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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瑀十分佩服太宗勇于求真的勇气,答道:
“陛下圣睿逾前圣,抚庶民如严慈,以辨弓不精,思及天下之务。陛下何不令京官五品以上,更宿内务省便可随时廷见,询问政事得失及民间疾苦。”
“甚好,甚好。此事由你来拟诏。”太宗高兴地采纳了萧瑀的意见。
望着鬓发斑白的老臣萧瑀,太宗感慨地说:
“武德六年以后,朕不为兄弟所容,后宫里一些妃子跟着李建成狼狈为奸,对朕阴行谮毁,太上皇惑其言,将有贬责,在这种备受猜忌的逆境之中,是卿给朕以支持,每每向太上皇固谏。”
“是啊,”萧瑀也深情地回忆道,“当时大臣们都看好李建成,纷纷向他靠拢,但臣觉得没有圣上您,大唐朝不可能这么快地建立。圣上文武双全,功与天齐,才是当之无愧的皇帝人选。所以说压力再大,处境再艰难,臣也要支持皇上。”
“卿不可以厚利诱之,不可以刑戮惧之,真社稷之臣也。”太宗由衷地赞道。
望着墙壁上的名人字画,太宗诗兴大发,说:“纸笔伺候,朕赋首诗赠给萧爱卿。”
萧瑀一听,喜出望出,急忙亲手摆好纸笔,请太宗题字。太宗擎笔在手,凝神沉思了一下,接着用他最擅长的“飞白”,唰唰唰写了一首诗——
赐萧瑀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勇夫安知义,智者必怀仁。
写完后,太宗问:“怎么样?”
萧瑀己激动跪地叩头,抹抹老泪答道:
“得以侍明君,此诚为臣之幸也。”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东花圃旁的一座大殿里,特意布置了一间月子房,医婆抱着杨氏妃的腰,产婆在下面汗流浃背地忙乎着,第一次开怀的杨氏妃则没人腔地叫着,一个女官按照规定在旁边念着长长的《净胎发祝寿文》。
“行了吗?我的娘嘞……疼死我了……”杨氏妃像要快死去一样,俊脸纸一样的煞白。
“行了,行了……”产婆望着冒出头的婴儿,一狠心,给接了出来。
三下五除二剪去脐带,一巴掌拍哭手中的婴儿,扒开两腿一看,产婆嘴咧得很大,高兴地叫起来:“皇子,皇子,是皇子!”
杨氏妃无力地抬了抬手,对旁边一个贴身老宫女说:“快,快报与皇上知道。”
老宫女磨磨蹭蹭不走,小声禀道:
“吴侍巾上午也生了一个孩子,是否一块儿上奏皇上?”
“什么?她也生了,生了个什么?”“生个女孩。”
“活该!”听吴侍巾生了个女孩,杨氏妃来了精神,撇着嘴说,“咱也用不着跟她换了,让她娘俩住在后院,有一顿没一顿地吃吧,也别管她了。”
杨氏妃也不敢说侍巾生了个公主非得上奏皇帝,但她言下之意分明不准老宫女去说。老宫女不敢拂主人的意思,只得唯唯地去了。但纸里包不住火,吴侍巾生了一个公主的消息到底传到了长孙皇后那里。皇后为人仁厚,就是一般嫔妃有病,她都亲去探视,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的,她是更加厚待,如今听说一个侍女生下公主已几个月了,自己和皇帝却一无所知,长孙皇后急忙打点一些补养品和衣物,快快来到杨氏妃寝殿。春暖花开,杨氏妃正在门口晒着太阳逗小皇子玩,见皇后驾到,忙笑吟吟迎了上去。皇后看了看这起名为李明的白白胖胖的小子,关心地问了问孩子的情况,接着就开门见山地对杨氏妃说:“我来看看吴侍巾母女。”
“吴侍巾?”杨氏妃假装糊涂,一脸茫然的样子说,“吴侍巾患疾,住在后院,我也半年没有见她了。怎么、她有孩子了?”
