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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也难觅得。东院那人孤居独处,心绪丝毫不变,甚可赞誉。我当初喜她谦虚恭谨,故与之结识。此后,她一直安度日月,美德本变。如今,我愈加喜爱她的忠厚诚实,永不舍她了。”两人共话种种事情,直至深夜。
月色明澈,万籁俱寂,愈显幽静迷人。槿姬即景吟道:
“塘水凝石隙,碧月自西沉。”她微倾着头,闲眺帘外,姿态优雅宜人。她的发署和容颜与藤壶母后酷似,甚是妩媚。源氏公子见了,对槿姬的思恋才稍有减弱。此时鸳鸯忽鸣,声声入耳。源氏公子即兴吟道:
“雪夜沧桑惜逝光,鸳鸯噪噪恼人肠。”
就寝之后,脑中尽是藤壶母后。半梦半醒间,恍格母后立于身前。她一脸愁容。幽怨说道:“你曾指天为誓,决不泄露我俩私情,而如今已是众所周知,恶名昭著了。教我在阴间也深感羞耻,痛苦难当。我好恨啊?”源氏公子想张口回答,但仿佛身陷梦魔,只能一味呻吟。槿姬惊醒,慌忙问道:“哎呀,你怎么了?发生了何事片源氏公子醒来,不见母后影踪,一时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儒湿了枕袖。槿姬觉得莫名其妙,尽管百般抚慰,源氏公子仍躺着不动,稍后吟道:
“冬夜眠不稳,梦醒渺难寻。”
好梦难续,不胜悲伤。翌日早起,不讲原由,便吩咐各处寺院念佛诵经,忏悔祈祷。他想:“梦中她恨我,诉说阴间所受苦难,想来也不假。她一生勤修佛法,无甚罪孽。只此一事,使她沾染尘世污浊,难以洗刷。”他想像藤壶母后来世将遭受的痛苦,更感悲伤心中寻思:“可有办法助我去幽冥之地代她受罚?”然而又深恐世人非议,不敢公开为母后举办法事。且冷泉帝近来莫名烦恼,闻之此事岂不怀疑?只好一心祈祷,但求能与母后在极乐世界同坐莲台,然而:
“故人已逝念难断,幽冥迷离影无踪。”恐这又是迷恋尘世俗线之故了。
第二十一章 少女
却说光阴似箭,转眼又至阳春三月。藤壶母后周年忌辰之期刚过,朝野上下尽皆褪去丧服,换上平素衣装。四月一日更衣节,满朝文武皆衣冠华丽。四月中旬的酉日,又到了举行贺茂祭之时。是日天气晴朗,前斋院模姬却依然孤居独处,闷闷不乐。庭前桂树历经初夏熏风,更是碧枝摇曳,生意盎然。众传女触景生情,回首小姐初为斋院那年贺茂祭的情景,连声叹息。源氏内大臣传书一封问候道:“斋院今年父丧期满,该除去丧服了。贺茂祭拔楔之时,也该心情舒畅了吧。”又赠诗道:
“君当又逢斋院日,山溪中办拔楔仪。
谁可料得今年摸,恰是君行除服期。“
紫纸黑字,封成严格的“立文”式系于一枝藤花上送至根姬处。其形式与时宜甚为和谐,精美而极富情趣。模姬回信道:
“昔日身着丧服日,情在眼前犹依稀。不觉除服期已至,流光空掷殊可惊。
真乃迅速之至。“仅此而已。源氏细细品味。模姬除服之日,他又托宣旨转与控姬众多礼品。模姬却不领旧情,宣称要如数退还。宣旨想道:若除此礼物外另附情书,那么还是退还为妙。但他现在不过送礼而已,再说小姐作斋院期间,也常收其礼。真心一片,拒之无理呀!她深感踌躇,左右不是了。
至于五公主,源氏逢年过节亦定赠予礼物。五公主感激不尽,便不住对他赞叹道:“这位公子,我看他几日前还是个孩子!孰料一眨眼长大成人,彬彬有礼了。且生得相貌堂堂,心地善良无比呢!”传女们听了皆悄然而笑。
五公主每每会见摸姬,便劝她道:“此大臣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何还犹豫呢?且他倾慕你,并非始于今日。令尊在世时,因你作了斋院,不能与他喜结良缘,时常哀声叹气呢。他曾道:”人道父命难违,这孩子却置若罔闻。“每言此语,皆黯然神伤。从前左大臣家葵姬尚在,我惟恐得罪三姐未曾劝说干你。如今这位尊贵的正夫人已经去世,依我之见,你起而代之,最合适不过。且源氏大臣尚对你迷恋如初,向你求婚。我认为你们之合是天造地设的呢。”模姬听得此番陈词滥调,很是不悦,答道。“我将终生不嫁!父亲生前我尚难从命;如今他仙去,我反而更改初衷,这成何体统!”见她一副羞恼之态,五公主只好团而不谈了。模姬见宫邸内众人尽皆纵容源氏,便觉此人不可不防。而源氏本人呢,也只好平心静气,忠诚如一地等待着,并不想强她所难。
