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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只得上车,适有鸣雁飞渡大宇,便赋诗道:
“愁心苦胜漫天雾,哀雁似呜世无常。”
董君与匈亲王会面时,总是首先提到宇治的两位女公子。包亲王以为现在八亲王已谢世,可以无所顾忌了,便不断写信给两女公子。但两女公子不为所动,只字不复。她们想:“匈亲王以风流闻名于世。他一定将我们视为风流韵事之人。这人迹罕至的凄凉山在写出去的回信,在他看来手笔何等幼稚啊广她们心怀顾忌,所以不肯给他回信。她们相与感叹道:”唉!日子真是百般无聊啊!原知人生如梦,却未料到不幸之事如此从天而降,令我们辞不及防。我们日常听闻人世无常的事例,也都确信无疑。然而只不过是茫然地想起人生总有一死,不过早迟而已。如今回思往昔,悠悠岁月,一向无忧无虑,平安无事地过了多年。而如今生命全无保障,即使听到风声,亦觉凄厉可怕;看到素不相识的人出人门庭,呼唤问讯,亦觉心惊肉跳。可忧可怕之事实在不少,令人苦不堪言。“两人含愁度日,成天眼泪盈眶。不觉已到岁暮。
此时飞雪飘零,四处风声鹤晚。两女公子似觉这山居生涯现在才正式开始。有几个侍女劝两女公于振作精神,说道:“唉,这晦气的年头已到尽头了。小姐快收起悲伤,高高兴兴地迎接新春吧!”小姐忖道:“话虽容易,做起来甚难啊!”八亲王生前常去山寺中念佛,故当时山上也常有法师等来访。阿阁梨挂念两位女公子,有时也派人前来问候。他自己却不便亲到,因现在八亲王已不在了。山庄里人影日渐稀少,两女公子知道这原是预料中事,也不免感到无限怅们和悲伤。八亲王木在后,有些出身卑贱的山农野老,有时也来这山庄里来探望女公子。众传女难得见到这种人,都惊奇地看着他们。时值晚秋,也有些山民樵夫打些木柴,拾些果实,送到山庄里来。阿阁梨的山寺中,也派法师送来木炭等物,并致词道:“多年以来,每逢岁暮必致送微物,已成定例。今年如果断绝,于心有所不忍,故照旧例,务请赏收。”两女公子便想起:过去每逢岁暮,此间亦必送供阿阁梨棉衣,以备他闭居山寺时御寒。法师偕童子辞了山庄,在极深的雪中登山回寺,在雪地山林忽隐忽现。两女公子满眼含泪目送他们。相与言道:“如果父亲尚在,即使父亲削发为僧,如此往来之人也自然会很多。我们也不会这般寂寞,也不会不得见父亲之面。”大女公子便吟诗道:
“人亡路寂无人行,怅问松雪何遣情?”二女公子和道:
“松上雪消复重积。人亡怎比雪再生?”此时天空又下雪了,使她们羡慕不已。
黛中纳言想起新年里各种杂事颇多,没有闲暇到宇治山川,便在年底提前来探访两女公子。路上积雪甚深,不见行人,蒸中纳言却不惜资体,冒雪人山探访。两女公子不胜感激,因此待他甚为亲切,命侍女特为他设一雅洁座位,又命将深藏已久,但未染黑的火钵取出,拂拭一新,供客人使用。众侍女回想起亲王生前对餐君非常欢迎,便想一同共话旧事。大女公子总觉得和他会面不好意思,但又恐对方见怪,只得勉强出来会面。虽然不十分随和,但言语比从前多了,也很得体,态度温文尔雅。囊中纳言意犹未尽,觉得仍不够亲切。转念又想道:“这也太想入非非了。人心毕竟还是能改变的。”便对大女公子说道:“包亲王甚是怪我呢。也许是我在谈话中顺便向他提及了尊大人对我的恳切遗言之故。或者是由于此人十分敏感,善于推量人心之故。他不止一次地埋怨我道:”我指望你在小姐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而你反而在小姐面前说了我的坏话。‘这实在令我感到意外!只因他上次来游手治,是由我引导的,故我未便断然拒绝。不知小姐为何对他如此冷淡?世人都传言句亲王好色,其实全是误会。此人并非轻薄之人。我只闻有些女子听了他的几句戏言,便轻率地委身于他。他内心却轻视此种女子,便不再理睬她们。