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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万骑还讨三部,皆平之,国人乃安。珪欲抚尉新附,深悔参合之诛,素延坐讨反者杀戮过多,免官;以奚牧为并州刺史。牧与东秦主兴书称“顿首”,与之均礼。兴怒,以告珪,珪为之杀牧。
己卯夜,燕尚书郎慕舆谋弑燕主宝,立赵王麟;不克,斩关出奔魏。麟由是不自安。
三月,燕以仪同三司武乡张崇为司空。
初,燕清河王会闻魏军东下,表求赴难,燕主宝许之。会初无去意,使征南将军库傉官伟、建威将军余崇将兵五千为前锋。崇,嵩之子也。伟等顿卢龙近百日,无食,啖马牛且尽,会不发。宝怒,累诏切责;会不得已,以治行简练为名,复留月余。时道路不通,伟欲使轻军前行通道,侦魏强弱,且张声势;诸将皆畏避不欲行。余崇奋曰:“今巨寇滔天,京都危逼,匹夫犹思致命以救君父,诸君荷国宠任,而更惜生乎!若社稷倾覆,臣节不立,死有余辱。诸君安居于此,崇请当之。”伟喜,简给步骑五百人。崇进至渔阳,遇魏千余骑,崇谓其众曰:“彼众我寡,不击则不得免。”乃鼓噪直进,崇手杀十余人。魏骑溃去,崇亦引还,斩首获生,具言敌中阔狭,众心稍振。会乃上道徐进,是月,始达蓟城。
魏围中山既久,城中将士皆思出战。征北大将军隆言于宝曰:“涉珪虽屡获小利,然顿兵经年,凶势沮屈,士马死伤太半,人心思归,诸部离散,正是可破之时也。加之举城思奋,若因我之锐,乘彼之衰,往无不克。如其持重不决,将卒气丧,日益困逼,事久变生,后虽欲用之,不可得也,!”宝然之。而卫大将军麟每沮其议,隆成列而罢者,前后数四。
宝使人请于魏王珪,欲还其弟觚,割常山以西皆与魏以求和。珪许之;既而宝悔之。己酉,珪如卢奴,辛亥,复围中山。燕将士数千人俱自请于宝曰:“今坐守穷城,终于困弊,臣等愿得一出乐战,而陛下每抑之,此为坐自摧败也。且受围历时,无他奇变,徒望积久寇贼自退。今内外之势,强弱悬绝,彼必不自退明矣,宜从众一决。”宝许之。隆退而勒兵,召诸参佐谓之曰:“皇威不振,寇贼内侮,臣子同耻,义不顾生。今幸而破贼,吉还固善;若其不幸,亦使吾志节获展。卿等有北见吾母者,为吾道此情也!”乃被甲上马,诣门俟命。麟复固止宝,众大忿恨,隆涕泣而还。
是夜,麟以兵劫左卫将军北地王精,使帅禁兵弑宝。精以义拒之,麟怒,杀精,出奔西山,依丁零余众。于是城中人情震骇。宝不知麟所之,以清河王会军在近,恐麟夺会军,先据龙城,乃召隆及骠骑大将军农,谋去中山,走保龙城。隆曰“先帝栉风沐雨以成中兴之业,崩未期年而天下大坏,岂得不谓之孤负邪!今外寇方盛而内难复起,骨肉乘离,百姓疑惧,诚不可以拒敌;北迁旧都,亦事之宜。然龙川地狭民贫,若以中国之意取足其中,复朝夕望有大功,此必不可。若节用爱民,务农训兵,数年之中,公私充实,而赵、魏之间,厌苦寇暴,民思燕德,庶几返旆,克复故业。如其未能,则凭险自固,犹足以优游养锐耳。”宝曰:“卿言尽理,腾一从卿意耳。”
辽东高抚,善卜筮,素为隆所信厚,私谓隆曰:“殿下北行,终不能达,太妃亦不可得见。若使主上独往,殿下潜留于此,必有大功。”隆曰:“国有大难,主上蒙尘,且老母在北,吾得北首而死,犹无所恨。卿是何言也!”乃遍召僚佐,问其去留,唯司马鲁恭、参军成岌愿从,余皆欲留,隆并听之。
农部将谷会归说农曰:“城中之人,皆涉珪、参合所杀者父兄子弟,泣血踊跃,欲与魏战,而为卫军所抑。今闻主上当北迁,皆曰:”得慕容氏一人奉而立之,以与魏战,死无所恨。‘大王幸而留此,以副众望,击退魏军,抚宁畿甸,奉迎大驾,亦不失为忠臣也。“农欲杀归而惜其材力,谓之曰:”必如此以望生,不如就死!“