葵姬所生小公子夕雾,已年方十二。源氏欲早早替他行冠,仪式定在二条院举行。然夕雾的外祖母太君极欲亲睹这仪式,希望在自家宫邸举行。如此要求也合情理。为不使其失望,遂改在故太政大臣邪内举行。夕雾的亲母舅右大将和清母舅等公卿贵官,皆为朝廷权责,他们带来隆厚的贺仪,自然做了仪式的主人。此次冠礼隆重非凡,普通臣民,也都前来朝贺。源氏大权在握,凡事皆可逞心而为,本想如世人之所料,封夕雾四位官爵。但夕雾尚年幼无知,若让他一跃而登四位,反成权臣故技。因此灵机一动,改封六位,赐穿淡绿官袍,并特许上殿。
太君得知此事,甚感意外,心中颇为不平。她接见源氏时,问及此事。源氏只好如实启禀:“夕雾年纪尚幼,本不该行冠,让他强扮成人,意欲使之提前两三年进入大学素,以求积知广识。此间,仍视他为童子。将来学业有成,才能委以重任,使之报效朝廷。自思年幼之时,生长于九重宫殿,不港世事。昼夜侍奉父皇,所阅之书,实乃有限。虽承蒙父皇亲授,但因浅薄无知,无论研习学问,还是吹拉弹奏,皆不精深,是以不能与高手并美。世间虽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例,但却鲜见,倒是一代不如一代者居多。因有此虑,所以欲使小儿入学。且贵族子弟,官位世袭,荣华富贵,已纵娇成习,常将研习学问视为苦差,不屑一顾。此般子弟,不学无术,竟照样升官晋爵。于是趋炎附势者,虽腹中讥笑,仍竭尽吹捧之能事,博其欢心。这等子弟平日高傲自大,至高无上。但若时背运乖,父母仙去,家道中落,就会遭人轻海而孤立无援了。如此说来,做人总须博学饱识,再备大和魂乃得以强者面目见之于世。目前观之,这未免耗心劳神,浪费时日。但将来登进仕途,成为国家栋梁,父母辈也含笑九泉了。目前虽爵位不高,但仅着父辈庇前,他人不致耻笑。”
太君长吁道:“体智谋深远,自有道理。但右大将等人却忽略于此,只道你封夕雾六位,甚感意外。且夕雾也为不悦,小孩子好胜心强,从来未将母舅的表兄弟放在眼里,如今他们都身居高位,而他自己却身着一身淡绿袍子,委屈得很呢。”源氏笑道:“小孩子家也知心生怨恨,如何了很!不过他年纪尚幼,尚不懂得的。”又觉得儿子很是讨人喜欢,接着说道:“待他知书识理之后,此怨自会消解。”
夕雾人大学家研习汉学,源氏决定给他取个字号。此仪式在二条院东院内的东殿举行。达官贵族,及殿上人等,都好奇地跑来观赏。那些儒学博士睹此盛况,拘绩不前。源氏对众人说道:“不必拘忌小节,依照儒家之惯例严格执行,不得更变!”儒学博士便强自镇静,故作泰然之姿。有几人身着借来之服,仪态奇特,极不称身,却仍自鸣得意,一副儒学大师之态。说话漫不经心,踱着方步,次弟落座。贵公子们见此奇景,忍俊不禁。
此次与会侍者,皆为老于世故,不苟言笑之人,只管执模斟洒。只因儒礼繁杂,虽右大将和民部卿等慎之又慎,终不合礼仪,遭到儒学博士斥责。一儒学博士呵道:“尔等身为奉陪之人,竟如此无礼!不知我乃著名儒者,真乃蠢笨之至!”众人听了,皆嗤之以鼻。博士又斥责道:“肃静!无礼取闹,速速退下!”如此一来,更可笑了。从未见过此种仪式之人,心中顿感稀罕。作为大学出身的公卿们,深谙此道,都颔首微笑。他们见源氏内大臣崇尚学识,教之于子,皆敬佩不已。
座中偶有人窃窃私语,众儒家博士便厉声呵止,斥责他们不懂礼节。暮色降临,灯光摇曳。众傅士板着脸,凸额凹腮,面黄肌瘦,一个个貌若戏台小丑,实在可笑。源氏内大臣说道:“糟了!像我这样顽劣之人,定要大受呵斥了!”只放隔帘而视。一些大学生姗姗来迟,见已座无虚席,转身欲走。源氏得知,宣召他们至钓殿格外受赏。
