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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传-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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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李耳和玉珍拉开一个相当的距离在床边坐着。他们又羞又怕,脸红多大,他们实在难以说出那羞怕里掺杂着的喜味是属于天底下的哪一种。两个人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
  屋外的二烈和春香,心里也很紧张,他们同为屋里人捏着一把汗。好心的春香慢慢地把头勾下,她不忍心再看,不忍心看着她爱慕的人受窘,不愿意再逼视的让屋里人别别扭扭的窘得不自在,她愿意他们轻松,愿意他们自然。她抽身退走,轻轻地躲在一边。
  张二烈想了一下,也轻轻往后退去,一直退了老远,在一棵大松树底下蹲下来。月光把迷离的斑点筛在他的身上、头上。他眯缝着眼,猜度着茅舍里那两个人说了些什么话,猜度着他们该当怎样行事,估摸着随着时间的进程他们的事情的进程。将近一刻时辰,他从地上站起,接着,他又蹲下。
  屋里,李耳和玉珍坐着的距离啥时候已经拉近。李耳不再心跳,他感到舒心的喜悦,从来没有过的舒心的喜悦。刚才,经倾心交谈,风格殊异的倾心交谈,两个人情投意合,都感到深深的满意。然而,虽是两厢情愿,一派衷情,但是他,李耳,仍然感觉着这样的姻缘有点突然,一个穷学问人正习惯着苦钻苦研的苦生活,忽然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半夜三更坐到他的面前,象疯了傻了一般的迷上了他,这叫他心里……咦!没法说!他在意地感觉一下,没有半点儿虚幻的味道,“这完全是实实在在的真事!我床上坐着的,分明是我早听说过的指腹为婚的蹇小姐,分明是我在红石山和涡水渡口遇到的蹇小姐,分明是蹇员外的女儿蹇玉珍!她是因为所谓失身,逃避将被处死的灾祸而来,她知道我了解她并没真的失身,她是要我以丈夫的名义来保她的生命。我要保她,我不能见死不救!她是为爱中我而来;她心好,人好,我也爱她。我俩该是夫妻,是天道叫我们二人走到一块来的。”他转脸认真地看她一眼,见她身穿浅紫中衣,外罩月白坎肩,腰系粉黄罗裙,黑头发烘托着粉团一般的脸蛋,心里觉着十分疼爱,疼爱里带着浓厚的可怜“我已经没有半点儿退路。”在李耳紧张思考之时,蹇玉珍也在紧张地思考,“我要是就这样回去,不是被活埋,就是被勒死。……二烈他们要我主动吹灯,主动,扑到……还说这是他耳哥的意思,……李耳,他,他为啥……噢,我知道了,他想得太多了,往深远的一步想了,学问人心里弯弯子太多,他是很想和我结成夫妻,又怕其中有诈,他是想,万一有不好的后果,他担不起,要我来担……他是想,这一种的婚事,既已许亲,就应该把生米……生米,熟饭……老天爷吔!这叫俺咋往下想!”她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儿梗,心里“咕咚咕咚”地跳起来,“天底下都是男家,先……俺一个女孩家……咦!娘哎!……”瞟见李耳深情地看着她,“他在等我!我要胆小,他啥时也不敢,咬咬牙,使自己成为百里家不愿再要的一身脏!他是我的丈夫,反正都是死!至多不过是臊死在丈夫怀里!”她红着脸,心里厉害地跳着,把身子向他靠近,靠近,用手帕轻轻把灯火捂灭,身子轻轻地翻转一下,慢慢地栽到他——一个尚待成熟的圣贤者的怀里。她浑身哆嗦的眯缝着眼。李耳并没推她,他不忍心推这没有寻欢作乐之意的苦人……两个苦人紧紧地抱着,她哭了,他也哭了,眼泪在他们面颊上汩汩流淌。他们同时感到了一种亲乎乎的、甜丝丝的、其中掺杂着一丝苦不阴的幸福滋味。没有淫邪,没有低下,更没有更进的一步,有的只是互相的疼爱和同情。风格殊异的婚事,风格殊异的夫妻,风格殊异的洞房花烛!