壬子,夜,宝与太子策、辽西王农、高阳王隆、长乐王盛等万余骑出赴会军,河间王熙、勃海王朗、博陵王鉴皆幼,不能出城,隆还入迎之,自为鞁乘,俱得免。燕将王沈等隆降魏。乐浪王惠、中书侍郎韩范、员外郎段宏、太史令刘起等帅工伎三百奔鄴。
中山城中无主,百姓惶惑,东门不闭。魏王珪欲夜入城,冠军将军王建志在虏掠,乃言恐士卒盗府库物,请俟明旦,珪乃止。燕开封公详从宝不及,城中立以为主,闭门拒守。珪尽众攻之,连日不拔,使人登巢车,临城谕之曰:“慕容宝已弃汝走,汝曹百姓空自取死,欲谁为乎?”皆曰:“群小无知,恐复如参合之众,故苟延旬月之命耳。”珪顾王建唾其面,使中领将军长孙肥、左将军李栗将三千骑追宝至范阳,不及,破其新城戍而还。
甲寅,尊皇太后李氏为太皇太后。戊午,立皇后王氏。
燕主宝出中山,与赵王麟遇于开城,麟不意宝至,惊骇,帅其众奔蒲阴,复出屯望都,土人颇供给之。慕容详遣兵掩击麟,获其妻子,麟脱走入山。
甲寅,宝至蓟,殿中亲近散亡略尽,惟高阳王隆所领数百骑为宿卫。清河王会帅骑卒二万迎于蓟南,宝怪会容止怏怏有恨色,密告隆及辽西王农。农、隆俱曰:“会年少,专任方面,习骄所致,岂有它也!臣等当以礼责之。”宝虽从之,然犹诏解会兵以属隆,隆固辞;乃减会兵分给农、隆。又遣西可公库傉官骥帅兵三千助守中山。
丙辰,宝尽徙蓟中府库北趣龙城。魏石河头引兵追之,戊午,及宝于夏谦泽。宝不欲战,清河王会曰:“臣抚教士卒,惟敌是求。今大驾蒙尘,人思效命,而虏敢自送,众心忿愤。《兵法》曰:”归师勿遏。‘又曰’置之死地而后生。‘今我皆得之,何患不克!若其舍去,贼必乘人,或生余变。“宝乃从之。会整陈与魏兵战,农、隆等将南来骑冲之,魏兵大败,追奔百余里,斩首数千级。隆又独追数十里而还,谓故吏留台治书阳璆曰:”中山城中积兵数万,不得展吾意,今日之捷,令人遗恨。“因慷慨流涕。
会既败魏兵,矜很滋甚;隆屡训责之,会益忿恚。会以农、隆皆尝镇龙城,属尊位重,名望素出己右,恐至龙城,权政不复在己,已知终无为嗣之望,乃谋作乱。
幽、平之兵皆怀会恩,不乐属二王,请于宝曰:“清河王勇略高世,臣等与之誓同生死,愿陛下与皇太子、诸王留蓟宫,臣等从王南解京师之围,还迎大驾。”宝左右皆恶会,言于宝曰:“清河王不得为太子,神色甚不平。且其才武过人,善收人心;陛下若从众请,臣恐解围之后,必有卫辄之事。”宝乃谓众曰:“道通年少,才不及二王,岂可当专征之任!且朕方自统六师,杖会以为羽翼,何可离左右也!”众不悦而退。
左右劝宝杀会,侍御史仇尼归闻之,告会曰:“大王所恃者父,父已异图;所杖者兵,兵已去手;欲于何所自容乎?不如诛二王,废太子,大王自处东宫,兼将相之任,以匡复社稷,此上策也。”会犹豫,未许。
宝谓农、隆曰:“观道通志趣,必反无疑,宜早除之。”农、隆曰:“今寇敌内侮,中土纷纭,社稷之危,有如累卵。会镇抚旧都,远赴国难,其威名之重,足以震动四邻。逆状未彰而遽杀之,岂徒伤父子恩,亦恐大损威望。”宝曰:“会逆志已成,卿等慈恕,不忍早杀,恐一旦为变,必先害诸父,然后及吾,至时勿悔自负也!”会闻之,益惧。
夏,四月,癸酉,宝宿广都黄榆谷。会遣其党仇尼归、吴提染干帅壮士二十余人分道袭农、隆,杀隆于账下;农被重创,执仇尼归,逃入山中。会以仇尼归被执,事终显发,乃夜诣宝曰:“农、隆谋逆,臣已除之。”宝欲讨会,阳为好言以安之曰:“吾固疑二王久矣,除之甚善。”
甲戌,旦,会立仗严备,乃引道。会欲弃隆丧,余崇涕泣固请,乃听载随军,农出,自归,宝呵之曰:“何以自负邪!”命执之。行十余里,宝顾召群臣食,且议农罪。会就坐,宝目卫军将军慕舆腾使斩会,伤其首,不能杀。会走赴其军,勒兵攻宝。宝帅数百骑驰二百里,晡时,至龙城。会遣骑追至石城,不及。
乙亥,会遣仇尼归攻龙城;宝夜遣兵袭击,破之。会遣使请诛左右佞臣,并求为太子;宝不许。会尽收乘舆器服,以后宫分给将帅,署置百官,自称皇太子、录尚书事,引兵向龙城,以讨慕舆腾为名;丙子,顿兵城下。宝临西门,会乘马遥与宝语,宝责让之。会命军士向宝大噪以耀威,城中将士皆愤怒,向暮出战,大破之,会兵死伤太半,走还营。侍御郎高云夜帅敢死士百余人袭会军,会众皆溃。会将十余骑奔中山,开封公详杀之。宝杀会母及其三子。