仪式完毕,源氏召集诸儒学博士及学者赋诗。其他深港此道的王公贵族也留下来捧场。博士们吟赋律诗,源氏内大臣及诸人皆作绝句。题目由儒学博士选择,均极富趣味者。夏日夜短,赋诗完毕东方已白,于是开始讲解诗篇,任命左中共为讲师。此人眉清目秀,声如宏钟,朗诵诗篇气宇别致,风度翩翩,乃一德高望重的儒学博士。
夕雾出身名贵,享尽世间荣华。但他所作之诗,每句意味十足,勤学苦练之志也溢于言表。且诗中旁征博引,如晋人车脱萤灯攻书与孙康卧雪读经之典,信手拈来,让人赞不绝口;就是传入中国,也当属名篇之列。至于源氏内大臣之大作,更是美妙绝伦。其间热忱咏颂父母爱子深情之作,尤催人泪下。其后在世间流传甚广,读者趋之若鹜。作者一介女流,才学平平,对汉诗钻研不深。为避烦琐,不再细言。
其后源氏内大臣继续为夕雾入学之事奔波。他在东院为夕雾独辟一室,请来一位博学之人为师,授其学问。既行冠礼,夕雾便难得去外祖母居所了。外祖母一向溺爱外孙,朝夕呵护,视作婴儿。惟恐他在那边不能专心读书,所以源氏内大臣将他笼闭一室,每月只许前去拜望三次。夕雾苦闷不堪,心道:“父亲怎如此严厉!我毋需苦学至此,亦可身居要职,兼济天下。”不过他为人谨慎而不夸浮,能耐苦劳。打算尽量读完规定之书,早日跻身官宦,安身立命。四五月之后《史记》等书便已读毕。
夕雾现已可应试大学定。源氏内大臣想预考一下,便将之叫于跟前。同样延请右大将、在大井、式都大辅及左中弃等人前来监考。并命夕雾之老师大内记,找来《史记》诸卷,从中择出儒学博士正考时抑或涉及之疑难章节,叫夕雾诵读讲解。夕雾朗声而涌,一气呵成,而各处义理,也烂熟于心。聪慧之至,可惊可喜!监考诸人大为感动,对夕雾的天才赞叹不已。特别是大母舅右中将,感慨道:“若太政大臣还在,将会何等欣慰啊!”说罢,掉下眼泪。源氏内大臣也不能自己,叹道:“后生可畏,父母却日渐愚痴,此乃情理中事。旁观他人此番变化,便觉可笑,岂料自己还不算老,竟也如此。”说罢暗自拭泪。而老师大内记自以为教之有法,心中甚是得意,自觉满面荣光。右大将便举杯敬酒。大内记已有几分醉意:一饮而尽后,脸色更显蜡黄。这大内记虽学识渊博,却脾气怪异,一直不得志,穷途末路。源氏慧眼识珠,特聘他为夕雾的老师,待遇优厚。他受宠若惊,似觉脱胎换骨。或许将来尚可得夕雾无限信任呢。
考试那日,大学素的门前,车来人往,喧嚣不绝。满朝文武几乎全至。只见侍从如云,簇拥英俊浦洒的冠者夕雾公子款款而至,使得其它考生自惭形秽,躲于一旁。来者之中,尚有一批先前曾参与起字仪式的寒酸儒士,因被列席未座,正感委屈呢。与上次起字仪式一般,监考的儒学博士不时训斥于人,实是可恶。但夕雾从容自如。此时大学颇兴旺,与古昔全盛之时不相上下。各级官员子弟,争相趋从。因此世间才子,与日俱增。此次应考,夕雾所考项目文章生、拟文章生等均及第。此后师弟二人便更为刻苦。源氏举办诗会,博士、学者等皆神采飞扬,—一来哪参加。此真可谓文化之盛世也。
此时官中正逢议立皇后之事。源氏内大臣依藤壶母后遗言,欲梅壶女御侍奉皇上,遂提议立梅壶女御为后。但世人认为藤壶与梅壶皆为亲王千金,两代皇后同出亲王之家,恐有不当,因此不赞同。有官员禀奏:“入宫最早之人弘徽殿女御,当立为后。”此番议争,实乃两派暗斗。兵部卿亲王也涉与此事。他现已改为式部卿,又是国舅,深得是宠。其女人宫多年,与梅壶一样官至女御。支持他的人言道:“若立亲王女儿为后,则式部卿家之女与梅壶一样,且是藤壶母后侄女,更为亲近。母后仙逝后,代为照顾皇后者,她乃最佳人选。”三方各持一端,难分难解。但最终册立了梅壶女御,世称秋好皇后。时人闻讯,惊叹不已,认为梅壶女御命大福大,与母亲六条妃子迥然不同。
与此同时,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