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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人据渚邀断津路。魏主募能破中渚兵者以为直阁将军,军主代人奚康生应募,缚筏积柴,因风纵火,烧齐船舰,依烟直进,飞刀乱斫,中渚兵遂溃。魏主假康生直阁将军。
魏主使前将军杨播将步卒三千、骑五百为殿。时春水方长,齐兵大至,战舰塞川。播结陈于南岸以御之,诸军尽济。齐兵四集围播,播为圆阵以御之,身自搏战,所杀甚众。相拒再宿,军中食尽,围兵愈急。魏主在北岸望之,以水盛不能救,既而水稍减,播引精骑三百历齐舰大呼曰:“我今欲渡,能战者来!”遂拥众而济。播,椿之兄也。
魏军既退,邵阳洲上余兵万人,求输马五百匹,假道以归。崔慧景欲断路攻之,张欣泰曰:“归师勿遏,古人畏之,兵在死地,不可轻也。今胜之不足为武,不胜徒丧前功;不如许之。”慧景从之。萧坦之还,言于上曰:“邵阳洲有死贼万人,慧景、欣泰纵而不取。”由是皆不加赏。甲申,解严。初,上闻魏主欲饮马于江,惧,敕广陵太守行南兗州事萧颖胄移居民入城。民惊恐,欲席卷南渡。颖胄以魏寇尚远,不即施行;魏兵竟不至。颖胄,太祖之从子也。
上遣尚书右仆射沈文季助丰城公遥昌守奉阳。文季入城,止游兵不听出,洞开城门,严加守备。魏兵寻退。
魏之入寇也,卢昶等犹在建康,齐人恨之,饲以蒸豆。昶怖惧,食之,泪汗交横。谒者张思宁辞气不屈,死于馆下。及还,魏主让昶曰:“人谁不死,何至自同牛马,屈身辱国!纵不远惭苏武,独不近愧思宁乎!”乃黜为民。
戊子,魏太师京兆武公冯熙卒于平城。
乙未,魏主如下邳;夏,四月,庚子,如彭城;辛丑,为冯熙举哀。太傅、录尚书事平阳公丕不乐南迁,与陆睿表请魏主还临熙葬。帝曰:“开辟以来,安有天子远奔舅丧者乎!今经始洛邑,岂宜妾相诱引,陷君不义!令、仆以下,可付法官贬之。”仍诏迎熙及博陵长公主之柩,南葬洛阳,礼如晋安平献王故事。
魏主之在钟离也,仇池镇都大将、梁州刺史拓跋英请以州兵会刘藻击汉中,魏主许之。梁州刺史萧懿遣部将尹绍祖、梁季群等将兵二万,据险,立五栅以拒之。英曰:“彼帅贱,莫相统壹。我选精卒并攻一营,彼必不相救;若克一营,四营皆走矣。”乃引兵急攻一营,拔之,四营俱溃,生擒梁季群,斩三千余级,俘七百余人,乘胜长驱,进逼南郑。懿又遣其将姜修击英,英掩击,尽获之。将还,懿别军继至;将士皆已疲,不意其至,大惧,欲走。英故缓辔徐行,神色自若,登高望敌,东西指麾,状若处分,然后整列而前。懿军疑有伏兵,迁延引退,英追击,破之,遂围南郑。禁将士毋得侵暴,远近悦附,争供租运。
懿婴城自守,军主范絜先将三千余人在外,还救南郑。英掩击,尽获之。围城数十日,城中恟惧。录事参军新野庾域封题空仓数十,指示将士曰:“此中粟皆满,足支二年,但努力坚守!”众心乃安。会魏主召英还,英使老弱先行,自将精兵为后拒,遣使与懿告别。懿以为诈,英去一日,犹不开门;二月,乃遣将追之。英与士卒下马交战,懿兵不敢逼,行四日四夜,懿兵乃返。英入斜谷,会天大雨,士卒截竹贮米,执炬火于马上炊之。
先是,懿遣人诱说仇池诸氐,使起兵断英运道及归路。英勒兵奋击,且战且前,矢中英颊,卒全军还仇池,讨叛氐,平之。英,桢之子;懿,衍之兄也。
