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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吧!”模样娇唤,可爱无比。源氏公子自是又搬来一大难不知源出何处的甜言蜜语劝慰一番。
此刻,又忆起那五节小姐。公子从不曾忘记此人,盼望再次相见。然而难寻机会,又不便悄然前往。小姐亦痴心相望,对父母的频频劝婚,竟不动半点心思。源氏公子想新建几座舒适邸宅,以邀集五节等人来住。且明石姬之女前程远大,她们可作保姆。至于东院建筑,风格颇为时尚,较二条院愈加讲究。为早日竣工,遂安排几个熟识的国守负责监工。
尚待俄月夜那边,他仍未断念。虽因她闯下大祸,却犹不自咎,亦总想再会一面。然此女自遭忧患后更是倍加谨慎,不敢再如先前与之交往了。源氏公子奈何不得,又欲罢不能,觉得世间已没有一点自由了。
话说朱雀帝让位后,身心悠闲,无牵无挂。每逢佳节,宫中管弦悠扬,生活甚为风雅逸致。先前女御、更衣,依然伺诗在侧。以往并不受宠的承香殿女御,如今因儿子立为太子,亦母凭子资,远非昔日了。而原倍受恩宠的尚待俄月夜,却有今不如昔之感。承香殿女御陪伴皇太子居于梨壶院,不与其他女御共处。淑景舍,即桐壶院,仍是源氏内大臣的宫中值宿所。两院近邻,凡事皆可彼此通问,往来甚为方便。源氏内大臣理所当然又成了皇太子的保护人。
藤壶皇后乃当今皇上之母,因已出家而未能荣升皇太后。只得按照上皇律令,赐与封赠,并任命专职侍卫。宫中规模盛大,与往日通然不同。长期以来因忌惮弘徽殿太后而不能常人宫见冷泉帝,已生怨恨。如今日日诵经礼佛,专注法事之余,可以毫无顾虑,自由出入,心中很是舒畅。倒是那弘徽殿太后悲叹时运不济了。而源氏内大臣一有机会,必对其关心备至,以示敬意。世人却认为弘徽太后不该有此善报,愤愤不平。
源氏内大臣常普施恩惠于世间百姓,有求必应。推对紫姬之父兵部卿亲王一家漠不关心。缘于源氏公子遭流放时,他毫无同情之心,倒有趋炎附势之意。故此源氏内大臣心存不快,交情甚淡。藤壶皇后怜悯此兄,甚感遗憾。是时天下大权平分,太政大臣与内大臣翁婿二人齐心协力,共同执政。
是年八月,权中纳言之女入宫为冷泉院之女御。一切仪式均由其祖父太政大臣亲自料理,隆重非凡。兵部卿亲王之二女公子,经父母悉心教养,盛名于世,亦有入宫愿望。然源氏内大臣并不信任,亲王也奈何不得。
年秋,源氏内大臣前往往吉明神神社参拜。因为还愿,仪仗蔚为壮观,一时举世轰动。满朝公卿及殿上人皆竞相随往。恰逢此际,明五姬亦前去参拜神社。每年她必去参拜一次。只因去年怀孕,今年生育,未曾前去。此次乘船前往,算作补偿。靠岸时,但见热闹非凡,参拜之人甚多,稀世供品连绵不断地运至。乐人与十位舞手均为相貌俊秀之人,装束甚是华丽。明石姬一随从便探问岸上人:“烦问,何人来此参拜?”岸上人答道:“此乃源氏内大臣前来还愿!怪事,世间尚有人不知呢!”言毕,身份低贱的仆从皆笑起来。明石姬暗想:“真是不巧,偏此时前来。虽与他结不解之缘,然而遥望其丰姿,我的身世愈发不幸了。连此等下人,亦得意非凡、趾高气扬。惟我向来关心其行踪,偏偏对今日如此重大之事一无知晓,又贸然至此,前世造孽何其多!”想至此处,很是伤心,不禁落泪。
源氏内大臣一行声势浩大,行进于绿色松林中。那身着绚丽官饱之人,犹如艳丽的樱花及红叶铺满于地,不计其数。六位官员中,藏人的青袍尤为注目。那右近将监,当年于公子流放途中曾赋诗怨恨贺茂神社,如今已荣升卫门佐,侍从前拥后簇,一副藏人大员派头。良清亦荣登卫门佐之位,身着红袍,风姿俊美,更是神气十足。凡随公子于明石浦居过之人,模样已远非昔日,皆身着红红绿绿的官袍,无不喜气洋洋。尤其那年轻公卿与殿上人等,马鞍亦装扮得绚烂多彩,争俏竞艳。使得来自明石浦的乡下人尽皆惊叹不已。
