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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管家见是太子驾到,先行了大礼,接着向里院大声通报道:“太子驾到!”
这时崔湜正准备出门,听说太子来了,慌忙退到里屋,把老婆推出来接驾。
李隆基自然是针对她来的。
他对她自从那个雪夜之后,就再难割舍,那是一种十分特殊的爱意,谁也无法取代。只要稍有空闲,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她。
眼前的她,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清瘦,但却更具风彩和魅力。她跪下接驾,那轻盈的姿态,那忽闪的目光,那轻柔的一声“太子殿下晚安,”把他的灵魂喊出了窍。
“怎么没见崔丞相?”李隆基问。
“他刚出门处理公务去了。”
“真巧,每次都这么巧。可见我们是有缘分的。”李隆基高兴帽一把挽住她,她趁势便倒进他的怀里。
“你怎么一嘴酒气?”她问。
“刚才在宋老儿那里喝的。一高兴,就多喝了两口。”
“殿下什么事这么高兴?”
“一个时辰前,我连太子都不想当了。幸好父皇圣明,一切都依了我的奏章。现在好了,我高兴得只想亲你,来,让我们好好亲亲……”说罢,就势把她抱进屋,轻抛在床上。
慌乱中崔湜退进了自己的卧室,而不是另一间书房。李隆基抱着他的老婆进屋,他被逼进里屋无处可躲,只有往床底下钻。他屏声静气地听着头顶上的动静;忽而,如山洪暴发,忽而,如雷电交加。而后,是低声的呻吟和放声浪笑,还有那听得似清非清的绵绵情话。他觉得他们的时间也太久了……最后,他终于听到李隆基的鼾声,这才从床下钻出来。
当他快马加鞭赶到太平公主府上时,已经是三更天了。
太平公主见面就问:“为什么这么迟才来?”
其他几位也异口同声这样问。
他当然不能说因为被堵在床底下,便含含糊糊说道:“我打听到一个对我们很不利的消息。”
“什么?快说。”
“皇上已批准了宋湜他们的奏折,羽林军外调,斜封官制取消!”
“啊!”太平公主吃惊地叫了起来,她追问道:“准确吗?”
“绝对准确。”
气氛马上就凝重起来。大家都把目光看着太平公主。
“看来,还是父子情深哪!”太平公主说,“不过,我就不相信扳不倒他!”
大家商量了一夜,仍拿不出扳倒他的什么好办法。
然而他却拿出了一套扳倒她的好办法。
睿宗批准了调羽林军出京和取缔斜封官制,表明他对有理不饶人,无理缠死人的太平公主的反感。但有什么办法,她是御妹,手足之情限制了他对她采取进一步措施。他认识到这个妹妹是个极不安分的人,不管从哪点看都像已过世的则天母后。可惜她是个女的,要是个男人,我就把这皇位让给她便了,何必为此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整日闹得神鬼不安。特别是她又不分场合,甚至在大殿上想发作就发作,弄得你措手不及,在满朝文武面前让人难堪……
睿宗正为御妹的事焦头烂额心烦意乱时,执事太监传报:“宋璟、姚崇求见皇上。”
“宣他们进来。”
两位宰相见了睿宗,伏地痛哭,泣不成声。
“两位爱卿请起,有事慢慢奏来就是,何必如此。”
两人固执地跪在地上,流着眼泪奏道:“前日圣上下诏批准了调羽林军出京和废除斜封官制,没想到太平公主煽动一批人从中作梗,使这两件事无法推行……”
“唉,这个皇妹,你又何必?”睿宗叹道。
“陛下前口下诏,命太平公主去洛阳,她抗旨不去;参与谯王谋乱,事实俱在,陛下一再宽恩,未予追究。可她得寸进尺,复又在朝廷上设紫帐参政,处处与太子作难,太子几次写‘辞让表章’,要求辞去太子,我等一再相劝,才未呈奏。长此下去,社稷危矣!”