  他们各从对方的肩膀上深情地抬起头来,面对窗外的明月发誓之后,李耳发现他在婚姻上受到了“欺骗”,心中非常悔恨,但是又不忍心去悔恨,心情十分复杂,一天没有吃饭。他无法不让自己悔恨,一位通情达理的学问家,在婚姻上出了那样的事,怎不叫人……!他又不能昧着良心而去悔恨,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是那样的深厚,她对他是那样的一片真情,她是那样的无奈,那样的可怜,他们两个又是那样的对月发誓,他若反悔,自己是否中咒落得不好下场则不值得多想,更重要的是那可怜的人将会被残酷的处置落到无法设想的境地!他不能出卖良心,出卖夫妻深情,为了保护他的亲人,他宁愿有损自己的清名,也要承担起丈夫的名义。但是他毕竟心中悔恨,毕竟是经过了那个“洞房花烛”之夜,毕竟是不能算作明媒正娶的娶妻。玉珍的叔父蹇泰颐得知消息,暗地里十分生气,但是因为事实既成,因为李耳的名望和他自己的脸面,没去兴师问罪,而是一声不响。表面上看,只能知道他是已经“默许”;百里家大概也是因为同样的缘故而一声不响,更象“默许”。两个“默许”的假象,加上玉珍认死也要死在李家,使李、蹇婚事逐渐趋于合法化。但是当李耳和玉珍真正同宿之后,蹇泰颐又因李家穷苦等因素而认死不愿承认蹇、李二家的婚姻。他全当没有发生那件事,全当没有侄女,从来没有侄女,根本不承认他家有过什么蹇玉珍。他想,这样做,不光可以防止以后无法顾及面子,而且可以永远不会得罪百里家。
  张二烈和春香,从那以后,不知去向。有的说他们成了亲,偷着走了;有的说他们并没结婚,而是各奔前程,不知哪里去了。
  李耳在外局上从不提及他的婚事,他感到不好意思说话,感到别扭,不自然,他对他的一位信徒说李耳对自己的婚姻,外局上感到不自然,但在内里,他们夫妻却是互相疼爱,相敬如宾,感到幸福,和谐,非常的自然。没想到一年之后,当玉珍生下李宗不到一月之时,百里家突然派人来把玉珍抢走。玉珍拼命挣扎,拼命反抗,半路上投井而死。李耳悲痛欲绝,心如刀割,几次一个人站在曲仁里家后,面北而视,一声不响地向着玉珍死的方向流泪,暗暗发誓李耳在婚姻上留下千载之谜,是他的内里自然,外局不自然所致。数十年后,当他意识到他的婚姻应该是里里外外都合天道自然,意识到造成他感到不自然那一面的根源在于百里轩、蹇泰颐视为珍宝的社会肿瘤而应该对这肿瘤开刀的时候,他已经西出函谷,开始了隐居生活,什么样的往事都不愿意再提。这真是一位一生为善的思想家非恨之中的千古遗恨。
  收蜎渊,初遇孔丘
  公元前五二一年,我们的李耳,胡须垂银,两鬓霜染,已经由一个感情激烈奔放、有时锋芒外露的青壮之人变成一个内里涵深无底、外表朴拙随和而又有点飘逸若仙的五十一岁的老年。
  随着年事增进,人们对他已不再是当面直呼“李耳”,而是称之为“伯阳先生”、“老聃先生”了。此时,他家人口仍然不多,除了书童燕娃和男仆韩六之外,他还是孤身独站,只其一人。他的儿子李宗,从生下来之后,就寄养在居住于沛地的姑奶奶(李耳的姑母)家,眼下已经长成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仍然在那里居住,不愿回乡。他一个人过日子,还要做学问,须得雇人,生活上不大宽裕。乡邻们为了报答他以及他祖上的恩德,决定给他对出银两,供他费用;没想到,他的仆人韩六在刨树时从他这李家院里刨出了他祖上埋下的两大缸银子和一锭金子,这以来,他无论如何再也不愿意接受邻里们给对集的银两了。
  随着学问和修养的增进,老聃先生的声望越来越大,一些有着一定教养的志士仁人,不断从很远的地方前来拜访。有的直接向他提出自己的建议一次,他到沛地姑母家里去看儿子李宗,顺便拐往巷党助葬,初次遇见鲁国的孔丘。两个陌生人见面,竟然一见如故。老聃先生笑着说“仲尼先生不要客气,”李老聃仍然笑呵呵地说,“年龄不论大小,学识各有专长,您虽然比我小二十岁,可是,您有很多长处需要我学,还是让我以‘先生’相称为好。”两位有着非同一般的头脑的学问家,十分欢欣地谈了一阵。临了,孔仲尼热情地向李伯阳提了自己的一项建议,那就是希望他能正式出山,设坛讲学。
  李老聃从巷党回到家乡曲仁里之后的第一天,就开始认真考虑孔丘的建议了。“正式出山,设坛讲学,我是干呢,还是不干呢?”他想,“锋芒尽露,好为人师,是进步的终结,不能,我不能出山。”又一想当他意决之后,就在苦县东门里边,以不设坛的非正式讲学方式,开始宣传自己的主张。不少群众纷纷前来听讲,他的一些信仰者,特地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拜见。文子、庞奎先后正式拜他为师。