恐怕谣传便是由此而起的吧!世间有这样一种男子,凡事因缘而定。处世洒脱不拘,一味迁就别人,缺乏主见。即使遇有不称心如意之处,亦认为此乃命中注定,无可奈何。嫁给这样的男子,倒也有持久的。然而一旦感情破裂,便像龙田};!的浊水一般恶名远扬。以前的爱情消失得全无踪迹。此种事例并不少见。但旬亲王绝不是此种男子。他用心持久。只要是称他的心,与他趣味相投的人,他决不轻易抛弃,木会做始乱终弃之事。他的性情,我最为熟悉不过了。如果你认为此人可取,有心和他结缘。那时我将东奔西走,不辞劳苦,以便玉成其事。“他说得甚是真诚。大女公子知他所说指的是她妹妹,她只要以长姐代父母的身分作答便可。但她反复思量,终觉难以答复。后来美尔一笑道:”叫我如何回复呢?恋慕之言讲得过多,这更使我难于作答了。“措词温婉,姿态甚是动人。蒸君又道:”但请大小姐以长姐之心,体谅我的一片至诚之意。适才我之所并不是关于大小姐自身的事。匈亲王所属意的,似乎是二小姐。听说他曾有信来,隐约提及此事。但不知信是写给谁的?又不知是准回的信给他?“大女公子见他如此探问,想道:”幸而至今没有写过信给旬亲王。如若当时冲动,给他复信,虽然无伤大雅,但蒸君说这般话,定会教我无地自容!“便默默不答,但取笔写一首诗送给他。诗道:”君独踏雪历冰山,更无他人传书柬。“董君看了诗说道:”如此郑重声明,反而显得生疏了。“便答诗道:”雪川停掺觅佳侣,我当先授他人前。如若这样,我便可尽力效劳了。“大女公子不曾想到他会说出这话,心中快快不乐,默不作答。蒸君觉得这位大女公子真是一位秀雅端庄的淑女,虽没有神圣不可刚刚的模样,但却也不像时髦青年女子那样娇艳风骚。他推量其人的模样,觉得自己理想中的女子正该如此。因此他木时寻机在言语中隐约表示爱慕之情。但大女公子却无动于衷。蒸君自讨没趣,便转变话题,一本正经地继续谈论往昔的旧事。
随从人催促动身:“雪夜行路实在不易啊厂董君只得准备回家。他又对大女公子道:”我四处察看,觉得这山庄实在过于孤寂了。我京中的邪宅,出入的人极少,像山家一般清静。小姐倘肯徒居寒舍,我将不胜荣幸。“侍女们听到这话,便笑逐颜开,都觉得能够这样甚好。小女公子看见这等光景,想道:”这太不成话了!姐姐定不会听他的!“侍女们拿出果物来招待熏君,陈设颇丰。又拿出丰盛的酒肴来犒劳随行从人。以前因蒙熏君赏赐一件香气醒郁的便袍而闻名的那个值宿人,现在满面虬须,面目难看,令人感到不快。黄君心念此人如何可供使唤呢,便唤他来前,问道:”近来怎样?亲王故世之后,你报伤心吧!“那人泪充满面地答道:”正是呢。小人孤苦无依,全仰仗亲王一人的庇护,如此安度了三十多年。如今即使流浪山野,亦无亲王这样的‘大树’可依靠了。“他的相貌变得更加丑陋不堪。蒸君叫他将八亲王生前供佛的房门打开,走进去一看,只见到处蒙积尘土,只有佛前的装饰依旧颜色未改。八亲王诵经念佛时所坐的床已收拾起来,不见影迹了。他回想当年曾与亲王约定:如若自己出家,当以亲王为师。便吟道:
“欲求柯根修行道,不料室空贤人亡。”吟罢将身靠在柱上。青年侍女们窥看他的姿态,心中赞叹不已。附近的在院是黛君让人管理的。天色已晚,随从人便去那里,取些草料来袜马。勇君全然不知。他忽见许多村夫牧子在随从人的带领下来了,想道:“可不能让他们知道此事啊厂只说是为探访老侍立异君来的。又吩咐并君,叫她好好照顾两女公子,然后动身回京。
冬去看来,目光明丽,河流也都解冻了。两女公子依然心事重重,愁眉不展,自念如此伤。励,不知为何竟能活到今日。阿图梨的山寺里派人送了些芹菜和颜菜来,并说是融雪之后在山泽中采摘的。侍女们便拿来做成供女公子佐膳的素菜。她们道:“山乡自有特色,见草木荣枯而知岁月递变,也是很值得高兴的。”但两女公子想:“有何值得高兴呢广大女公子便吟诗道:
“如若尊君居深山,见藤定喜春来早。”二女公子和道:
“青芹生长深雪清,欲献亲人何处寻?”两人只是用此等吟和来消磨漫长时岁月。