“那太平公主乃朕一胞姐妹,故多有迁就,不免养痈遗患。说她不听,撵她不走,朕又下不了狠心。真是两难啦……”
“陛下,臣等想好一计,只要陛下依计而行,保管朝廷安稳一个时期,好让太子放开手脚助陛下办几件大事。”
睿宗问道:“有什么妙计,快快讲给朕听。”
宋璟、姚崇如此这般向睿宗奏报。
睿宗说道:“计倒是好计,只是让二位受委屈了。”
“陛下,为了大唐社稷安宁,臣等肝脑涂地,死而无憾。”
第二天早朝,文武百官到齐后,高力士宣布皇上御笔诏书:“按中书令奏,太平公主纵家人阻挠朝廷政令颁行,危害社稷之稳固;又前因谯王谋反案牵连尚未了结,今一并处理:着太平公主出京去外地闲住,不得干预政事。”
太平公主在紫帐里听了,如五雷轰顶,掀开紫帐就要大闹。但一声“散朝”,顷刻间朝臣走个干净。太平公主只有守着睿宗哭泣,拼死拼活,绝不出京。睿宗任她哭闹,至精疲力竭后方命左右送公主回府。
公主回府休息后,精神大振,立即点了府内女兵50名,她自己则一身戎装,骑上高头大马,向东宫进发。东官卫兵见是公主,不敢阻挡,任她一直走到内院。但见李隆基的嫔妃个个战线兢兢,跪伏在地。
太平公主下得马来,用马鞭指着她们说:“快把李隆基交出来,否则,放火烧了东宫!”
正在不可开交时,李隆基从外面回宫,见了太平公主,立即下跪说:“听说姑妈前来问罪,小侄特地赶回,向姑妈当面请罪。”
“好个李隆基,你要把我撵出京城,我今天跟你没完!”边说,边向他逼进,她的女兵也围了上来。
“姑妈请息怒。侄儿刚刚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宋璟、姚崇两个老东西奏的本,蒙蔽了父皇。我已向父皇上表,请削去他两个的官职,流放千里以外……”
“当真?”
“姑妈在上,侄儿若有半点谎言,任打任罚,就是要了我的人头,我也该得!”
听这么一说,太平公主气消了大半,急急带女兵回府,只等明天早朝,看兄皇怎么说。
第二天早朝,头一件事就是宣布对宋璟、姚崇的处理。只听高力士大声念道:“查宋璟、姚崇,身为宰相,所奏太平公主纵仆抗拒政令一节,有挑拨皇室之嫌。兹决定解除二人相职,调离京城。璟为楚州刺史,崇为申州刺史。昨日对太平公主调外地闲住一节,因系皇上亲拟诏书,皇上口中无戏言,仍旧有效,希各自即日起程离京。”
太平公主想再发作,但忍住了,她恨自己过于自信,小看了对手。装着无所谓的样子,撩开紫纱帐,迈着平缓的步子走上她的玉辇。
晚上,睿宗驾临公主府,亲自向御妹陪话:“今日之事,皇妹万勿见怪。局面已闹得这么僵了,实在无法收拾,只有采取各打五十大板的办法。这也是我实在不愿意的。”说着,他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淌,“想我大唐江山,自大宗皇爷出生人死打下来,至今已数十载,能维系到现在实属不易,总望我皇室内部要精诚团结,协同一致,才不致让社稷落人他人之手。朕虽为皇上,德才实比皇妹差得远,如皇妹愿意,朕愿将皇位相让。请皇妹给我一个明白的回答。”说完,已泣不成声。
说实在话,太平公主闹的就是这个。她心急火燎地正望着那皇位,要像母后那样指点江山,统治万民。可是,她也比较清醒,真的要把皇位禅让给她,这局面她能驾驭得住吗?她没有一点信心。且不说李隆基已成气候,他那道关口就过不去。还有臣民中男尊女卑观念不易转变,加上武则天女皇统治时期的残暴政治,韦氏专权时期的混乱与荒唐,人们对女性掌权存有戒心。一句话,现在还不是时候。
“皇兄此言差矣,如果真的我有登基打算,我会把中宗扶上皇位?我会那么不顾一切地支持你登基?我只是为我大唐江山着想。”见睿宗皇兄那么动情,太平公主也有所感动,又说:“当然,作为妹妹,我性子急,也有不妥处……”
“皇妹,你既不愿登基,就请你想一下为兄的难处。我这皇帝实在无法当了。你想想那几件事你实在做得欠妥,不给你一个轻轻的处分,平息不了各方面的意见。所以请你迁出京城一个时期,时间三五月不限,地点由你选择,你想带谁去,都可以……
太平公主被皇兄的眼泪征服了,她愿意出京,她选在离京城较近的蒲州。
太平公主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旁边,是她须臾也离不开的崔湜。她靠在他的怀里,感到无比幸福,完全没有被撵被逐的感觉,倒像是一次轻松的蜜月旅行。
