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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书-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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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轻一发,自重千钧,不以贾盗明矣。骨肉不任充鼎俎,皮毛不足入货财,盗有道焉,吾无忧矣。又公家遣使,脱有资须,本朝非隆平之时,游客岂皇华之势。轻装独宿,非劳聚橐之仪,微骑闲行,宁望輶轩之礼。归人将从,私具驴骡,缘道亭邮,唯希蔬粟。若曰留之无烦于执事,遣之有费于官司,或以颠沛为言,或云资装可惧,固非通论,皆是外篇。斯所未喻三也。
  又若以吾徒应还侯景,侯景凶逆,歼我国家,天下含灵,人怀愤厉,既不获投身社稷,卫难乘舆,四冢磔蚩尤,千刀剸王莽,安所谓俯首顿膝,归奉寇仇,珮弭腰鞬,为其皁隶?日者通和,方敦曩睦,凶人狙诈,遂骇狼心,颇疑宋万之诛,弥惧荀幹之请,所以奔蹄劲角,专恣凭陵,凡我行人,偏膺仇憾。政复俎筋醢骨,抽舌探肝,于彼凶情,犹当未雪,海内之所知也,君侯之所具焉。又闻本朝公主,都人士女,风行雨散,东播西流,京邑丘墟,奸蓬萧瑟,偃师还望,咸为草莱,霸陵回首,俱沾霜露,此又君之所知也。彼以何义,争免寇仇?我以何亲,争归委质?昔钜平贵将,悬重于陆公,叔向名流,深知于鬷篾。吾虽不敏,常慕前修,不图明庶有怀,翻其以此量物。昔魏氏将亡,群凶挺争,诸贤戮力,想得其朋。为葛荣之党邪?为邢杲之徒邪?如曰不然,斯所未喻四也。
  假使吾徒还为凶党,侯景生于赵代,家自幽恒,居则台司,行为连率,山川形势,军国彝章,不劳请箸为筹,便当屈指能算。景以逋逃小丑,羊豕同群,身寓江皋,家留河朔,舂舂井井,如鬼如神。其不然乎?抑又君之所知也。且夫宫闱秘事,并若云霄,英俊訏谟,宁非帷幄,或阳惊以定策,或焚藁而奏书,朝廷之士,犹难参预,羁旅之人,何阶耳目。至于礼乐沿革,刑政宽猛,则讴歌已远,万舞成风,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安在摇其牙齿,为间谍者哉?若谓复命西朝,终奔东虏,虽齐、梁有隔,尉候奚殊?岂以河曲之难浮,而曰江关之可济?河桥马度,宁非宋典之奸?关路鸡鸣,皆曰田文之客。何其通蔽,乃尔相妨?斯所未喻五也。
  又兵交使在,虽著前经,傥同徇仆之尤,追肆寒山之怒,则凡诸元帅,并释缧囚,爰及偏裨,同无翦馘。乃至钟仪见赦,朋笑遵途,襄老蒙归,《虞歌》引路。吾等张拭玉,修好寻盟,涉泗之与浮河,郊劳至于赠贿,公恩既被,宾敬无违,今者何愆,翻蒙贬责?若以此为言,斯所未喻六也。
  若曰妖氛永久,丧乱悠然,哀我奔波,存其形魄,固已铭兹厚德,戴此洪恩,譬渤澥而俱深,方嵩、华而犹重。但山梁饮啄,非有意于笼樊,江海飞浮,本无情于钟鼓。况吾等营魂已谢,馀息空留,悲默为生,何能支久,是则虽蒙养护,更夭天年。若以此为言,斯所未喻七也。
  若云逆竖歼夷,当听反命,高轩继路,飞盖相随,未解其言,何能善谑?夫屯亨治乱,岂有意于前期。谢常侍今年五十有一,吾今年四十有四,介已知命,宾又杖乡,计彼侯生,肩随而已。岂银台之要,彼未从师,金灶之方,吾知其决,政恐南阳菊水,竟不延龄,东海桑田,无由可望。若以此为言,斯所未喻八也。
  足下清襟胜托,书囿文林,凡自洪荒,终乎幽、厉,如吾今日,宁有其人,爰至《春秋》,微宜商略。夫宗姬殄坠,霸道昏凶,或执政之多门,或陪臣之凉德,故臧孙有礼,翻囚与国之宾,周伯无愆,空怒天王之使,迁箕卿于两馆,絷骥子于三年。斯匪贪乱之风邪?宁当今之高例也?至于双崤且帝,四海争雄,或构赵而侵燕,或连韩而谋魏,身求盟于楚殿,躬夺璧于秦庭,输宝鼎以托齐王,驰安车而诱梁客。其外膏脣贩舌,分路扬镳,无罪无辜,如兄如弟。逮乎中阳受命,天下同规,巡省诸华,无闻幽辱。及三方之霸也,孙甘言以娬媚,曹屈诈以羁縻,旍轸岁到于句吴,冠盖年驰于庸蜀,则客嘲殊险,宾戏已深,共尽游谈,谁云猜忤,若使搜求故实,脱有前踪,恐是叔世之奸谋,而非为邦之胜略也。