英之攻南郑也,魏主诏雍、泾、岐三州发兵六千人戍南郑,俟克城则遣之。侍中兼左仆射李冲表谏曰:“秦川险厄,地接羌、夷。自西师出后,饷援连续,加氐、胡叛逆,所在奔命,运粮擐甲,迄兹未已。今复豫差戍卒,悬拟山外,虽加优复,恐犹惊骇。脱终攻不克,徒动民情,连胡结夷,事或难测。辄依旨密下刺史,待军克郑城,然后差遣。如臣愚见,犹谓未足。何者?西道险厄,单径千里,今欲深戍绝界之外,孤据群贼之中,敌攻不可猝援,食尽不可运粮。古人有言,‘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南郑于国,实为马腹也。且魏境所掩,九州过八;民人所臣,十分而九;所未民者,唯漠北之与江外耳。羁之在近,岂汲汲于今日也!宜待疆宇既广,粮食既足,然后置邦树将,为吞并之举。今钟离、寿阳,密迩未拔;赭城、新野,跬步弗降。东道既未可以近力守,西籓宁可以远兵固!若果欲置者,臣恐终以资敌也。又,建都土中,地接寇壤,方须大将死士,平荡江会,若轻遣单寡,弃令陷没,恐后举之日,众以留守致惧,求其死效,未易可获。推此而论,不戍为上。”魏主从之。
癸丑,魏主如小沛;己未,如瑕丘;庚申,如鲁城,亲祠孔子;辛酉,拜孔氏四人、颜氏二人官,作选诸孔宗子一人封崇圣侯,奉孔子祀,命兗州修孔子墓,更建碑铭。
戊辰,魏主如础x,命谒者仆射成淹具舟楫,欲自泗入河,溯流还洛。淹谏,以为“河流悍猛,非万乘所宜乘。”帝曰:“我以平城无漕运之路,故京邑民贫。今迁都洛阳,欲通四方之运,而民犹惮河流之险;故朕有此行,所以开百姓之心也。”
魏城阳王鸾等攻赭阳,诸将不相统壹,围守百余日,诸将欲案甲不战以疲之。李佐独昼夜攻击,士卒死者甚众,帝遣太子右卫率垣历生救之。诸将以众寡不敌,欲退,佐独帅骑二千逆战而败。卢渊等引去,历生追击,大破之。历生,荣祖之从弟也。南阳太守房伯玉等又败薛真度于沙堨。
鸾等见魏主于瑕丘。魏主责之曰:“卿等沮辱威灵,罪当大辟;朕以新迁洛邑,特从宽典。”五月,己巳,降封鸾为定襄县王,削户五百;卢渊、李佐、韦珍皆削官爵为民,佐仍徙瀛州。以薛真度与其从兄安都有开徐方之功,听存其爵及荆州刺史,余皆削夺,曰:“进足明功,退足彰罪矣。”
魏广川刚王谐卒。谐,略之子也。魏主曰:“古者,大臣之丧有三临之礼;魏、晋以来,王公之丧,哭于东堂。自今诸王之丧,期亲三临;大功再临;小功、缌麻一临;罢东堂之哭。广川王于朕,大功也。”将大敛,素服、深衣往哭之。
甲戌,魏主如滑台;丙子,舍于石济。庚辰,太子出迎于平桃城。
赵郡王幹在洛阳,贪淫不法,御史中尉李彪私戒之,且曰:“殿下不悛,不敢不以闻。”幹悠然不以为意。彪表弹之。魏主诏幹与北海王详俱从太子诣行在。既至,见详而不见幹,阴使左右察其意色,知无忧悔,乃亲数其罪,杖之一百,免官还第。
癸未,魏主还洛阳,告于太庙。甲申,减冗官之禄以助军国之用。乙酉,行饮至之礼。班赏有差。
甲午,魏太子冠于庙。魏主欲变北俗,引见群臣,谓曰:“卿等欲朕远追商、周,为欲不及汉、晋邪?”咸阳王禧对曰:“群臣愿陛下度越前王耳。”帝曰:“然则当变风易俗,当因循守故邪?”对曰:“愿圣政日新。”帝曰:“为止于一身,为欲传之子孙邪?”对曰:“愿传之百世!”帝曰:“然则必当改作,卿等不得违也。”对曰:“上令下从,其谁敢违!”帝曰:“夫‘名不正,言不顺,则礼乐不可兴。’今欲断诸北语,一从正音。其年三十已上,习性已久,容不可猝革。三十已下,见在朝廷之人,语音不听仍旧;若有故为,当加降黜。各宜深戒!王公卿士以为然不?”对曰:“实如圣旨。”帝曰:“朕尝与李冲论此,冲曰:”四方之语,竟知谁是;帝者言之,即为正矣。‘冲之此言,其罪当死!“因顾冲曰;’卿负社稷,当令御史牵下!”冲免冠顿首谢。又责留守之官曰:“昨望见女犹服夹领小袖,卿等何为不遵前诏!”皆谢罪。帝曰:“朕言非是,卿等当庭争。如何入则顺旨,退则不从乎!”六月,己亥,下诏:“不得为北俗之语于朝廷。违者免所居官!”
