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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语-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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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悲叹木绝。言语哽咽断续。夕雾道:“此言极是。公主确已悲痛欲绝,情绪萎靡。然事已至此,恕我直言:公主日后将何所托靠呢?朱雀院已闭居深山,白鹤为伴。与世隔绝,通信亦甚艰难。尚需你多加劝导,务使公主明白日下所处身境。万般世事,皆由前生注定。公主虽不欲随俗,怎堪事与愿违!人之一生,欲始终愉悦,须得无生离之恨,死别之悲才行呀!”他一气说了许多。但小少将君一言不答,只是叹息。“恰闻室外鹿声又起,哀婉绝鸣。夕雾听得,便吟起”怜我独夜眠,泣声长似此“的古歌。继而赋诗道:
  “万里遥跋涉,探望野山庄。我如鹿苦吗,泣泪沾衣裳。”小少将君和道:
  “热泪湿丧服,深秋人意冷。闻得鹿鸣苦,更添哀哭声。”此诗虽不甚雅,但此情此景,由女子低声吟唱,夕雾颇觉美妙。他托小少将君向公主传言。公主让小少将君作答道:“此际我处世间,恰似置身愁梦,且待此梦稍醒,定当酬谢屡番枉驾之恩。”仅此数语,甚为冷淡。夕雾更是痛感公主无情,抑郁而去。
  回京路上,夕雾怅望夜空。正值十三日,月色莹洁凄艳,拂照大地。车骑从容驶过小仓山,途经落叶公主一条院私邪。见此处异显荒寂,西南方院墙已坍塌,院内殿宇历历可见。门窗紧闭,寂然无人。惟有皎洁月光闲映池塘。夕雾忆起首年柏木大纳言于此举行管弦乐会时情景,怆然吟道:
  “昔日娇郎今何往?俊身早随泡影亡!
  惜叹秋宵孤寒月,独挂中空映池塘。“回至本邪,他仍眺望月色,神思逸荡。众侍女见他呆傻凝望,皆私设道:”有多落魄啊!往常可木曾有此习气的。“夫人云居雁亦发了愁,想:”他的心思竟全被勾到那边了!不知为何?他常叹六条院中妻妾和睦,视诸夫人为典范,而竞观我为不识风情之厌物,实乃可恨!倘我自昔便是众多妻妾中的一个,则外人早已习惯,我便可悠闲度日。然其父母兄弟诸人皆赞美其乃世间诚挚之男子,皆谓我乃无忧无虑之夫人。殊料平安无事至今,竟忽地生出此等可羞之事!“如此一想,更是郁塞于怀。是时天将破晓,两人以背相向,木发一言,却又各自叹气不止,握到天明。夕雾不待朝雾散尽,便又一如既往,忙写信于落叶公主。云居雁甚是怨恨,却也不似前日那般抓扯他的信。夕雾的信内容详实,深情款款,偶尔还搁笔吟诗。吟声虽微,云居雁仍是听到:
  “愁如梦深锁,深秋几时醒。幽梦缠绕时,方得见卿卿?颇似‘瀑布落无声’了!”信中内容约略如此。封好信,忍不住又吟“如何可慰情”之句,然后召仆夫送信。云居雁颇想知道二人关系之亲密程度,便思谋着窥视对方回信。
  晌午时分,夕雾方才收到小野的回信。淡紫色信纸甚是大方朴素,乃是小少将君代笔写就。信中道:“公主仍是执拗不答,并于来信上胡乱涂抹,被我窃来奉上,恕请谅解。”这复信中果然塞有从去信上撕下的纸片。夕雾暗想公主毕竟看了去信,有此亦感欣慰了。实乃可怜之极。他便将公主乱涂的文字拼凑起来,竟有一道诗:
  “愁居深山野,朝夕苦泣悲。泪流知多少,瀑布落无尽。”此外尚东涂西抹些惹人愁思的古歌,笔迹娟秀。夕雾反复吟咏,悲愁顿起,想:“我平素见别人为风花月夜之事伤心劳神,便觉荒唐庸俗,讨人嫌厌。岂知一旦亲历,方知苦痛更甚于斯。怪哉,何以如此?!”他虽竭力收心敛神,然终是徒劳。