  抑又闻之,云师火帝,浇淳乃异其风,龙跃麟惊,王霸虽殊其道,莫不崇君亲以铭物,敦敬养以治民,预有邦司,曾无隆替。吾奉违温清,仍属乱离,寇虏猖狂,公私播越。萧轩靡御,王舫谁持?瞻望乡关,何心天地?自非生凭廪竹,源出空桑,行路含情,犹其相愍。常谓择官而仕,非曰孝家,择事而趋,非云忠国。况乎钦承有道,骖驾前王,郎吏明经,鸱鸢知礼,巡省方化,咸问高年,东序西胶,皆尊耆耋。吾以圭璋玉帛,通聘来朝,属世道之屯期,钟生民之否运,兼年累载,无申元直之祈,衔泣吞声,长对公闾之怒,情礼之诉,将同逆鳞,忠孝之言,皆应啵撬煌家玻撬鐾病
  且天伦之爱,何得忘怀?妻子之情,谁能无累?夫以清河公主之贵,馀姚书佐之家,莫限高卑,皆被驱略。自东南丑虏,抄贩饥民,台署郎官,俱馁墙壁,况吾生离死别,多历暄寒,孀室婴儿,何可言念。如得身还乡土,躬自推求,犹冀提携,俱免凶虐。
  夫四聪不达,华阳君所谓乱臣,百姓无冤,孙叔敖称为良相。足下高才重誉,参赞经纶,非豹非貔,闻《诗》闻《礼》,而中朝大议,曾未矜论,清禁嘉谋,安能相及,谔谔非周舍,容容类胡广,何其无诤臣哉?岁月如流,平生何几,晨看旅雁,心赴江、淮,昏望牵牛,情驰扬、越,朝千悲而掩泣,夜万绪而回肠,不自知其为生,不自知其为死也。足下素挺词锋,兼长理窟,匡丞相解颐之说,乐令君清耳之谈,向所咨疑,谁能晓喻。若鄙言为谬,来旨必通,分请灰钉,甘从斧镬,何但规规默默,齰舌低头而已哉。若一理存焉,犹希矜眷,何必期令我等必死齐都,足赵、魏之黄尘,加幽、并之片骨,遂使东平拱树,长怀向汉之悲,西洛孤坟,恒表思乡之梦。干祈以屡,哽恸增深。
  遵彦竟不报书。及江陵陷,齐送贞阳侯萧渊明为梁嗣,乃遣陵随还。太尉王僧辩初拒境不纳,渊明往复致书,皆陵词也。及渊明之入,僧辩得陵大喜,接待馈遗,其礼甚优。以陵为尚书吏部郎,掌诏诰。其年高祖率兵诛僧辩,仍进讨韦载。时任约、徐嗣徽乘虚袭石头,陵感僧辩旧恩,乃往赴约。及约等平,高祖释陵不问。寻以为贞威将军、尚书左丞。
  绍泰二年,又使于齐,还除给事黄门侍郎、秘书监。高祖受禅,加散骑常侍,左丞如故。天嘉初,除太府卿。四年,迁五兵尚书,领大著作。六年,除散骑常侍、御史中丞。时安成王顼为司空,以帝弟之尊,势倾朝野。直兵鲍僧叡假王威权,抑塞辞讼,大臣莫敢言者。陵闻之,乃为奏弹,导从南台官属,引奏案而入。世祖见陵服章严肃,若不可犯,为敛容正坐。陵进读奏版时,安成王殿上侍立,仰视世祖,流汗失色。陵遣殿中御史引王下殿,遂劾免侍中、中书监。自此朝廷肃然。
  天康元年,迁吏部尚书,领大著作。陵以梁末以来,选授多失其所,于是提举纲维,综核名实。时有冒进求官,喧竞不已者,陵乃为书宣示曰:“自古吏部尚书者,品藻人伦,简其才能,寻其门胄,逐其大小,量其官爵。梁元帝承侯景之凶荒,王太尉接荆州之祸败,尔时丧乱,无复典章,故使官方,穷此纷杂。永定之时,圣朝草创,干戈未息,亦无条序。府库空虚,赏赐悬乏,白银难得,黄札易营,权以官阶,代于钱绢,义存抚接,无计多少,致令员外、常侍,路上比肩,咨议、参军,市中无数,岂是朝章,应其如此?今衣冠礼乐,日富年华,何可犹作旧意,非理望也。所见诸君,多逾本分,犹言大屈,未喻高怀。若问梁朝硃领军异亦为卿相,此不逾其本分邪?此是天子所拔,非关选序。梁武帝云‘世间人言有目色,我特不目色范悌’。宋文帝亦云‘人世岂无运命,每有好官缺,辄忆羊玄保。’此则清阶显职,不由选也。秦有车府令赵高直至丞相,汉有高庙令田千秋亦为丞相,此复可为例邪?既忝衡流,应须粉墨。所望诸贤,深明鄙意。”自是众咸服焉。时论比之毛玠。