癸卯,魏主使太子如平城赴太师熙之丧。
癸丑,魏诏求遗书,秘阁所无,有益时用者,加以优赏。
魏有司奏:“广川王妃葬于代都,未审以新尊从旧卑,以旧卑就新尊?”魏主曰:“代人迁洛者,宜悉葬邙山。其先有夫死于代者,听妻还葬;夫死于洛者,不得还代就妻。其余州之人,自听从便。”丙辰,诏:“迁洛之民死,葬河南,不得还北。”于是代人南迁者悉为河南洛阳人。
戊午,魏改用长尺、大斗,其法依《汉志》为之。
上之废郁林王也,许萧谌以扬州;既而除领军将军、南徐州刺史。谌恚曰:“见炊饭,推以与人。”谌恃功,颇干预朝政,所欲选用,辄命尚书使为申论。上闻而忌之,以萧诞、萧诔方将兵拒魏,隐忍不发。壬戌,上游华林园,与谌及尚书令王晏等数人宴,尽欢;坐罢,留谌晚出,至华林阁,仗身执还入省。上遣左右莫智明数谌曰:“隆昌之际,非卿无有今日。今一门二州、兄弟三封,朝廷相报,止可极此。卿恆怀怨望,乃云炊饭已熟,合甑与人邪!今赐卿死!”遂杀之,并其弟诔;以黄门郎萧衍为司州别驾,往执诞,杀之。谌好术数,吴兴沈文猷常语之曰:“君相不减高帝。”谌死,文猷亦伏诛。谌死之日,上又杀西阳王子明、南海王子罕、邵陵王子贞。乙丑,以右卫将军萧坦之为领军将军。
魏高闾上言:“鄴城密皇后庙颓圮,请更葺治;若谓已配飨太庙,即宜罢毁。”诏罢之。
魏拓跋英之寇汉中也,沮水氐杨馥之为齐击武兴氐杨集始,破之。秋,七月,辛卯,以馥之为北秦州刺史、仇池公。
八月,乙巳,魏选武勇之士十五万人为羽林、虎贲以充宿卫。
魏金墉宫成,立国子、太学、四门小学于洛阳。
魏高祖游华林园,观故景阳山,黄门侍郎郭祚曰:“山水者,仁智之所乐,宜复修之。”帝曰:“魏明帝以奢失之于前,朕岂可袭之于后乎!”帝好读书,手不释卷,在舆、据鞍,不忘讲道。善属文,多于马上口占,既成,不更一字;自太和十年以后,诏策皆自为之。好贤乐善,情如饥渴,所与游接,常寄以布素之意,如李冲、李彪、高闾、王萧、郭祚、宋弁、刘芳、崔光、邢峦之徒,皆以文雅见亲,贵显用事;制礼作乐,郁然可观,有太平之风焉。
治书侍御史薛聪,辨之曾孙也,弹劾不避强御,帝或欲宽贷者,聪辄争之。帝每曰:“朕见薛聪,不能不惮,何况诸人也!”自是贵戚敛手。累迁直阁将军,兼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帝外以德器遇之,内心以膂为寄,亲卫禁兵,悉聪管领,故终太和之世,恒带直阁将军。群臣罢朝之后,聪桓陪侍帷幄,言兼昼夜,时政得失,动辄匡谏,事多听允;而重厚沉密,外莫窥其际。帝欲进以名位,辄苦让不受。帝亦雅相体悉,谓之曰:“卿天爵自高,固非人爵之所能荣也。”
九月,庚午,魏六宫、文武悉还于洛阳。
丙戌,魏主如鄴,屡至相州刺史高闾之馆,美其治效,赏赐甚厚。闾数请本州,诏曰:“闾以悬车之年,方求衣锦,知进忘退,有尘谦德;可降号平北将军。朝之老成,宜遂情愿,徙授幽州刺史,令存劝两修,恩法并举。”以高阳王雍为相州刺史,戒之曰:“作牧亦易亦难:”其身正,不令而行。所以易;‘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所以难。“
己丑,徙南平王宝攸为郡陵王,蜀郡王子文为西阳王,广汉王子峻为衡阳王,临海王昭季为巴陵王,永嘉王昭粲为桂阳王。
乙未,魏主自鄴还;冬,十月,丙辰,至洛阳。
壬戌,魏诏:“诸州牧精品属官,考其得失为三等以闻。”又诏:“徐、兗、光、南青、荆、洛六州,严纂戎备,应须赴集。”十一月,丁卯,诏罢世宗东田,毁兴光楼。
己卯,纳太子妃褚氏,大赦。妃,澄之女也。
庚午,魏主如委粟山,定圜丘。己卯,帝引诸儒议圜丘礼。秘书令李彪建言:“鲁人将有事于上帝,必先有事于泮宫。请前一日告庙。”从之。甲申,魏主祀圜丘;丙戌,大赦。
十二月,乙未朔,魏主见群臣于光极堂,宣下品令,为大选之始。光禄勋于烈子登引例求迁官,烈上表曰:“方今圣明之理,朝应廉让,而臣子登引人求进;是臣素无教训,乞行黜落!”魏主曰:“此乃有识之言,不谓烈能办此!”乃引见登,谓曰:“朕将流化天下,以卿父有谦逊之美、直士之风,故进卿为太子翊军校尉。”又加烈散骑常侍,封聊城县子。
魏主谓群臣曰:“国家从来有一事可叹:臣下莫肯公言得失是也。夫人君患不能纳谏,人臣患不能尽忠。自今朕举一人,如有不可,卿等直言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