每逢时气节令,黄中纳吉和匈亲王皆有来信。但多半为冗谈,也大甚意味,照例省略不记。见樱花盛开,匈亲王便忆起去春咏“插鬓效村蜜”之诗赠女公子的往事。曾与他同游手治的公子哥儿们也都赞不绝口,说道:“八亲王的山庄真有意思,只可惜无缘再访。”匈亲王听了便赋诗赠两女公子,以示不胜恋慕之情。诗曰:
“去岁幸访仙尘居,绚烂樱花耀眼明。今春当折繁花枝,常香鬓边伴我身。”两女公子见他写得扬扬得意。觉得很生气,欲置之不理。但此时她们又寂寞无事,且来信十分精美,便勉强敷衍一番。二女公子便答以诗道:
“樱花自经黑墨染,孤影深锁隔霄汉。今春欲析花枝者,何处能导迷离身?”她照旧毫不留情地拒绝。包亲王每次收到的回信总是那样冷淡,心中甚觉懊丧,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如此这般地责怪勇君不替他出力。素君心中觉得旬亲王可笑,便装作两女公子的全权保护人模样应对他。每次觉察到匈亲王有浮薄之心,他必然告诫道:“你如此浮薄,教我怎好出力呢?”旬亲王自己心里也痛楚这一点,回答道:“我心中还没有称心如意之人,产生浮薄之心在所难免啊!”夕雾左大臣想把六女公子嫁与匈亲王,但句亲王拒绝了,左大臣十分不满。匈亲王私下对人说道:“血缘太近。何况左大臣严于律人,别人小有过失,也毫不留情。做他的女婿是困难的。”为此迟迟不允。
这一年三条宫邸遭火灾,成为灰烬。尼僧三公主便迁居六条院。蒸君为此相助忙忙碌碌,许久不赴宇治了。谨严之人的心情,自与普通人相异,最能忍耐持久。他虽然心中早已将大女公子视作自己的人,但在女方尚未明白地表示心许的期间,决不作轻率唐突的行为。他只管信守人亲王的遗嘱而竭诚照顾两女公子,希望他的诚心能被两女公子理解。
这年夏天,天气炎热无比,胜过往年。蒸君料想11吐必然凉爽,便动身赴宇治避暑。趁凉爽,早晨从京中启程,到达宇治时已是中午了。此时正值烈日当空,阳光眩目。蒸君叫值宿人把八亲王生前所居的西室打开,便入内休息。此时两女公子正住在中央正厅的佛堂里,她们觉得离蒸君所居太近,似乎不宜,便准备回自己房间去。她们虽然悄悄地行动,但因相去甚近,这边自然会听到声音。蒸君有些不能自禁了。他见西堂与正厅之间所设纸门的一端,在装锁的地方有一小孔,便把遮住纸门的屏风拉开,从孔中窥探。岂知那边有一架帷屏,正好挡住了视线。董君心甚懊丧,正想退回。此时,一阵风来,帘子向外吹了起来。但闻一侍女叫道:“外面望得见呢!把帷屏推出去挡住帘子吧。”蒸君想道:“天下竟有如此笨的办法!”心中很高兴,再向孔中窥视,但见高的帷屏、矮的帷屏都已被推到佛堂面前的帘子旁。和这纸门相对的一边的纸门开着,她们正从开着的纸门走向那边的房间去。尊君首先看见一人走出来,从帷屏的垂布隙间向外窥视。佛堂外面尊君的随从人等正在闲步纳凉。她身着一件深灰色单衫,系着一条董草色裙子。那深灰色被营单色一衬托,显得鲜艳夺目,十分美观。这也许与穿的人的体态有关吧!她的吊带随意地挂在肩上,手持念珠,隐在衣袖之中。身材苗条,绰约多姿。长长的头发垂在背后,比衣裾略高,发端一丝不乱,香软浓艳,非常美丽。黄君只望见她的侧影,觉得异常可爱。他此时觉得这个女公子的艳丽、温柔、优雅之相,正和他以前隐约窥见的明石是后所生的大公主相似,心中赞叹不已。后来又有一人胰行而出,说道:“那边的纸门外面窥得见呢!”可见此人用心精细,谨慎小心,其人品甚可敬爱。她的头面和垂发似较前者高雅。几个粗心大意的青年侍女答道:“那边的纸门外面立着屏风,将客人挡住了,木会被窥见的。”后来的女公子又道:“如果我们被他窥见了,真难为情。”她不放心,又膝行而入,这样看来那风度更加高雅了。同前人一样,她身穿黑色夹衫,但温柔妩媚的姿态更胜,令人不胜怜爱。她的头发末端略疏,大约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