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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叹一口气道:“其中凶险,我岂有不知?但唯今之计,除此之外,更有什么办法?我若带他一同打夏军,他若又来一次临阵败退,夏军不比郑军嬴弱,我可就真的要吃大亏了。若留他围攻洛阳却又不将兵权交给他,他毕竟名义上是右元帅,我做得太过分了,朝中来的封萧二人固然会疑心,他也一定深深怀恨,必定要与我留下掌实权的人捣蛋,反而一定会发生变乱。如今我将兵权交了给他,只盼他有半点受宠若惊之心,或者能老老实实替我困住洛阳呢!”
不出李世民所料,李元吉受了任命之后,竟象真的变了另一个人似的,天天勤于巡视军营,事无巨细先与屈突通商量过后才作出决定,全收起了往日那种飞扬跋扈、独断专行的脾气。
李世民领兵进占武牢,与夏军对峙数日后,洛阳那边传来消息,说王世充见唐军分兵去对付夏军,便乘机出城挑战,李元吉率兵击退了郑军。李世民一听,大吃一惊!他虽将兵权授予李元吉,但实在是迫于无奈,内心深处并不以为李元吉真有什么能耐可以独当一面。但如今看来,李元吉只要收心养性,倒也真能拼杀一下,这可就给了他极大的压力了。若在他未及打败夏军之际,竟给李元吉破了洛阳,那么他这一年多来苦心经营的成果岂不是轻轻巧巧的就给李元吉摘了去?这种为人作嫁的蠢事怎能落到他李世民头上来?他马上双管齐下,一面下严令禁止李元吉主动出战攻打洛阳,声称洛阳防守器械太过厉害,不值得为破城而牺牲众多士卒的性命;另一面则不断挑衅夏军与他接战,急于要迅速灭平夏军,好回师洛阳攻城。
但窦建德似乎看穿他的心思,竟也来个坚壁清野、拒不应战。李世民一急之下,不顾曾向长孙无忌三人许诺不再轻身犯险,决心以己身为饵来引夏军出战。
三月二十六日,李世民率精骑五百,出了武牢,东行二十余里,沿途留下骑兵,由徐世绩,程咬金和秦琼分别率领,埋伏在道路两旁,直到最后只余下尉迟恭及两名士卒跟随在他身边,向夏军军营进发。
这天正值阳春三月最明媚的日子,阳光淡淡的洒落下来,暖洋洋的和风吹得人身心俱爽。山野四处绿草如茵,春花在涧边岩隙探头探脑的盛放。鸟儿不知隐身何处,虽看不见其影踪,却听到它们或悠长或短促、或尖锐或清亮的鸣叫着。
李世民赶马沿着汜水河畔缓缓而行,清澈的水面倒映出胯下骏马的身影,不由得心怀舒畅,诗兴勃发,脱口吟道:“骏骨饮长泾,奔流洒络缨;细纹连喷聚,乱荇绕蹄萦。水光鞍上侧,马影溜中横。
翻似天池里,腾波龙种生。“他话音刚落,跟随的三人便都大声喝彩:”元帅作的真是好诗!“
李世民目光流动,望着尉迟恭,笑问:“尉迟将军,这诗好在哪里呢?”
“这个……”尉迟恭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张大嘴巴答不上来,好半天才憋出个“好嘛,就是好!”
李世民一仰头,哈哈大笑,道:“将军乃是快人,理应快语;何以今日说话却吞吞吐吐,难道是姓了‘尉(为)迟’,所以只能说‘迟话’吗?”
