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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将军……您怎么了?”看到兴致勃勃的大迫尚敏突然停住了话头,脸色变了又变地怔怔呆立在当场,竹内正策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啊,没什么事!”定了定有些乱了方寸的心神,大迫尚敏突然反问道:“竹内君,刚才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咱们这次南进是不是进行得太过顺利了?台南是支那军最重要、也是最后一个可以进行负隅顽抗的基地,他们应该不会如此轻易的就放弃吧!而且支那煞神向来悍勇难缠、算无遗策,就算嘉义那边的形势危殆异常,他们似乎也不应该在台南留下如此大的破绽啊!”
尽管对大迫尚敏突然冒出来如此多的疑问有些迷惑不解,但竹内正策还是禁不住认真考虑起这件事来。其实,对于台南这一路的防守为何如此空虚薄弱,竹内正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然而思前想后,他也只得出了“由于腹背受敌,镇守台南的黑旗军主力不得不全力增援嘉义”这个任谁都能看得出的结论。至于支那军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阴谋,他则是想破了脑袋也没琢磨出来。凭第七师团所具备的实力,就算兵分两路也一样不是现在的支那军可以对付得了的!再说,现在战场形势一片大好,旅团长也对大日本皇军的节节胜利欢欣鼓舞,如果自己贸然将这并无根据的担心提出来,岂不是扫了将军的兴。不过此时,既然大迫尚敏主动提出了这个问题,他就不能不再仔细斟酌一番了。
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竹内正策小心翼翼地分析道:“将军所虑极是,我也有此感觉。虽说这几日支那军也在不断地对我们进行纠缠,但却仅仅是袭击、骚扰而已,即便是王爷头、盐水镇、铁线桥和麻豆社等战略要地,他们也并未进行十分坚决的阻击。要说,也就是今天进攻曾文溪的战斗,才真正让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然而却也因为敌军兵力不足,未能阻档住我们前进的步伐。”
说到这里,竹内正策的语音似乎也有些沉重起来:“从这几日的战斗情况以及所掌握的情报看,支那军此次在台南部署的兵力应该并不多。如果这种部署是他们有意为之的话,那确实有些让人担忧……”
脸色阴沉地来回走了几圈,大迫尚敏闷声问道:“竹内君,就你看,支那军此次究竟打得是何主意?他们会不会还有什么厉害的后手没有施展出来?支那煞神总不会为了救援嘉义,就将台南的黑旗军全都抽调走吧?万一他们没去增援嘉义,又可能会将目标指向哪里?”
大迫尚敏这一连串的问题,立时便让竹内正策闹了个手忙脚乱。刚才,他尽管也顺着大迫尚敏的思路,分析出了一堆抗日联军的异常举动,但却仍是丝毫也看不透其中的奥妙。尴尬地笑了笑,竹内正策话锋一转再次宽起大迫尚敏的心来:“将军,刚才我也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其实咱们大可不必太过紧张,这些情况虽然有些反常,可也不见得就会有多大的问题。如今,大日本帝国在台湾战场上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支那煞神就算还留有后手,又能对大局产生多少影响,不过也就是让自己多苟延残喘几天罢了!”
竹内正策的这番回答虽然有些投机取巧,却让大迫尚敏沉重的心情蓦然轻松了许多:是啊!在堂堂正正两万多帝国精锐大军的前后夹击下,任你支那煞神诡计多端、擅用奇兵,又能如何?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即便是支那煞神也一样难有用武之地!看来,自己刚才是有些过于敏感了,支那煞神如今自顾尚且不暇,又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也许,他们真的是因为无力顾及台南,才有如此多的反常表现吧!
轻轻地呼出一口浊气,大迫尚敏微微点点头:“要说,在如此形势下,支那军确已是回天无力。不过,一切还是应该小心为上,毕竟只有攻下台南,才能真正说得上是大局已定、高枕无忧……”
“通!通!通!”,或许是天意弄人,就在大迫尚敏说完“高枕无忧”四个字的同时,屋子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仓促沉重的脚步声。
“将军,催讨弹药给养的尾山圭一中尉回来了。”一个满脸张皇之色的参谋在门口报告道。
心中猛地颤了一颤,大迫尚敏急声问道:“他在哪?弹药给养也一起运送来了吗?”