长孙皇后也不揭穿她的谎言,淡淡地说一句:“那本宫去看看她们。”
“我陪皇后去。”杨氏妃怕人说她的坏话,想一路跟着。
长孙皇后手一挥,止住了她:“你产后身子虚弱,吴侍巾患疾,你就不要去了。”
吴侍巾还真的患上了重疾,本来她就身体不好,嫉妒成性的杨氏妃对她百般刁难,一日三餐都不让她吃饱,时不时地还恶语相加。产后气血失调的吴侍巾此时已面色蜡黄,卧在床上难以下床。长孙皇后走进后院的一个小屋里,好一会儿才适应里面黯淡的光线。
“皇后来看你了。”一个宫女上去叫着昏睡的吴侍巾。
吴侍巾睁眼一看,皇后真的来了,挣扎着想爬起,一个宫女去把她扶了起来。
“娘娘……”一语未了,吴侍巾已是泪如雨下,她竭尽全力把床里面的婴儿抱起,长孙皇后急忙过去接住抱在怀里。小公主虽然因营养不良显得瘦小,但从她那温存聪明的大眼睛里,仍能看出她父亲太宗皇帝的影子。
吴侍巾拼尽力量翻转身体,伏在床上连叩了三个头,哽咽了半晌,对皇后说:
“奴婢不幸,被齐王抢进府中,远离爹娘,落到了这步田地。奴婢自觉难熬过今春。人总有一死,死倒没有什么可怕的,死了奴婢就能魂归老家晋阳。只是眼下这块骨肉,实实放心不下。娘娘看在皇上的面上,大恩大德将女娃收养。奴婢九泉之下,当衔草以报!”
吴侍巾硬撑着把话说完,看见她如此虚弱的身子,长孙皇后也颇觉伤感,亲手扶吴侍巾靠在枕上,说:
“本宫知道得太晚了,要不然决不会让你娘俩这样,说什么娃儿也是位公主啊。”
见皇后认可了孩子,吴侍巾眼里看到了希望,挣扎着又要叩头,长孙皇后止住了她,说:
“本宫马上给你另换一个住处,遣太医来医治,人有七灾八难,原是常事,你放下心来,好好养病。孩子我替你抚养,等你病好了,再由你来抚育。”
长孙皇后亲自抱着孩子,命人调来自己的步辇,将吴侍巾小心地放在上面,载往正宫。
虽然换了环境,吃、穿、用和杨氏妃处不可同日而语,但已经备受折磨的吴侍巾终告不治,在正宫过了几天就溘然长逝。长孙皇后为了防止后宫出现更大的矛盾,并没有把吴侍巾的遭遇告诉太宗。她把女娃抚养得白白胖胖,才抱来给皇上看。
“什么?朕的女儿!”太宗一见孩子,听长孙皇后说是他的骨血,高兴地如获至宝,他抱着已到半周岁的孩子转了一圈,严肃地问皇后:
“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为什么不告诉朕?”
“是杨氏妃那边吴侍巾生的,”长孙皇后尽量地回避矛盾,“后宫太大,吴侍巾因生病住在别院。所以知道的晚了。”
太宗没再追问,又不去问问吴侍巾现在怎么样了,只是一味地抱着他的女儿亲。长孙皇后幽幽地叹道:“可怜孩子的生母已经过世了。”
“是吗?那她真是没福。”太宗淡淡地应了一句。后宫佳丽成千上万,一个皇帝哪有心思去关心一个侍巾的命运。
“生母没有了,那就认皇后为娘吧。”太宗又疼了疼孩子,交给长孙皇后,下旨道,“这孩子长相像朕,朕非常喜欢,册封为豫章公主。”
贞观元年七月的一天,太宗在弘文殿审阅僧人玄奘要去西域取经的上奏。玄奘,俗姓陈,名袆,洛州偃师(今河南偃师)人。十四岁出家,遍读佛经,遍访名僧,贯通南北各派,造诣很深。但陈稜感觉各派阐释佛性教义歧异太多,有必要亲去佛国,求如来之秘藏,寻释迦之遗旨,以截伪续真,开兹后学。
太宗对陈稜的志向深表赞同,他叫人召来一向以儒黜佛的太史令傅奕,批评他说:
“佛之为教,玄妙可师,且报应显然,屡有征验,卿何独不悟其理?”
傅奕学识渊博,尤晓天文历数,一向擅长说理雄辩,当即躬身答道:
“佛乃胡中桀黠,诳耀彼土。中国邪僻之人,取庄、老玄谈,饰以妖幻之语,用欺愚俗,无益于民,有害于国,臣非不悟,鄙不学也!”太宗听了,不置可否,知道在这方面说不过他,怏怏然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一日,善于侍奉太宗的赵公公,见太宗批阅文书累了,悄悄对一个小近侍耳语了几句,这小近侍答应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叫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这女人长得美艳动人,那真是盈盈粉面媚含春,疑是凌波出洛神,罗绮生香笼白雪,钿钗曳玉掠鸟云。
这美人端着一碗香茶,款款来到龙案边,还未开口说话,一道艳光已惊得太宗抬起头来。太宗放下朱笔,贪婪地看着美人,连美人送到手的茶水也忘了接,好半天才问:“你是谁呀?朕怎么以前没有见过。”
那美人弯腰施了一礼,启朱唇,发莺声,说道:“妾名修宁,原本幽州人,新近籍没入宫。”
“籍没入宫?”太宗好奇地问,“你是谁的家眷?”