远远驶来源氏内大臣的车子,明石姬见了甚为伤心,泪眼模糊,竟不能抬眼眺望日夜思念之人。依照河原左大臣之前例,朱雀帝特将一队童子赐予源氏内大臣。此十位童子,皆相貌端正,一样高低,可爱无比,发作童装,耳旁结成两环,系着浓淡相谐的紫带,甚是优美。大队人马簇拥着小公子夕雾而至,随行童子扮装相同,亦尤为显眼。见夕雾如此高贵尊严,明石姬顿觉自己女儿微不足道,甚是伤悲。于是合掌礼拜住古神社,祝福女儿。
摄津国国守前来迎接源氏,仪式之盛大。为其他大臣参拜神社时远不能及。明石姬颇为踌躇:若依旧前去,我这等微贱之人,所献供品菲薄,不足充数,神明定不注目;但若就此折回,又成何体统?思虑再三,决定停泊难波浦,亦可举行技模。遂命往难波浦行船。
源氏公子无论如何亦未料到明石姬会前来。是夜歌舞飨宴通宵达旦。为取悦神心,举行了各种仪式。其隆重程度远非昔日能比,奏乐亦盛况空前。昔日曾患难与共如惟光等人,对神明恩德深为感激。源氏公子稍闲外出时,惟光便上前奉诗求见:
“谢罢神思还愿回,忙及往事神伤。”公子感触正同,便答道:
“忙及风狂浪险时,神思依稀信我身。果真灵验介说罢满面喜色。惟光便将明石姬亦来参拜之事—一告之。公子惊诧道:”我一点不晓呀!“心中甚是怜悯。回想当初为神明引导居于明石浦之事,顿觉明石姬甚是可爱。想必此刻她正悲伤不已,须捎信一封,略加慰藉。
源氏公子向住吉神社辞谢后,便四处闲游。于难波浦举行被楔,尤以七做的仪式隆重在严。此刻他眺望难波掘江一带,不由吟诵古歌道:“刻骨相思苦,至今已不胜。誓当图相见,纵使舍身命。”对明石姬思念之情流露无遗。惟光于一旁闻之,心领神会,自怀中取出旅途中备用毛笔,车停即呈上。惟光如此机灵,源氏公子大悦,遂接笔于一便条上写道:
“但得‘图相见’,不惜‘舍身命’。赖此宿缘深,今日得相近。”写毕交与推光。惟光即派一知情仆人送交明石姬。
源氏公子等策马离去,明石姬顿感失落,不胜悲伤。忽得书信,虽言语甚少,亦欣慰万分,泪不自禁。遂答诗道:
“堤身无足道,万事皆烦心。若蒙通侨陈,为君舍此身?”附诗于一布条上,本为田蓑岛拔楔时之供品,交与使者回呈公子。
夜幕渐晚,正是晚潮上涨之时。鹤于海湾中引颈长鸣,凄厉之声,催人泪下。源氏公子伤感不已,竟想不惮耳目,前与明石姬相会。遂吟诗道:
“泪湿透青衫,仿佛旅人情。素闻田蓑好,可惜难掩身。”
返京途中,源氏公子虽逍遥游赏,却一刻不曾忘记明石姬。所到之处,妓女争先恐后献媚逢迎,年轻好事的公卿自是兴味十足。然公子想道:“风月情感,亦须对方人品高贵,方生意趣。纵使逢场作戏,倘对方态度轻薄,亦未能赏心悦目。”放对矫揉搔姿的妓女甚觉厌恶。
源氏公子离去次日,适逢吉日,明石姬才得以赴住吉神社献供参拜,终完成了心中夙愿。不想此次之行倒添了不少忧思,此后日夜愁叹身世不幸。一日,估约公子抵京后不多日,一使者带信至明石浦,告之公子将于近期迎其进京。然明石姬顾虑重重:“此实为一番诚意,想必他亦重视我了。怕又不妥吧?离浦至京,苦境况不佳,势必进退两难,如何是好广明石道人亦有此虑,但觉将其埋没乡间,又更为酸楚。二人举棋不定,只得托使者回复:”人京之事暂不能定。“
话说朱雀帝让位后,改朝换代。依照先例,所派至伊势修行之斋宫须得易人。因而六条妃子和女儿亦都回京。自此源氏公子对母女俩百般照顾,情深意笃。六条妃子却想道:“昔时,他于我早已淡漠,现在我亦不必自讨没趣。”她对公子感情已绝,公子亦不特意造访。公子也道:“若强与之重温旧梦,自己且不知能否持久。况如今身份,亦颇不便于东奔西走。”也就不再强求。倒是很想见见斋宫,如今定是美丽无比了吧!