相反,宋璟出京就显得过于悲壮了,许多朋友为他们送行,送了一程又一程。送别的诗,念了一首又一首。宋璟、姚崇忍不住老泪纵横地向送行的人摆手:“回罢,后会有期。”
照说李隆基应该为他们送行的,但两处都没有去。对姑妈,他说什么呢?那种言不由衷的客套乃至虚伪,他做起来不自在;对宋、姚二位:他不忍去,他实在怕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会做出出格的举动,他会哭着向他们下跪……
然而这时的李隆基不是若干年后多愁善感的唐明皇,他办事果断坚决,太平公主前脚一走,他便取得父皇同意将对他有威胁的宋王成器以改授外官的名义调出京城;又将歧王、薛王所任左右羽林军长官之职罢了,改授为东宫左右卫。凡与太平公主有密切关系的人他都做了安排调整。他还通过手段,让父皇下诏要他监国。这样一来,朝廷军政大权很快便都集中在他的手中了。
在蒲州,太平公主有意外的收获。
蒲州刺史是她的心腹,对她照顾备至,把她安排在当地最好的建筑关帝庙内居住,有宏伟的大殿,明亮的房舍,几重大院内古柏苍松遮天蔽日。院内到处是花草,幽雅别致,犹如仙宫,没有干扰,没有尘嚣,整日与崔湜和随去的十几个娈童戏嬉玩耍,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有时,她甚至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不错。只是崔湜功名心太重,他不愿意把这一生就这么送掉。他家里有娇妻美妾和万贯家财等着他去享受。因此他常常借口打探消息回京城与家人团聚。当然,消息是要打探的,但一些太平公主听了不高兴的消息他全都隐了,专拣那些她爱听的讲。
关帝庙中有一个司香火的庙祝叫慧范,年不过三十,英俊、聪明,百般伶俐。听说住在庙里的,是名扬四海权倾朝野的太平公主,常常在她面前献殷勤,借机一睹公主风采。虽说是五十多岁的老太婆,在他看来倒是个不过三十的风流女人。从此,他神魂颠倒,夜不能寐。
太平公主也很注意这个慧范,有事无事地找他问这问那。三来两去,已各自有意,趁一个月黑之夜二人成了好事。
慧范是一个有野心有心计的和尚,他很早就听说过白马寺主薛怀义的故事,遗憾的是自己没有遇上好机会。现在,天赐良机。他运用从旁门左道那里学的对付女人的本事,悉心侍候太平公主,使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舒心和快乐。
“因祸得福,不虚此行。”她常常用这八个字来形容在蒲州的难忘的日子。几个月后,睿宗思妹心切,下旨要她回京时,她倒舍不得走了。
回京城的马车里多了个和尚,太平公主旅途更浪漫了。回到长安后,慧范被安排在大云寺当寺主。与当年薛怀义一样,隔三差五去公主府问安。
睿宗传太平公主回京,一则是念兄妹之情,再则是想与她商议传位于太子的事。但思量再三,觉得与她商议这种事会毫无结果,便暂时搁置不议,只是把许多权力慢慢朝太子手中转移,五品以下官吏的任免,军队调动权,死刑审批权等,通通交给了太子。
见太子权力膨胀,太平公主的权欲也膨胀起来,以前的党羽又重新聚集在她的门下。但因去了一趟蒲州,元气大减,不足与太子抗衡,特别是睿宗御座旁再没了她的位子,一切军国大事都不必再找她商议。她感到愤愤不平,一定要找个机会把他拉下来。
果然一个机会送上门来。
太平公主乘一辆小轿,私访太子李隆基。
听说姑妈来访,李隆基忙出门迎接。
坐定之后,李隆基说道:“姑妈大人,好久没来寒舍,今日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我来求你一件小事。”
“姑妈尽管说,侄儿一定效力。”
“因为我的事,崔湜被罢相。我想让他恢复相位,望你去给父皇说说。”
李隆基听了,感到为难,便说:“此事有些难办,那崔湜人品龌龊,口碑不好,一时恐难办到。”
“哼,他的人品龌龊,还没龌龊到与自己父亲的小老婆私通的地步吧?”
一句话把李隆基说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