尉迟恭这下只会嘿嘿的跟着傻笑,连“迟话”也说不上来了。
如果是旁人这样拿他的姓名来开玩笑,他一定会暴跳如雷,一鞭就向那人打去。但如今却是李世民,他不但不生气,反而深感荣宠。诗词歌赋这些文人墨客的东西,他是个粗人,西瓜大的字识不了半担,当然是不懂的。只是旁人叫好,他也就跟着附和。但是,作为一个武将,他至少懂得一样东西——那就是勇气!他只佩服一种人——那就是有勇气的人!而李世民,就是他所见过的所有人之中最有勇气的人!好比现在吧,夏军军营中足有十万兵马之众,自己这边却只有四人,又已进入夏军控制的范围之内,双方随时可能突然遭遇,一场血战一触即发!可是,李世民却谈笑自若,一路还吟诗作对,仿佛正在去的是一座花红叶绿的游园,而不是到敌军如云的战阵上厮杀一样。在没有遇上李世民之前,他常自诩是天下第一勇敢的人,夸口说世上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不敢去,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干的。但见着李世民后,他不禁自惭形秽,仿佛是萤火虫飞到了太阳之下,光彩尽失。若果换了他处身于李世民的位置之上,是大唐秦王、全军统帅,他绝对不敢如此轻易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搏,去与夏军作这种实力悬殊的拼斗。就算他不是什么一军之帅,甚至不是什么战将,仅仅是普通一兵,也不敢这样几乎等于是单枪匹马的去挑敌人的大营。就是现在,他一边纵马而行,一边也禁不住左顾右盼,心中咚咚乱跳,害怕什么时候突然会有大批夏兵一拥而上,将他们乱刀分尸。风动叶落都会令他忍不住全身一震。这么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下,他已开始感到唇干舌燥,本来不怎么猛烈的太阳也好象火辣辣起来,照得他额上直冒汗,猛一抬头间竟会一阵头昏眼花。他心中禁不住想,若李世民是敌军中的一员大将,那么他就是世上唯一一个自己不敢向之挑战的人了。
李世民这时勒停坐骑,凝视水中倒影,叹道:“我向来极好弓马。自从得了这匹‘飒露紫’后对它钟爱异常,常常拉它到水边,看它饮水嬉戏之态,真是百看不厌!我一直都想为它赋诗一首,以言其美,却总是苦无良句。想不到今天一高兴,无意之间得之,这真比破了夏军的十万雄兵还教人欢喜。”说着,心下颇感遗憾,想:“只可惜无忌、玄龄、如晦他们没跟着来。否则这时便可跟他们谈诗论句了。尉迟恭虽是名将,却不懂诗词的事情,只能哄我欢喜的空口赞好,却道不出这诗的妙处。嗯,不过无忌他们都是文弱书生,听见我四骑闯夏营就已够吓坏他们了;真的带他们来了这儿,只怕真的会‘惊骇而亡’,就算不然也必定怕得半死,哪有心情与我谈诗论句?唉,天下英雄,总是或者偏于文,或者偏于武,能文武全才者绝无仅有,我又何能奢望有人既能伴我冲阵杀敌,又能陪我谈诗论文呢?咦,谁说天下无文武全才者?我自己不就是了吗?哼,元吉啊元吉,凭你怎么能跟我比?就算是父皇、大哥,又岂能与我相提并论?天下之大,除我之外,更有谁能一统江山、扫平宇内?”他神采飞扬、思潮起伏,当真是心轻马蹄疾,不一忽儿已走近夏营。
只见夏军营帐一座连着一座,一直延伸到天边。栅栏上遍插大旗,在微风之下翻翻滚滚,直如大海之中洪波万顷一般。夏军士卒进进出出,或四处巡视,或忙碌不休,便如雨前的蚂蚁出洞一样,密密麻麻,甚是骇人。
当此情景,尉迟恭等不禁心中发毛,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惧意。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想当年汉代的光武帝率十三骑就破了敌军王寻、王邑百万兵马的大营,以寡敌众之中功业最盛的无过于此。今日我们四人欲挑夏军十万大军,比之光武帝还逊色了些,却也足以笑傲古今了!”说着望着身后两名兵士,道:“两位的姓名还请告知,日后我要让史官记下来,休要埋没了英雄。”
那两名兵士只听得热血翻涌,心情激荡之下早将惧意抛诸脑后,齐声道:“我等自当拼死力战,决不让敌人伤了元帅一根毫毛!”却都没提自己的姓名。
尉迟恭瞪大了眼睛,喝道:“胡说!夏军算得什么?怎能有本事伤得了元帅?”他见两个小小兵卒都不害怕,自己反倒流露出恐惧之色,不禁羞惭交加,要借着这一声大喝掩饰过去。说来也奇怪,他这么大喝一声,感到全身毛孔忽地一松,恐惧之情象他身上的汗水一样都流了出来消失无踪。他心中暗暗称奇,想:“无怪乎黑夜走路的人都喜欢大声自言自语,原来真的可以给自己壮胆。”恍然大悟之余,忽在心里跳出一个对李世民大不恭敬的念头:“他这样大笑,是不是也在给自己壮胆?”
却见李世民笑容一敛,肃颜道:“我问你们姓名,怎么却说出‘死’字来了?须知我唐军之中,不论是将是卒,性命都比夏军的要贵重,岂可轻言‘死’字?”