六条妃子返京后,仍居于六条!日日邸宅。但房屋已大势改修,焕然一新。其俏丽芳姿不减当年。邸内又多了美丽侍女,令风流男子神思意驰。她虽感寂寞,却自有聊以慰藉的种种趣事,生活倒也闲适优雅。岂料忽染重病,心情甚为抑郁。她想:“莫非身居伊势神宫,未曾虔心修法?”一时悔恨罪孽深重,遂削发当了尼姑。源氏内大臣闻知,大为震惊,心想:“我与此人虽情缘已绝,然每逢兴会,她毕竟算个谈话知己。如今断然如此,甚是可惜。遂前去造访,情深依依。
六条妃子将公子之座设于枕畔,起身倚靠矮几,隔帷与他交谈。公子推察她甚为虚弱,心想:“我自始至终怜爱她,尚未表白,竟要于此诀别么?”痛惜之余,不由伤心泣泪。六条妃子见了,亦为公子之情感动。便将女儿托付与他:“哦若一死,此女必然孤苦伶什,此外别无护卫之人,身世甚为不幸。万望多多关照,若遇事故,务请竭力照拂。我虽女辈,但若尚存一息,定悉心抚教至晓事之年……”话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若命在须臾。源氏公子道:“凡你之事,纵使未曾相托,我亦当鼎力相助。现已受嘱,定尽心竭力。请勿忧后事。”妃子承言道:“若此,实在劳驾了!纵使有可靠之父百般照料,然无母之女,毕竟可怜。再则,你若爱护过甚,定遭嫉妒,反生祸端。此虑虽似多余,但请切切铭记。以已之历,若女子身陷情网,意外之忧苦不堪言。故决计要她屏绝情思,以处女终身。”源氏公子闻此直率之言,答道:“年来我历经苦难,饱尝酸苦。你竟以为我犹是好色之人,实出我料!也罢,毋须多言,日后可见人心。”
其时黑夜降临,屋内灯火幽暗。透过帷屏,依稀可辨里面情状。源氏公子念其姿容,便从帷屏隙缝处窥望。谁见六条妃子坐于灯侧,一手倚靠矮几。秀发短了些许,却尤为雅致。火光摇曳,忽明忽暗。这情景犹如一幅妙画。公子拣个较大的隙缝,极目张望。那并卧于寝台东边的,定是前斋富了。此刻她正手托香腮,容颜凄婉。虽约略窥之,竟亦异常悦人。鬓发光泽、容貌端庄,姿态甚为高雅。其乖巧玲珑、纯情烂漫之状,皆一展无余。公子看得心驰神往,颇想接近。但忆起六条妃子所言,只得打消此念,不再妄想。六条妃子忽道:“真是罪过,我竟如此失礼,尊驾早归吧!”众侍女便伺候她躺下。源氏公子道:“今日特来问候,见此情状,让我甚是担忧!不知感觉好些否?”遂想伸头探望,六条妃子道:“我委实衰弱不堪,承蒙大驾惠顾,甚是荣幸。此生操虑之事约略奉告,得公子承诺,死亦瞑目了。”公子道:“得亲聆遗言,实感激不胜!先皇子女虽多,然与我亲睦者尚无一人。父皇视斋宫为皇女,我当视其为妹,尽心照顾。且我已值为父之龄,尚无子女可抚养,难免孤寂。”言毕辞行。
此后,源氏公子频频遣人问候。孰料,六条妃子别后七八日便过世了。遭此意外,源氏公子深感人世变化莫测,一时万念俱灰,无心上朝。惟潜心料理后事。六条宫邸内只有少数年老斋宫勉强尽力,可亲赖之人并不多。源氏公子亲临六条宫邪吊慰。前帝宫令侍女长致答道:“惨遭此难,方寸已乱,木知如何是好!”源氏公子道:“我曾有承诺于太夫人,太夫人亦有遗命于我。若蒙坦诚相待,托万事于我,则甚感荣幸。”遂安排一切事宜,俱是忠诚周到。近年于六条妃子流阔之罪,亦足以抵偿了。此次葬仪,极为隆重,二条院众人皆来协助。
源氏公子自此落落寡欢,笼闭屋内,戒荤茹素,虔心佛经。谁不忘派人探慰前斋宫。前斋宫心情日渐平静。于公子来信,初因怕羞欲央人代复,经乳母劝导方亲自作答。
冬季某日,寒风凛冽,雨雪漫飞。公子恐前斋宫忧伤,遂遣使问候,并附信道:“这般无光,不知卿心感想如何?
纷纷雪雨荒坪上。紫菜之灵我心悲。“恰如天之阴郁,信纸亦是灰色。字迹洒脱优美,赏心悦目。前斋宫得此信后,甚为尴尬,不敢回复。众人一再催促,方取一灰纸,浓重熏香,将墨色调至浓淡相宜,赋诗道:
“此生似梦泪如雨。饮恨偷生叹可悲。”笔迹略显拘谨,却也沉稳大方。虽不及上乘之作,却也雅致悦人。
昔年初赴伊势修行。源氏公子便已留意,甚觉这如花似玉之女,若长年修行,委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