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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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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见夏无旦把一下脉搏,又看看眼睑,面呈忧虑之色,蓦地一惊。夏无旦是宫中最好的御医,如果他也有难色,嬴政不敢想下去,忙问道:“扶苏患了什么病,还有救吗?”
  夏无旦过了许久才应道:“能否救活现在还不能断定,臣一定竭尽全力而为。”
  嬴政看着儿子满脸通红,牙关紧闭,半合着眼,仍然处于昏迷状态,顿时有一种愧疚感,他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当然,他可以有许多借口,但只能是借口,就是每天的朝政再忙,偶尔也应该关心一下孩子的成长。一晃扶苏都七岁了,可他从来没有抱过他,哄过他,更不必说喂他一口饭一口水,关心他的学业,尽管这一切都不要他去做,但作为一位父亲,天职要求他与儿子亲近一些总是应该的吧,但他也没有做到。倘若把儿子放在众多的孩童之中,嬴政知道自己是一定认不出扶苏的,不仅扶苏,对于其他的孩子也是这样,自己现在已有几个孩子嬴政都不清楚,更谈不上叫清楚子女的名字。除了扶苏以外,其他儿女的名字都不是他起的。因为扶苏是长子,又是王后所生,按秦宫祖制,名字一定要由君王命定,嬴政想起他给扶苏起名时的情景。当侍女向他报喜时,嬴政正在寝宫与韩惠王进献的美女调情,那女子边舞边唱《诗》中一首有名的艳曲: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嬴政正陶醉在美人婀娜的舞姿与曲里情致中,他哪有心思给儿子起名,随口说了句:就叫扶苏吧。
  现在想来,多么混蛋,大秦国君王的长子应该起一个气吞山河的名字,像秦国一样强大磅礴,怎么能叫“扶苏”呢,竟然与一首低级下流的情诗关连,这是自己对王后的不尊重,也是对儿子的不负责任!自己可以和美人打情骂俏浪费数不清的时光,给儿子起名的时间都不愿意花费,多么不应该。
  夏无旦已经用针砭术将扶苏救醒,并派人端来刚调制好的药剂,嬴政从侍女手中接过药匙,弯下身一勺一勺给扶苏喂汤药。扶苏睁开眼,见父王正在给自己喂药,翕动一下嘴唇想说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说,从眼中流下两行豆大的泪珠。
  嬴政更感到愧疚,轻轻给扶苏擦去脸上的泪水,安慰说:“孩儿,等你病愈了父王带你去上林苑狩猎,带你去渭水钓鱼,还带你去骑马。”
  “娘说父王朝政太忙,没有时间陪孩儿玩耍,怎么父王现在有了时间,朝政不忙么?”
  嬴政看看齐王后,又向扶苏说道:“忙,可朝政再忙也要带你和其他兄弟出去玩一玩,你们才是父王的全部啊!”
  扶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李斯接到秦王宣诏匆忙赶往咸阳宫,刚到殿门前,赵高就凑上前小声告戒说:“大王正在发怒,事情的起因可能与你有关,你要小心。”
  李斯一怔,忙问道:“赵侍中可知大王为何事发怒,让在下心中也有个准备。”
  “你进去就知道了。”
  李斯来不及细问,匆忙入内参拜。嬴政见李斯进来,劈头斥问道:“李斯,你身为廷尉,执掌全国典狱大权,却不懂刑名法术,以致全国狱讼案件上升,作奸犯科之事有增无减,在京都之地竟出了一桩罕见大案,你却一无所知,你到底瞒着寡人都干了些什么!”嬴政说着,将一摞公文哗地一声抖落在李斯面前。
  李斯捡起一看,原来是广成传舍昨晚遭到洗劫,数十名馆舍人员被杀,燕太子丹遭人行刺,人头被砍得血肉模糊。
  李斯吃惊不小,吓得跪在地上几乎站不起身来。广成传舍是外国使节及客卿在咸阳居住的所在,装饰华丽,守卫森严,怎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呢,一旦传扬出去岂不震动天下,外国使节来秦都没有生命安全,从此哪国还敢与秦交往,那些想到秦国谋求发展的贤才之人也会望而却步。究其原因,是秦国外强中干国内治安混乱,还是秦国故意杀害外国使节或人质,以此寻衅滋事,挑起事端寻找出兵借口。
  李斯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秦王政又喜怒无常,罢官都是小事,说不定还要掉脑袋呢。显然,这不是一桩普普通通的凶杀案,说不定背后还藏有更大的政治阴谋,自己掌管典狱不算,还负责情报工作,事先对此事没有得到任何风声,真是失职,他准备回去后把属下人找来大骂一顿以解恨,但现在先消消大王的怒火平安脱身才是上策。
  李斯稍稍镇定一下,小心谨慎说道:“请大王放心,小臣一定在十日之内查清此案,将凶手捉拿归案。”嬴政冷哼一声:“捉住凶手还有屁用,太子丹已死,让寡人如何向燕王交代,秦燕刚刚建交就出了这等大事,你知道此事的后果吗?”
