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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
洛利尔温的喊叫在一刹那钻进了附近所有人的耳朵,不论是否听得懂的人,都随着这声彻底失望般的凄惨喊叫不禁一顿,然后正在厮杀的双方都不禁发出了恐怖的大喊!
正在渡过沼泽地的克尼亚士兵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他们当中很多人甚至只是站在齐膝深的沼泽中呆呆的看着沿着许多年前就被冲刷出来的浅显河道滚滚而来的怒涛巨*!
污浊的浪涛夹带着从上游而来的枯枝断根,在一片似乎要摧毁一切的巨大轰鸣的伴随中,狠狠的砸向已经快要摸到沼泽边缘的克尼亚军队!
在洪流到来的那一刻,站在岸上的洛利尔温嘴里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呻吟,他向着沼泽里猛然伸出手!似乎是要抓住那些在一瞬间就被淹没在洪流中的士兵,但是他却什么都没能抓住。
一瞬间响起的凄惨喊叫在恍然中就完全消失在滚滚洪涛之中,因为过于低浅而沿着高起的岸边向上疾涌的洪水只一晃就涌向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的士兵们。
站在两岸实地上的军队霎时间大叫着向高处奔去,这个时候完全混杂在一切的两军,已经再也顾及不到与敌人的厮杀,他们喊叫着拼命向着沼泽的两边奔跑。而身后越来越宽的洪水,就如同一条正撕裂开的地狱缺口,毫不犹豫的吞噬着没有逃掉的人!
这片在曼齐克特草原中忽然出现的并不很宽,却颇为绵长,以至令人几乎无法绕行的沼泽地,实际上是一条多年前的莫杜夫河支流的古老河道!
在这片看起来十分狭窄,比两岸草原明显低洼下去的沼泽河道中,无数年前改道的莫杜夫河的河水使得这块土地成为了忽然在曼齐克特南方草原上出现的狭窄泥泽。
也正是在这里,四面不远处高地起伏的丘陵山地和这条半干半湿的古河道,让这片原本平坦舒适的草原上出现了一片难以迅速逾越的障碍。
每到在莫杜夫河的汛期,这里就开始变得一片汪洋,但是多年来,却从没有人想到过这片连接着莫杜夫河支流的泥泞沼泽,会再次成为莫杜夫河的一部分。
而做到这个的,并不是神奇的自然之力,而是一个人!
就在和克尼亚人相互用弓箭隔着沼泽对射的时候,伦格却早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营地,他虽然不象洛利尔温那样知道另外的秘密小路,当时他却知道另一个这时的人绝对不会知道的秘密——这片沼泽的上游,连接着正在春汛中的莫杜夫河的支流!
在深深的夜晚,伦格悄悄带领着逐次退下的骑兵沿着沼泽的边沿悄悄的向着上游潜去。他在寻觅莫杜夫河支流与这片沼泽相连的源头。
一切是那么危险,可是又是如此这样一个可以彻底消灭克尼亚军队的绝无仅有的机会。
因为他看到了对岸的草原地势,明显比自己这边地势更低,而真正令伦格下定决心的,是做为克尼亚人必经之路的那片低矮的山坳!
“找到沼泽的源头,然后彻底挖垮正在汛期里的莫杜夫河支流。”
这就是伦格做出的决定,也正是这个决定,让他毅然在沼泽边停留了下来,等待着克尼亚人的到来!
雨中的弓箭对射,执拗甚至不计后果的阻挡在沼泽边的队伍,还有那在克尼亚人看来,满布对岸的点点篝火,以及很远就能看到的那面代表着上帝的圣子的黑色红十字旗,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把敌人困在那片地势凹浅的草原上,而在那片草原后面,就是一个如可怕陷阱般的山坳。
这一切似乎在这个夜晚都实现了,但是伦格唯一没有料到的,是那条在沼泽更下游地方那个他所不知道的秘密小路!
洛利尔温的谨慎让他选择的偷袭时间要更晚,甚至他还特意选择了在这阴雨连绵的夜晚中让人最容易产生松懈的黎明,但是也正是他的谨慎,却让他彻底失去了一次真正偷袭得手的机会,他不知道,当他的队伍越过那条秘密小路时,伦格带领的大队已经在更远处的沼泽上游挖掘松动了那逐渐形成的莫杜夫河支流的边缘。
一切都在洪水决堤般宣泄的那一刻决定了下来!