丁丑,宝大赦,凡与会同谋者,皆除罪,复旧职。论功行赏,拜将军、封侯者数百人。辽西王农骨破见脑,宝手自裹创,仅而获济。以农为左仆射,寻拜司空、领尚书令。余崇出自归,宝嘉其忠,拜中坚将军,使典宿卫。赠高阳王隆司徒,谥曰康。
宝以高云为建威将军,封夕阳公,养以为子。云,高句丽之支属也,燕王皝破高句丽,徙于青山,由是世为燕臣。云沉厚寡言,时人莫知,惟中卫将军长乐冯跋奇其志度,与之为友。跋父和,事西燕王永,为将军,永败,徙和龙。
仆射王国宝、建威将军王绪依附会稽王道子,纳贿穷奢,不知纪极。恶王恭、殷仲堪,劝道子裁损其兵权;中外恟恟不安。恭等各缮甲勒兵,表请北伐;道子疑之,诏以盛夏妨农,悉使解严。
恭遣使与仲堪谋讨国宝等。桓玄以仁不得志,欲假仲堪兵势以作乱,乃说仲堪曰:“国宝与君诸人素已为对,唯患相毙之不速耳。今既执大权,与王绪相表里,其所回易,无不如志;孝伯居元舅之地,必未敢害之。君为先帝所拔,超居方任,人情皆以君为虽有思致,非方伯才。彼若发诏征君为中书令,用殷觊为荆州,君何以处之?”仲堪曰:“忧之久矣,计将安出?”玄曰:“孝伯疾恶深至,君宜潜与之约,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东西齐举,玄虽不肖,愿帅荆、楚豪杰,荷戈先驱,此桓、文之勋也。”仲堪心然之,乃外结雍州荆史郗恢,内与从兄南蛮校尉觊、南郡相陈留江绩谋之。觊曰:“人臣各守职分,朝廷是非,岂籓屏之所制也!晋阳之事,不敢预闻。”仲堪固邀之,觊怒曰:“吾进不敢同,退不敢异。”绩亦极言其不可。觊恐绩及祸,于坐和解之。绩曰:“大丈夫何至以死相胁邪?江仲元行年六十,但未获死所耳!”仲堪惮其坚正,以杨佺期代之。朝廷闻之,征绩为御史中丞。觊遂称疾发,辞位。仲堪往省之,谓觊曰:“兄病殊为可忧。”觊曰:“我病不过身死,汝病乃当灭门。宜深自爱,勿以我为念!”郗恢亦不肯从。仲堪疑未决,会王恭使至,仲堪许之,恭大喜。甲戌,恭上表罪状国宝,举兵讨之。
初,孝武帝委任王珣,及帝暴崩,不及受顾命,珣一旦失势,循默而已。丁丑,王恭表至,外戒严严,道子问珣曰:“二籓作逆,卿知之乎?”珣曰:“朝政得失,珣弗之预,王、殷作难,何由可知!”王国宝惶惧,不知所为,遣数百人戍竹里,夜遇风雨,各散归。王绪说国宝矫相王之命召王珣、车胤杀之,以除时望,因挟君相发兵以讨二籓。国宝许之。珣、胤至,国宝不敢害,更问计于珣。珣曰:“王、殷与卿素无深怨,所竞不过势利之间耳。”国宝曰:“将曹爽我乎?”珣曰:“是何言欤!卿宁有爽之罪,王孝伯岂宣帝之俦邪?”又问计于胤,胤曰:“昔桓公围寿阳,弥时乃克。今朝廷遣军,恭必城守。若京口未拔而上流奄至,君将何以待之?”国宝尤惧,遂上疏解职,诣阙待罪。既而悔之,诈称诏复其本官。道子暗懦,欲求姑息,乃委罪国宝,遣缥骑咨议参军谯王尚之收国宝付廷尉。尚之,恬之子也。甲申,赐国宝死,斩绪于市,遣使诣恭,深谢愆失;恭乃罢兵还京口。国宝兄侍中恺、骠骑司马愉并请解职;道子以恺、愉与国宝异母,又素不协,皆释不问。戊子,大赦。
殷仲堪虽许王恭,犹豫不敢下;闻国宝等死,乃始抗表举兵,遣杨佺期屯巴陵。道子以书止之,仲堪乃还。
会稽世子元显,年十六,有隽才,为侍中,说道子以王、殷终必为患,请潜为之备。道子乃拜元显征虏将军,以其卫府及徐州文武悉配之。
魏王珪以军食不给,命东平公仪去鄴,徙屯巨鹿,积租杨城。慕容详出步卒六千人,伺间袭魏诸屯;珪击破之,斩首五千,生擒七百人,皆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