  李斯当然清楚。当年蔡泽奉命出使燕国把燕太子丹骗到秦国,太子丹刚入秦,秦国就与燕国绝交转而和赵国结盟,从赵国得到了河间一带五座城池,支持赵国攻打燕国,并且扣押太子丹不许回国。因为这件事,燕国对秦国又恨又恼,尽管无力加兵攻秦,但发誓永不与秦建交。近年来,秦王政为了间散六国合纵抗秦,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多次派使节入燕游说重建友好均未成功。最近,是姚贾先后三次入燕才说动燕王喜,勉强答应与秦建交,并派太子丹入秦为人质。现在太子丹被杀,燕王喜若一怒之下发动全国之兵助赵抗秦,必然使秦王政在两年之内灭韩亡赵的计划落空,这个责任算在谁头上都有诛连九族的可能。李斯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大王在太子丹初到秦国时不是说过这样一句话:天雨栗、马生角、乌头白才允许太子丹回国。听大王的话意是准备把太子丹永远扣留秦国,既然如此,就将此事密而不宣,不向燕王提及此事,燕王喜索要人质时置之不理,一旦灭亡赵国,就是燕王喜知道此事真相又敢怎样。到那时,他不率兵攻秦,我大秦国还要派兵马踏燕蓟呢。”
  嬴政一听李斯想为自己开脱责任,训斥道:“太子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质子,扣押与放走并无多大作用,他第一次质秦时寡人都放他回国,何况这次呢。那次宴请他的宴会上寡人说这几句话只是同他开个小小玩笑,看他有何反应,怎么会真的扣押他!如今出了这等大事,也只好按你所说的做,但追缉凶手的事决不能懈怠,今天是太子丹被杀,明日就有可能是其他质子或使节被杀,一定要查出凶手是何人,为什么入馆行刺,是否存有其他企图,随时向寡人奏报!”一直陪坐在旁边的韩非插话说道:“大王不是要求严明法纪以严治政吗?臣以为大王就应该从这件事入手,追查凶手自然不必多说,此案的一系列责任人也须从严惩处。这件事可以看出朝廷上下官员渎职怠懈,没有做到各司其职各尽所能,其中的疏忽与遗漏一定很多,不从严治政,群臣就以为大王要求松散,大臣的惰性就得以滋长,做事拖拉,互相推诿塞责之事将层出不穷,若把此情绪传染到军事,统一大业要到何时才能完成。”
  韩非就事论事,也有意回敬李斯驳斥他的那篇上秦王书提出存韩的事。李斯自然听出韩非说这些话的用意,但他不敢正面驳斥韩非,旁敲侧击地说:“臣以为太子丹遇刺一事不是我秦国人所为,因为此事从来没有失例。此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恰恰发生在秦国大举攻韩之际,这样的凶杀显然不是仇杀,也不是图财害命,极有可能是为了破坏秦燕邦交关系而制造的一场蓄意谋杀。”嬴政不解地问:“李卿此话是何意?”