  初夏时节,空气清鲜。辽阔原野,新绿接天。远望苦县县城,有如绿海之上一只小船。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苦县城里,房舍古朴,市井有条,三三五五,人往人来。东门里边,靠北,一片中间鼓肚,四周凹平的空地上,绿草如茵,黄花点点,白色蝴蝶轻盈地起舞。放眼看去,这里就象一个巨大的鏊子面上蒙了一幅绿色的绣锦。“绣锦”左侧是一行茂盛的白杨,右侧有四株深绿色的秋桐。那紫色的桐花,一枝枝,一朵朵,俊美而不妖异。“绣锦”中间鼓肚的地方,长着一株高大的古老的青松。松树下,盘腿坐着一位花白头发、灰白眉毛、银白胡须的老人。老人年方五十一岁,实际不能算老,他身上穿着带有杏黄领边,紫色水袖的灰袍。面前放一捆子尚未展开的竹简。一群人规规矩矩地围坐在他的面前。在他身后,坐着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名叫燕娃。他的左边和右边,分别坐着两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此时,老聃先生正向围听者们讲述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他讲得入情入理,生动感人。讲到悲伤处,神情凄然;讲到兴奋处,色舞眉飞。“这些个真实的故事,其中包藏着一个啥样的道理呢?恐怕大家细细一想,即可悟出。……好,这个暂且不说,接下去再来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恐怕诸位并不生疏,未讲之前,我先来给他定个题目,叫做《南霸天——熊虔》。……楚灵王熊虔,原是一个不咋个样的小人物,自从他害死侄子熊麋,登上楚国王位,一下子威风起来。他野心越来越大。他想称霸天下,取大周朝江山而代之,就把周灵王的年号拿来搁到自己身上,号称楚灵王。这楚灵王不仅阴险狡诈,而且不可一世,十分骄傲,又十分奢侈。为作福作威,向各国诸侯玄耀,就大兴土木,筑章华台。台高三十仞,台顶入云端。台中,楼阁雄伟,宫室壮丽。一层一层,槛曲廊秀,居高俯下,可以观尽人间春色。这熊虔,住在台上,终日有绝美佳丽的细腰美女作陪,花天锦地,灯红酒绿,歌女们轻歌曼舞,弹琴奏乐,捧玉盘,举金爵,向熊虔频频劝酒,歌功颂德,高喊吾王万岁,天下您为第一。这里彩云缭绕,粉香迷人,玉盘晃晃,桃腮擦擦,在金石响里,竹丝声中,楚灵王品尽甜意,淋尽蜜雨,神魂飘荡,陶然飞升,舒适至乎顶端。可是,熊虔咋着也没想到,待他乐至绝顶,忽然来了个天大的转折老聃先生讲到这里,顿然停下,故意一声不响。此时,全场默然,鸦雀无声。文子、庞奎异常动心,十分感慨,但是,他们只是相对一视,并无言语。……
  再看楚国有位少年,姓蜎名渊,是春秋时著名的学问家。蜎渊从小就具有远大理想,他活泼有趣,爽快热情,天资高敏,聪明过人。父亲曾给他请过三个老师,都因教不住他而自动辞职。从此之后,蜎渊开始自满起来。他傲视一切,天底下几乎没有他服气的人,所以一时找不到自己的老师。
  这年初夏的一日,十四岁的蜎渊,从楚国家乡到陈地的景村来走亲戚(景村离苦县县城十二里),听说苦县城里有位收徒讲学的老人,姓李,名耳,字伯阳,人称老聃,是个知识渊博的大学问家。蜎渊得知这一消息,心中异常高兴,想拜他为师,特意跑十二里路从亲戚家赶往苦县县城。
  他走进东门,往北一看,见一群人正坐在地上围着一个花头发白胡子的老头儿听讲。他不声不响地坐在人圈外边,然后又伶伶俐俐地抽身站起,沿着人缝构成的弯弯“小路”,笑眯眯地走到讲学老头儿身边,扳着膝盖往地上一坐,聚精会神地看着讲学老头儿的胡子以及他那并不算老的俊秀慈颜。
  讲学老头儿见一个穿着天蓝袍,露着红裤脚,足登麻布双脸鞋,头挽乌黑小牛角,脸庞俊美,目秀眉清的少年突然之间坐在他的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感到很是希奇,就说“这位小弟,你是——?”
  “我叫‘蜎渊’,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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