  六条院源氏对此事亦有所闻。他暗思:“夕雾为人向来沉稳练达,凡事能从容应付,从未受人讥议,一味安闲度日。我为人父也甚觉光彩。想我年轻之时,因沉溺于风月,以致流传轻薄之名,原以他可补我之不足,殊料偏生此事,损名伤面。对方倘是陌生之人,犹可说也,怎奈她偏是至亲!前太政大臣对此如何看待,夕雾当不会不有所顾虑。可见宿命前定,焉能抗避!唉,利弊与否,我皆不能涉足其间。”他甚觉此事有损两方面颜面,故哀叹不已。他追昔抚今,向紫夫人感叹示意:见落叶公主丧夫,不免忧心自己百年后。紫夫人不由脸红耳赤,心里/是不快,心想:“丈夫仙去我还会久留人世么?妇人立身于世,苦患;1。;多,倘无视悲哀或欢娱情状,而一味浑噩沉默,岂能享受人世之无限乐趣?况女子全无见识,岂不形同痴傻而有负父母之恩情?倘万事皆潜伏心底,而似古寓言中的无言太子,岂不乏味之极?纵然可随己意行事,可如何方能恰到好处?”如此驰神费心一番,却非为了自身,而只是为了大公主的前程。
  夕雾大将前来六条院参谒,源氏知晓其心事。对他言道:“老夫人七七已过。想她自更衣人传,时光在莫,已三十年了。岁月无常,实甚悲伤。人生所恋欢乐,犹如朝露易逝。我常想剃发,忘却世间俗事。然又因故延喘至今,因循度日,实在苦闷啊/夕雾道:”果如所言,即便表面看似无甚留恋之人,其内。心也尚有难言之苦呢!老夫人四十九日中一切佛事皆由大和守一人操办,甚为凄凉。没有忠实的庇护者,生前尚可,死后难免悲凉。“源氏道:”想必你已遣使吊慰过朱雀院。那二公主定是悲。励欲绝吧?据近年偶然见闻,那更衣不可与先前传闻比拟,竟是位无可挑剔的淑女。众人都在悼惜她,道‘如此之人实乃不该夭寿。’朱雀院也定然震惊,不胜悲伤吧?他对二公主的钟爱,仅逊于已出家的三公主。想来二公主的品貌也必是少有的。“夕雾道:”二公主品貌如何,木得而知。老夫人的人品与性情实在毫无假疵。虽我与其相知甚少,然仅就些许之事,亦足显其性情之优越出众。“关于二公主,他只是略略提及,并不详叙。源氏暗道:”他意向已定,倘再作劝诫,实乃启讨天趣。“便木再谈起。
  老夫人的法事,概由夕雾一手操办,遂有种种言论飞传。前太政大臣闻知,觉得夕雾不致如此诚心,总是公主思虑有欠妥帖。法事举行之日,棺木诸弟心念旧情,都来吊唁。前太政大臣亦送来隆重礼仪,以诵经布施之用。供养丰盛,实可与名门望族之家比肩。
  且说朱雀院闻知落叶公主欲削发遁入空门,便劝道:“此事万万不可!身为女子,固不宜一身事二夫。但无庇护之少妇出家,更会招致意外恶名,而蒙受罪想,于今生后世不利。我已皈依三宝,三公主亦与青灯古佛为伴,世人皆讥笑我绝后,于我出家之人本无烦忧,但众人免盲目效法,终究无甚意趣。本为避尘世琐杂方入空门,木料仍是尘缘未尽。必得心澄神一,静思息虑,诚心修悟,方可任情去留。”此番话转告公主已多次。公主与夕雾之绊闻,他亦有所知,说公主是因此事不谐,才厌弃红尘。朱雀院颇为心忧,私以为公主公然与夕雾结缘,实乃草率。但又恐说教于她,令其羞愧,实属可怜。“唉,我何又徒耗心思呢/是以对此事闭口木提。
  夕雾大将寻思:“我已唇焦舌烂,至今仍是徒劳。看来不可指望她为我诚心所动了。只是骗说婚事为老夫人生前所许。事属无奈,只得委屈死者了。如今倘要我一如青年涕泣着纠缠女子,实乃木配了。”便思谋着迎公主回一条院,正式成亲。于是择定黄道吉日,宣大和守前来,吩咐一应事宜。众人便清理这一度杂草遍生的庭院,并厚施装饰,其富丽堂皇之状更胜于往昔。夕雾更是细虑周全,忙得不可开交,凡事必才完美,慢帐、屏风、茵褥等物,亦嘱大和守迅速置备。
  至吉日,夕雾亲往一条宫础派车遣人前去小野迎亲。公主拒不返京。侍女们苦劝,大和守亦道:“公主之意,叫人实难回命。鄙人深知公主之哀,是以事事竭尽绵薄以慰公主。但今大和地方有事,须得归任亲理。然此间一应事宜,无人可继,又不敢不顾而去。正踌躇时,喜得大将惠顾,竭诚关怀。公主嫌怨此君存心不良,故而不肯屈就,自有理论。然皇女被迫下嫁者,自古历今,何止一二。世人不容你自行其意,一味执拗,反见幼稚。身为女子而欲独持己志,独谋立身而生活安闲者,其例寥寥。终得仗男子之助,其慧质颖材方可一展。左右人等,只管独善其身,却不知以此大义晓喻公主!”又说了许多责备众侍女及小少将君的话。