  “太子丹质秦表明秦燕结为友好,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太子丹被杀之事一旦传到燕国都将使秦燕关系破裂。那样,燕国将会倒向秦国的敌国——韩与赵,此三国一旦联合抗秦,秦不能灭韩也不能亡赵,这与韩非师兄曾经上书存韩中所提到的事相同,臣以为这不是巧合,其间可能就是一种刻意谋划。”
  韩非一听,气得脸色铁青,只你你了半晌,却说不出话来。尽管此事与韩非无关,说真的,韩非还真希望李斯所说的这种后果,韩赵燕三国联合,再加上楚魏齐,六国联合,秦国灭韩亡赵的计划一定落空。
  这时,姚贾走上殿来,十分惋惜地说道:“太子丹根本不愿意入秦为人质,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哄骗来秦,如果太子丹被杀的消息传到燕国,臣辛苦两年耗资上万的花费都白费了不说,今后到其他国游说都将失去效用。”嬴政叹息一声:“事到如今,先封闭消息缉拿凶手,等到抓住凶手后,了解事情真相再说。不过,此事正如李斯所说有些蹊跷,你了解一下在韩赵两国的内线,看看刺杀太子丹一事是否与这两国有关,若与他们有关,寡人便可以此为借口强邀燕王喜出兵协助寡人攻打两国。”
  姚贾哈哈一笑:“大王若有这个想法,太简单了,随便抓个人说是凶手,令他供认自己是韩国或赵国人,受他们君王之命前来刺杀太子丹破坏秦燕结盟,然后将此事奏知燕王喜,天下人谁敢怀疑。”
  韩非蓦地一惊,秦王君臣太阴毒了,说不定太子丹是他们自己派人刺死的,然后嫁祸于他国派来的刺客,这是他们君臣事先密谋好的,故意放出口风罢了。韩非看看姚贾那副贼眉鼠目的长相就生出几分厌恶之情,听了他的话更感到恶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站出来说道:“大王以法治国,以诚信获得民爱,用武力证讨天下,这都是无可厚非的,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太子丹被杀一定有着某种原因,大王令人缉拿凶手澄清事实,然后公布于天下,这是对的,但不可听信一些奸佞之人的言辞毁了大王的声誉。臣曾把儒士、游侠、纵横家、商贾、奸佞之人称为五蠹,太子丹一定是死在五蠹之一的游侠之手,五蠹之害再次得到佐证。臣私下认为大王身边仍有五蠹之人,理应尽早清除,否则,有害大王声誉不说,对统一大业不仅毫无益处反而有害。”
  “不知韩先生所说的五蠹之人都是哪些人?能否说得具体一些?如果寡人真的发现他们有害于统一大业,坚决将他们清除。”韩非瞪了姚贾一眼,说道:“大王身边就站着一位。”
  姚贾也读过韩非所写的《五蠹》,一听韩非竟当自己的面向秦王政进谏说自己是五蠹,勃然大怒,向韩非吼道:“你说清楚,我姚贾怎么是五蠹?”
  韩非睨视一眼姚贾,冷哼一声说道:“你父亲曾是魏国的守门人,可谓出身卑贱,而你本人呢,原来是魏国都邑大梁南门一带的流氓,曾干过偷窃的事受到缉拿,在魏国混不下去了,才与魏缭一起逃到赵国,后来被赵国驱逐出境后才逃到秦国的。这样一个盗贼之人为大王所用,当然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来。你抓住大王想尽快统一天下之心,以离间各国权臣为借口骗取大王信赖,携重金到各国游说,其实只是借用秦国的国威,花费大王的钱财四处招摇撞骗,结交诸侯权臣为自己谋取私利。”
  韩非说到这里,又转向秦王政:“大王当然清楚,姚贾这两年花去多少金银,但取得的成效在哪里,有一个国家臣服秦国了吗?有哪个国家的权臣在为秦国做事?”
  秦王政想想韩非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便问姚贾说:“你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吗?”
  姚贾跨了出来:“臣当然有为自己辩解的话,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隐瞒过自己的出身,家父确是大梁南门的守门人,大梁曾有位隐士侯嬴曾经不也是东门的守门人吗?魏公子无忌多次微服与他交往,二人结为好友,此事一直传为佳话,说信陵君礼贤下士,侯嬴为信陵君赢得美名不说,也曾助他出谋划策,窃取虎符夺得兵权。姜太公吕尚屠过牛,卖过酒,也做过吏卒,但周文王不因为他出身卑贱而重用他。管仲管夷吾曾辅佐公子纠,在齐桓公死后,诸子竞争中取公子纠谋杀公子小白而被打入囚牢,齐桓公并不因为他是自己仇敌而重用了他,终于成就霸业。百里奚也是卑贱之人,秦穆公重用了他完成霸业,因此,他有王羊皮大夫之称。其他如孙叔傲、张仪、范睢也都是卑贱出身,并不妨碍他们的才华得到任用。韩非因为自己是韩国王室出身而攻击鄙人地位卑贱,尚有情可原,只怕韩非攻击在下是另有图谋吧?”
  “我是为大王声誉及秦国利益着想,怎会另有图谋?无中生有诬陷他人是你这种小人一惯的做法。”
  姚贾不容韩非说下去,嘿嘿一笑,说道:“我结交诸侯是为秦国出击六国扫除障碍,你进谏大王清除我却是为了韩国的长久存在。你上书大王提出存韩主张,明着为秦,实际却是为韩,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韩国的长久存在,你敢承认吗?”
  “你在造谣中伤,无中生有,我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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