“庐江王李瑗。”
“嗯。”太宗心里说可不,庐江王谋反被诛,其家眷男的被杀,女的没为宫奴。
“可臣妾原本并不是庐江王的妃妾。”这美人看样子是见过世面的人,面对太宗皇帝,一点也不怯场。
“说说——”太宗蛮有兴味地拉住美人的手,将她揽在怀里。“臣妾原本是庐江王府僚属刘尔耕的妻子,庐江王见色起意,寻个理由将尔耕杀了,把臣妾掠进王府。幸天理昭昭,皇帝出去奇兵诛顽凶,救臣妾出了苦海。”
太宗见这美妇不但长得艳丽,而且说话头头是道,欢喜不已,揽着美妇入偏殿亲热去了。
好半天,太宗才重整衣服转了回来,美妇人面若桃花,如影随形跟在后面。近侍见太宗重又坐回龙案边,上前回道:“黄门侍郎王大人在殿外等候。”
“召他进来。”太宗心情舒畅,朱笔唰唰地在奏章上批字。黄门侍郎王大人就是王珪,新近由谏议大夫改任的,一向好直言劝谏。他进了大殿,见太宗端坐在龙案边批阅公文,心里很满意,但又见太宗身旁有一个美妇侍立,王珪当时就把脸拉下来了,办公事时怎能和美妇人混在一起。太宗也意识到王珪的不高兴,怕他又提出什么劝谏,忙指着美妇说:“庐江王瑗不道,杀其夫而纳其室,暴虐之甚,怎能不亡!庐江王死,籍没入宫。”
太宗分明是在转移话题,王珪是何等人,他话头一转,下个套来劝谏太宗——“陛下以庐江王娶此妇人,为是为非?”
太宗听这话挺奇怪,一时不知道王珪要说什么,就反问一句:
“杀人夫取人妻,卿问朕是或非,何故?”
王珪学养深厚,善于廷辩,当即引经据典,侃侃言道:“齐桓公之至郭,问郭之父老,‘郭何故而亡?’父老说‘因郭君善善而恶恶之故而亡。’齐桓公说‘如子之言,郭君贤君也,何至于亡?’父老说‘郭君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所以亡。’”
太宗听出了王珪想说什么,知道他要劝谏,忙正襟危坐。
王珪继续说道:“庐江王暴虐不道,杀人夫娶人妻。今此妇人尚在陛下左右,臣窃意为陛下以庐江王为是。陛下若以庐江王为非,则谓恶恶而不能去。”
王珪说完,也不办别的事了,拱一下手,转身走了。太宗一愣一愣,好半天才返过神来。他望了望美妇人修宁,心说,朕用用她又能怎么啦,庐江王杀人夫娶人妻,他犯的错干吗要往朕身上扯。再说,庐江王已死,其夫也已被庐江王杀了。如今轮到朕了,朕让她服侍左右也错了么?
武德老臣中,裴寂有职无权,靠边站了,没事只到大安宫陪太上皇唠嗑。萧瑀、封德彝虽为尚书左、右仆射,但实际上说了不算,每当大臣们参议朝政时,萧、封二人倚老卖老,指手画脚,说得比谁都多。房玄龄、杜如晦他们表面不跟他俩争,办起事来,实际上根本不用他俩的意见。房玄龄、魏征、温彦博有点小过,萧瑀就上表劾之,但太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问。萧瑀常常若有所失。
和那些少壮派弄不到一块倒还罢了,就是萧瑀、封德彝两人也常常斗口舌。封德彝善变,常常见机行事。萧瑀人实诚,动不动就相信人。封德彝与萧瑀常常商定上奏之事,可一到太宗跟前,封德彝就变了卦,弄得萧瑀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十分难堪。两人的矛盾也越来越深。十月的一天,衮衮诸公都来上早朝,奏事辞辩,萧瑀因为一件事又让封德彝耍了一下。萧瑀再也沉不住气了,声色俱厉,高声和封德彝吵了起来,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最后竟然拉拉扯扯,全然不顾朝廷的礼节和国家重臣的风度。太宗大怒,一拍龙案,以坐不敬的名义当即罢免了他俩的相职。宰相位置空着,太宗这次毫不犹豫地任命长孙无忌为右仆射。
回到后宫,早已得知消息的长孙皇后责怪太宗道:“皇上不听臣妾前番固请,果然授无忌以相职。”
太宗早就想罢免萧瑀、封德彝的相职,此番终于找了个借口。朝堂上走了两个老臣,太宗挺高兴,笑着对长孙皇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