二人一听,忙都下马道:“元帅教训的是!”左首一人便报道:“小的朔州人士,姓高名甑生。”右首一人也道:“小的姓梁名建方,也是朔州人士。”
李世民笑道:“好,朔州果然是人杰地灵、英雄辈出!就请高甑生为左翼,梁建方为右翼,尉迟将军与我为中军。”说着一抖马缰直往夏营冲下去。
尉迟恭大叫一声:“杀啊!”也紧跟其后。他心中豪气顿生之际也满是羞惭。李世民并没流露出半分他以为可看到的怯惧。他竟以自己的可鄙之心去度李世民的神勇!
四人组成一个小小的军阵,却犹似有雷霆钧之势的直冲下去。四人来得太快,夏军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李世民已弯弓搭箭,朗声叫道:“我乃秦王李世民!避我者生,挡我者死!”说着已一箭射毙赶在最前头的一个夏将。夏兵大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本能的便四散逃避,竟让四人在夏营中纵横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李世民等在营中耀武扬威的射杀了一轮,夏军已在惊慌中清醒过来,在将领的指挥下,五六千骑兵排山倒海般的出击。
李世民心中暗喜,想:“好个窦建德,终究让我将你引出来了。”当下并不慌乱,命高梁二人先退,自己与尉迟恭殿后,放松了缰绳,故意徘徊迟疑的向营外慢慢的走,等着夏军追上来。当追兵赶上来时,李世民用箭,尉迟恭用鞭,每发一箭或每打一鞭,必能杀死一人。追兵见他们如此凶悍,都感畏惧,渐渐的停下来不敢追赶。李世民见状也勒马相候,引得夏军再追。如此一连三次,每次追到都有人丧命,李世民前后射杀数人,尉迟恭则鞭亡十余人,使追兵始终不能逼得太近。追了不到十里,李世民设下的伏兵便已纷纷出击。但窦建德似乎早已看透李世民耍的把戏,一见伏兵出动,马上退兵。唐军最后只斩杀了三百余人,擒获两员偏将。
李世民本已暗令全体步卒在帐中整装待命,只等夏军大举进击,以三道埋伏稍稍阻其势头后便出动步兵进行决战,谁料窦建德异常谨慎,教他的谋划大半落空。而经此一役,夏军吃了小亏,更是从此坚不接战,李世民再怎么百般诱惑,总是无用。两军就这么僵持虚耗着,晃眼便过了月余。
这天早上,李世民一起来就接到侯君集转来的长孙安世的密函。他匆匆一览便马上急召长孙无忌三人,将信铺到他三人面前,说:“你们来看一看!”
三人聚首一看,原来信中报告夏军的国子祭酒凌敬向窦建德建议避开与唐军正面作战,转而渡过黄河北上,夺取怀州、河阳,翻越太行山进军上党,占领汾州、晋州,进攻蒲津,一举夺下关中。窦建德对此谋略颇为动心,长孙安世来请示他应怎么做以配合唐军。
三人读完此信,都是惊得手足俱软。
长孙无忌道:“窦建德若取此策,便是‘围魏救赵’的妙着!我国倾全力围攻洛阳,在关中兵力微薄,夏军却是集全军之力攻击关中,我军一定无力抵御,他们简直可以说是长驱直进,如入无人之境!我军士卒多为关中人,一旦听说家乡受袭,马上就会军心……”说到这里,他忽地顿住,但人人都已明白他吞回肚中的是怎么一句可怖的话。
李世民面色铁青,死亡的感觉又再袭上心头。
长孙无忌说的固然是理,但有些更隐蔽严重的东西便不是他们这些文人学士所能了解的,只有他这亲身坐在统帅座上的人才会明白:夏军要入侵关中,毕竟不是三天两头可以办到的,真正的威胁并不在这里,而是唐军自己的士气!洛阳久攻不下,人人都已厌倦透顶;窦建德与郑军合作,更是令军心大震。全靠着他不断的许诺洛阳马上可以攻下、夏军马上可以被打败,士气才勉强凝聚起来。大家都相信他说的话是正确的,都迷信他是战无不胜的,都深信他没一次会看错敌人的,这才凭着他的意志坚持到今日!但一旦夏军攻入关中,虽然洛阳仍可攻破,但连他自己都得承认:要一战而灭夏军已是绝无可能!从此兵连祸结,还有许许多多仗要打才能结束今日挑起的战火。虽然他仍自负自己最后一定能取胜,但再也不能无视现实地向部将许诺说不消一年半载就可灭平夏国了。这样一来,军心就会全面崩溃,唐军就会不战而自败;他将负辱终身,再无翻身的余地!
他抬起头,见三人都睁着惶恐的眼睛望着他,不由得咬了咬下唇,沉声道:“我太低估窦建德了!他果然是个人物,能招揽到象凌敬这样的人才。夏军一个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