洛利尔温拼命的向前狂奔,同时他不住回头看着身后,但是让他绝望的是,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涌动的浑浊波涛!
正在涉水渡过沼泽的军队这时已经完全无影无踪,夹杂着大片树枝树干和淤泥沙石的洪流如一条疯狂耸动的巨蟒般顺着低浅的地势一泻而下,势不可当!
而让他更加绝望的是。他看到对岸自己的军队也正和自己一样向后奔逃着,可是到了这时他才发现,因为地势倾斜而根本无法躲开身后滚滚而来可怕洪流的军队,却在不停的被紧追而至的洪涛吞噬淹没!
最可怕的是,就在他们狂乱奔逃的前面,一个如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般的山坳正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安拉!”洛利尔温转头向前狂奔,就在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身后一片彻底绝望的哭喊嘶号!
………………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逐渐小下来的阴雨,让正带领着轻装前进的军队向着北方拼命疾奔的汉弗雷感到稍微好受些了。
这已经是在这片草原上如被驱赶的马群般前进的第四个夜晚,甚至即使是汉弗雷也已经疲惫得再也无法继续前进。
在终于下达了停步休息的命令之后,他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虽然他的侍从几乎是半拖半抱的把他整个扶下战马,但是他还是试图尽量维持自己博特纳姆伯爵的尊严。
他咬着牙让自己已经被磨得一片红肿的双腿站的直直的,同时在侍从的帮助下,他小心的摘下头盔,然后抬起头望向已经越来越晴朗的夜暗天空。
就在这时,他和所有人一样,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那似乎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可怕轰鸣声!
汉弗雷不安的看向身边的丕平,虽然他知道这个侍从骑士并不比自己多知道多少,但是对于从来没有涉足过的这片草原,他只能向曾经跟随伦格一举拿下锡斯城的丕平询问了。
“那是什么?”
“大人,我,我不知道……”丕平不安的回答着。他紧皱双眉同样莫名其妙的回望着汉弗雷,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在近似干旱的东方戈壁沙漠中长大的人来说,洪水这种几乎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东西,是根本不能被理解的。
但是,却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随着几声不安的惊叫,几个从欧洲来的骑兵急促的奔到了队伍前面,他们紧张的看着夜暗中的远方,同时用狐疑的眼光相互询问着。
“大人,这是河流决堤的声音呀。”一个骑兵舔着嘴唇低声说着“上帝保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不过不论是谁。要是遇到这个可就要倒霉了。”
“这声音……”另一个士兵爬下身子,把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听着,随着他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难看,他忽然一下跳了起来!
“大人,我们不惜立刻离开这里!”
“上帝,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
“即使不是也最好快些离开,我们应该找地势高的地方!”那个士兵大喊着转身就跑。
而这时已经知道不妙的汉弗雷在侍从的帮助下挣扎着挑上马背,向着身后已经一片骚动的骑兵大声命令:“全部上马,立刻向高处的地方跑!”
霎时间,整个队伍立刻混乱起来,这些即使面对数倍敌人也丝毫不会胆怯的骑兵这时已经完全忘记了一切,他们混乱的跟随着自认能帮助自己的人身后,盲目的向着四面狂奔!
而就在他们四散狂奔离开这片土地不久,随着阵阵令人胆寒的闷响轰鸣,一大片夹带着各种杂物的浑浊洪涛,就顺着高低不平的地势汹涌而来!
而这时,夹杂在这片洪涛中的,不止有从上游带来的树木泥沙,在波荡的泥水中,还夹杂着大量翻滚漂浮的人马浮尸!
曾经参加过姆居切克战役的三千幸存下来的克尼亚军队,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即将返回家乡的时候,遭遇灭顶之灾!
