情。但饶有意味的是这一次,并且从这一次起,毛泽东给陈毅、粟裕的电报不再亲自署名了。
河南灵宝 函谷关 1947年9月12日
听说陈赓要打函谷关,当地的山民老汉直摇头,吧喀着旱烟袋,一口一声“难”。
函谷关东起秦岭崤山,西接潼津古渡,拱卫着晋豫陕三省,为历代军事要冲。加之山势雄险,陡壁如立,谷深若函,自占便以难攻易守之峻势号称天下第一险关。春秋战国,秦自置关函谷,日益称雄天下。公元前241年,楚、赵、魏、韩、卫五国合纵攻秦,兵强将广,声势浩荡,横扫千里,一路皆捷,至此却大败而还。屈指千年,真正攻下函谷以定天下者,唯刘邦一人。故古人论说晋陕形势,必谈崤函之险固。
“饿(我)把话先说下,敢发命令打函答关的,他不是草包,就是神人!”自小装了一肚子古的老汉磕掉烟灰,下了定夺。
山民们不知道,他们所预言的那个非“草包”即“神人”的人正是毛泽东。
陈、谢集团8月22日突破黄河天险之后,迅速斩断陇海路;至对日,先后攻占新安、渑池、宜阳、洛宁诸镇,歼敌4800余人,继尔主力东向,威逼洛阳,如同侧背杀进的一把钢刀,割裂了顾祝同、胡宗南东西两大集团的联系,逼迫胡宗南主力第1军、第29军由陕北南撤,减轻了陕北战场的压力,也使尾追刘邓大军主力中的整编第15师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