  废帝即位,高宗入辅,谋黜异志者,引陵预其议。高宗纂历,封建昌县侯,邑五百户。太建元年,除尚书右仆射。三年,迁尚书左仆射,陵抗表推周弘正、王劢等,高宗召陵入内殿,曰:“卿何为固辞此职而举人乎?”陵曰:“周弘正从陛下西还,旧籓长史,王劢太平相府长史,张种帝乡贤戚,若选贤与旧,臣宜居后。”固辞累日,高宗苦属之,陵乃奉诏。
  及朝议北伐,高宗曰:“朕意已决,卿可举元帅。”众议咸以中权将军淳于量位重,共署推之。陵独曰:“不然。吴明彻家在淮左,悉彼风俗,将略人才,当今亦无过者。”于是争论累日不能决。都官尚书裴忌曰:“臣同徐仆射。”陵应声曰:“非但明彻良将,裴忌即良副也。”是日,诏明彻为大都督,令忌监军事,遂克淮南数十州之地。高宗因置酒,举杯属陵曰:“赏卿知人。”陵避席对曰:“定策出自圣衷,非臣之力也。”其年加侍中,馀并如故。七年,领国子祭酒、南徐州大中正。以公事免侍中、仆射。寻加侍中,给扶,又除领军将军。八年,加翊右将军、太子詹事,置佐史。俄迁右光禄大夫,馀并如故。十年,重为领军将军。寻迁安右将军、丹阳尹。十三年,为中书监,领太子詹事,给鼓吹一部,侍中、将军、右光禄、中正如故。陵以年老累表求致仕,高宗亦优礼之,乃诏将作为造大斋,令陵就第摄事。
  后主即位,迁左光禄大夫、太子少傅,馀如故。至德元年卒,时年七十七。诏曰:“慎终有典,抑乃旧章,令德可甄,谅宜追远。侍中、安右将军、左光禄大夫、太子少傅、南徐州大中正建昌县开国侯陵,弱龄学尚,登朝秀颖,业高名辈,文曰词宗。朕近岁承华,特相引狎,虽多卧疾,方期克壮,奄然殒逝,震悼于怀。可赠镇右将军、特进,其侍中、左光禄、鼓吹、侯如故,并出举哀,丧事所须,量加资给。谥曰章。”
  陵器局深远,容止可观,性又清简,无所营树,禄俸与亲族共之。太建中,食建昌邑,邑户送米至于水次,陵亲戚有贫匮者,皆令取之,数日便尽,陵家寻致乏绝。府僚怪而问其故,陵云:“我有车牛衣裳可卖,馀家有可卖不?”其周给如此。少而崇信释教,经论多所精解。后主在东宫,令陵讲大品经,义学名僧,自远云集,每讲筵商较,四座莫能与抗。目有青睛,时人以为聪惠之相也。自有陈创业,文檄军书及禅授诏策,皆陵所制,而《九锡》尤美。为一代文宗,亦不以此矜物,未尝诋诃作者。其于后进之徒,接引无倦。世祖、高宗之世,国家有大手笔,皆陵草之。其文颇变旧体,缉裁巧密,多有新意。每一文出手,好事者已传写成诵,遂被之华夷,家藏其本。后逢丧乱,多散失,存者三十卷。有四子:俭,份,仪,僔。
  俭一名众。幼而修立,勤学有志操,汝南周弘正重其为人,妻以女。梁太清初,起家豫章王府行参军。侯景乱,陵使魏未反,俭时年二十一,携老幼避于江陵,梁元帝闻其名,召为尚书金部郎中。尝侍宴赋诗,元帝叹赏曰:“徐氏之子,复有文矣。”江陵陷,复还于京师。永定初,为太子洗马,迁镇东从事中郎。天嘉三年,迁中书侍郎。
  太建初,广州刺史欧阳纥举兵反,高宗令俭持节喻旨。纥初见俭,盛列仗卫,言辞不恭,俭曰:“吕嘉之事,诚当已远,将军独不见周迪、陈宝应乎?转祸为福,未为晚也。”纥默然不答,惧俭沮其众,不许入城,置俭于孤园寺,遣人守卫,累旬不得还。纥尝出见俭,俭谓之曰:“将军业已举事,俭须还报天子,俭之性命虽在将军,将军成败不在于俭,幸不见留。”纥于是乃遣俭从间道驰还。高宗乃命章昭达率众讨纥,仍以俭悉其形势,敕俭监昭达军。纥平,高宗嘉之,赐奴婢十人,米五百斛,除镇北鄱阳王咨议参军,兼中书舍人。累迁国子博士、大匠卿,馀并如故。寻迁黄门侍郎,转太子中庶子,加通直散骑常侍,兼尚书左丞,以公事免。寻起为中卫始兴王限外咨议参军,兼中书舍人。又为太子中庶子,迁贞威将军、太子左卫率,舍人如故。
  后主立,授和戎将军、宣惠晋熙王长史,行丹阳郡国事。俄以父忧去职。寻起为和戎将军,累迁寻阳内史,为政严明,盗贼静息。迁散骑常侍,袭封建昌侯,入为御史中丞。俭性公平,无所阿附,尚书令江总望重一时,亦为俭所纠劾,后主深委任焉。又领右军。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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