………………
阴雨连绵的天空终于开始放晴,一直焦急的守候在城墙上的凯库尔巴终于在东方天际刚刚浮起第一丝曙光的时候,忍耐不住内心中那阵难以说明的不安。
在吩咐自己的城堡总管一阵之后,凯库尔巴带领着自己的一小队骑兵离开了曼齐克特,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实在是冒险,谁也不知道那支罗马军队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或者会不会在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兵临曼齐克特城下,但是一直被那个彻夜难眠的心思纠缠的凯库尔巴,还是绝对要冒这个险。
凯库尔巴是因为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般的猜测而下的这个决心。不知道因为什么,每当凯库尔巴想到那支即将返回曼齐克特的克尼亚残军时,他就觉得心底难以平复。
如果那依然是一支装备整齐,士气高昂的军队,凯库尔巴绝对不会这样,尽管要比任何其他克尼亚人更熟悉和崇尚罗马的文明知识,但是凯库尔巴依然是充满骄傲的认为。世界上还没有克尼亚骑兵无法对抗的军队,至于罗马人,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那却是一支刚刚经过惨败的残军!凯库尔巴一想到这个,就说不出的从心头阵阵发冷。
如果那支希腊军队无意中遇到了穆历速那支刚受重创的军队怎么办?如果那个希腊人的将领是一个不但大胆甚至疯狂的冒险者怎么办?
凯库尔巴心头不住这样问着自己,他相信那个希腊将领应该已经知道了即将返回的穆历速,而一想到这个人能带领着一支孤军深入敌人腹地的大胆举动,凯库尔巴实在没有理想相信这个人会不去吞下一个叫穆历速的甘美果实。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凯库尔巴心里不住的揣测着,他想象着如果自己是这个孤军深入敌境的将领,在面对一座志在必得的城堡,和一支随时都会返回支援的军队时应该怎么办,而让他无奈的是,他得到的答案正是他最担心的。
“那么说,赫利阿特旧堡应该也已经被围攻了,如果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莫杜夫河上的两座桥梁都被破坏,那些希腊人不希望我们相互支援……”
凯库尔巴心头不住的揣测着,这让他的心更加忐忑,在派出斥候时,他那些小心的吩咐让那些前哨很是紧张了一阵,以至跟随在他身边的一个小队长不禁小心的询问,他们“为什么不严守城堡呢?”
“严守城堡?”凯库尔巴讥讽的笑了笑,他抚摸着和其他克尼亚人明显不同,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胡子,好笑的望着自己的小队长“难道你认为城里那些希腊人真的会乖乖的听从我们的命令。我相信,只要有一面希腊人的军旗出现在地平线上,我们首先要做的不是抵抗外敌,而是镇压我们的这些‘子民’。”
“可是大人,已经一百年了……”
“一百年?”凯库尔巴歪头看看自己的手下,然后他就好像怕人听到似的压低声音说:“有些民族,即使过了一千年也不会忘记应该属于他们的荣誉。”
那个小队长有些错误的看着向前远去的凯库尔巴,他不知道这位大人究竟为什么会这么与众不同,不过当他想到大人家里那几个看着就让人讨厌的希腊人教师之后,他就不禁暗暗摇头,同时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离希腊人远远的,以防自己也变成大人这个样子。
当然,这里并不包括他那个漂亮妩媚的希腊女仆……
凯库尔巴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尽管在曼齐克特附近还没有得到那支希腊军队去向的确切消息,不过他已经肯定,那支似乎人数并不比穆历速多,甚至可能更少的希腊军队是向着南方去了。
主动与优势敌人野战,这难道是一个聪明的将领会做的吗?小队长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当他说出这个疑问时,凯库尔巴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然后平静的说:“至少在一百年前,有一个这样的傻蛋在这片土地上俘虏了希腊人的皇帝。”
看着小队长错愕的表情,凯库尔巴心头不禁暗暗自问:“这个希腊人人,真能与亚尔斯兰媲美的吗?多么荒唐!”
尽管连自己都否认这个想法,但凯库尔巴还是派出更多斥候到他认为任何可能会出现希腊军队的方向打探,而他则在一个叫帕里姆…乌莱的农庄里等待消息。
据说这个农庄收税官女儿的丈夫,就是跟随那些希腊人离开的。
凯库尔巴的执着很快得到回报,一个关于希腊军队袭击一小队克尼亚骑兵后一路向南的准确消息,让他终于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可是这并没有让凯库尔巴感到高兴,相反一阵更大的不安令他催促队伍沿着那条已经涨了潮汛的莫杜夫河支流一路向南。
随后不久,他就见到斥候押着个已经疯癫的农奴来到面前。
当凯库尔巴从那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