  听得大和守训斥,众侍女都聚拢来,齐劝公主移居。是时公主已身不由己。虽心犹不甘,侍女们仍取来华丽的衣服与她穿戴。满头青丝,已长及六尺,发梢虽因忧患而略疏,然众侍女仍认为丰采依旧。公主手抚青丝,甚觉如此衰减之容颜,何以以身事人?默思有顷,又躺下身子。众侍女催促道:“夜色已深,时辰过了!”众人正喧噪,忽有凉风送来一阵时雨,四周景色顿见悲凉。公主吟诗道:
  “宁愿乘民随母去,誓不遂意痴狂人。”因她曾言出家,侍女们便将剪刀诸物藏匿,又严加护守。公主心道:“我身何足珍贵,竟使众人如此守护?我又怎能似孩子般削发遁走7如此,岂不被世人所笑?”遂断了出家之念。
  山庄上下,诸人忙于迁居。梳子、盒子、柜子等一应物件都早已包装,运抵京都。落叶公主见此,哪能独自留居于此?临行时泪眼环顾四野,复想当初来时,老夫人病中摩掌她的长发,然后相扶下车。这景象墓然又入眼帘,不觉悲从中来,泪满于眶。一向不离左右的老夫人所遗佩刀及经盒,此时也随同带走。遂吟诗道:
  “物是人却非,悲情难籍慰。摩李玉梳盒,双眼泪纷纷。”这经盒乃是老夫人平日惯用的螺钢盒,用以盛诵经布施品。公主如今视它为遗物,倍加珍惜,挟盒返京,似传说之浦岛太郎。
  到了一条宫邪,但见一切堂皇无比,人进人出,一派喜气。车在门前停下。公主揭帝,恍馆并非重返旧邪,倒似到了一个陌生之地,心下甚仅,一时不肯下车。众侍女暗怨公主太过稚气,又不得不传牙俐齿地多般劝请。夕雾大将严然常往之人,暂住东厅的南厢之中。
  三条院诸人闻此消息,惊得面面相觑:“怎么做出这等事来!是何时发生关系的呢?”原来一向沉静稳重之人,反易突然做出有伤风雅的艳事。他们推测,夕雾与落叶公主发生关系已非一朝一夕,只不过未露痕迹而已。并无一人推想到公主仍是如此坚贞不移。是故他们的一切看法,都太委屈公主了。
  鉴于公主尚在服丧,一条院的排场便自然不同于一般喜庆。这样的开端未免不祥。大家吃过素斋,人声寂然时,夕雾过来了。他迫不及待地催促小少将君引他去会公主。小少将君道:“大将倘有长远之志,当不急在这一朝两口。公主刚回旧邪,倍添新愁,已僵卧榻上,形同死尸了。我们因劝慰过烈,反惹公主苦上添痛。俗话道:”凡事皆为自己。‘我们岂敢冒犯公主!请恕我万难从命。还是待些时日再来吧/夕雾回道:“真是奇怪啊!我竟未料到公主之;如同小孩般莫名难测。”便又极力分辨,说这是顾虑公主与自己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量世人不致非难。小少将君答道:“万万使不得啊!我们正担心:这回可别再危及身家性命!大家心慌意乱,没了主张。我恳求你了,千万不可强词争夺理,再做这种不近人情之事啊!”说罢,便合掌礼拜。夕雾道:“想我何曾受过如此冷遇!公主以为我何等样人,如此蔑视?真叫我好生伤心啊!不过,我何错之有?倒想叫人评评。”他已恼羞成怒,气得说不出话来。小少将君想想也觉难堪,微微一笑道:“此种冷遇,大将未受过,实乃你不深请于男女之情。究竟孰是孰非,却也可让人评判。”小少将君虽然固执,但又怎能严阻夕雾呢?只得由他跟进去。夕雾估摸公主居处,便踏入室内。公主愈发痛恨此人的蛮横无礼,也不再顾及体面,忙携一床茵褥,躲入储藏室,将门从内侧锁上,凉冰冰地躺下便睡。但在这里能躲几时呢?眼见侍女们皆私。动侧向合流导引自己,她愈想愈是愤恨。夕雾深怨公主冷酷无情,他暗道:“你要抗拒,我偏不罢休。”竟势在必得地独卧户外了。他左右寻思,觉得自己成了隔溪而宿的山鸟。天终于亮了。夕雾自思一味僵持,势必怨极生仇,倒不如暂忍一下,便在储藏室外恳求:“即便略露一条门缝也好!”但里面并不理睬。夕雾吟诗道:
  “悲怨填满腔,残冬夜苦寒,更逢深谷锁,岩扉叩不开。如此冷面无情,我已无话可说。”便掩泣而去。
  继母花散里见夕雾垂头丧气转回六条院,便漫不经心地问道:“据前太政大臣家的人说,你将H公主迎回了一条院。可有此事?”夕雾从间隔的帷屏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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