“布袋嘴港以及全部的粮食、弹药、物资均已落入到支那军手中;骑兵小队在到达大寮村时,遭到了支那军的袭击,最后只有十八个人逃了回来,尾山圭一中尉目前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直如一声晴空霹雳,大迫尚敏和竹内正策立时便被这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刚刚才说到的反常情况,竟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布袋嘴港不是有山本联队和“高千穗号”在守卫吗?它怎么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占领了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屋中是一阵难堪之极的沉默,大迫尚敏和竹内正策不久前的好心情,已经随着急转直下的形势以及即将步入弹尽粮绝境地的无限恐惧而荡然无存:这些时日,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大好的形势冲昏了头脑,以为取得最后的胜利就在眼前。然而如今看来,尽管大家对支那煞神已经非常重视,可还是对这个可怕对手左右战局的能力估计不足。唉!眼前有这么多不正常的情况,可自己两人却始终都没有警觉,与支那煞神作战又岂能以常理度之。
好久,大迫尚敏和竹内正策心中的混乱才慢慢平息下来。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茫然:没有粮草弹药,再勇猛的战士也只能任人宰割。现在虽然还不清楚占领布袋的支那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形势却已经是明朗非常:难怪十四旅团南进没遇到太多的阻力,原先镇守台南的黑旗军如今肯定已经运动到了第十三旅团附近。
随手将墨迹未干的《帅师将向台南有作》诗稿揉成一团,大迫尚敏匆匆摊开了台南地区的作战地图。“怎么办?是连夜返程夺回布袋,与十三旅团会合,还是按照既定的计划趁虚攻取台南?第十四旅团甚至是整个台湾战局的命运,可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了……
就在大迫尚敏和竹内正策因为风云突变,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之际,远在云林的台湾岛副总督、日军南进军总司令官高岛鞆之助也在为如何救援孤军深入的第七师团大伤脑筋。
这几日,在侵台日军多方打探,并紧急动用了日本国陆军参谋本部情报局和海军军令部在北京、天津、辽东、江浙和闽粤等地的几乎全部力量之后,早有不祥预感的高岛鞆之助终于在两个时辰前,得到了大本营和台湾总督府转发来的“支那军先后成功偷袭澎湖和布袋嘴,第七师团的退路以及补给已经完全断绝”的确切消息。尽管在此之前,高岛鞆之助已经有了一些心里准备,可咋一听到这些噩耗,他还是禁不住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立时便成了一片空白。
“五日前,东南沿海的福州、厦门、泉州等地突然戒严,我方情报人员经多方打探,发现停泊在马尾港内的支那南洋水师有多艘运输舰不知去向。同时,一直在福州府南竿塘附近水域秘密操练的南洋水师新采购的六艘鱼雷快艇亦不知所踪……”
“……船只刚刚驶入澎湖,一种异常苍凉的感觉就扑面而来。西屿灯塔没有了往日的光辉,西屿炮台和天南炮台上亦是一片死寂,而马公湾口则已被几艘沉船封堵住了进出港口的航道。遥望马公港,只见昔日热闹非常的港湾内冷冷清清,连一艘船的影子都看不见,码头上更是一片狼藉,几乎所有的港口设施都已经被毁坏殆尽……”
“布袋嘴港已经落入支那军手中,我方侦察舰只要靠得近一些便会遭到支那军海岸炮火的攻击。敌人的具体情况目前尚不清楚……”
望着眼前这几纸几乎前后脚收到的重要情报,高岛鞆之助痛苦而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沮丧、愤怒、懊恼、惊惧以及一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感觉全都混杂地交织在了一起:难道真的是天不助我大日本帝国么?否则,勇敢善战的大日本皇军为何每每落入到支那煞神的算计之中!哼,腐朽衰败的清国和懦弱无能的支那人有什么资格居住在如此肥沃富饶的土地之上,唯有勇敢的大和民族才配真正拥有它。如果不是支那煞神横空出世,这场本该早早结束的战争何至于会打成今天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模样!还有,情报部门这些无能的废物,现在才发来情报还有个屁用,难道还能够挽得回澎湖舰队和第七师团的命运吗……
强压下烦躁的心情,高岛鞆之助再次踱到了地图前,目光不停地在嘉义、布袋和台南三地之间逡巡着:也不知第七师团的情况究竟如何了?按照正常情况分析,支那军夺取布袋后,必定会集中全力对付合击嘉义的东北集团。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也不知落入敌人圈套之中的第十三旅团还能不能坚持得住?他们是固守待援呢,还是全力突围?如果突围,他们又会将突围方向选择在哪里?是重回布袋,还是向南与第十四旅团会合,抑或是直接北上向近卫师团和第二师团靠拢?
目光一转,高岛鞆之助又把思绪转移到了第十四旅团身上:大迫尚敏目前受到的压力应该会小一些,可是在弹药补给全部断绝的情况下,又能指望第十四旅团有多大的作为!在发觉情况有变后,大迫尚敏又会作出怎样的决策?继续南下,攻占台南?还是北上救援第十三旅团?
高岛鞆之助烦恼地摇了摇头: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自己非但不清楚支那军的布置安排,就连己方部队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这样的战斗又怎么能打得赢!唉,谁能想到“联络不畅”这个当初谁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的隐患,如今竟成了关系台湾战局成败的心腹大患?
夜已经深了,高岛鞆之助却犹自站在地图前苦苦地思索着。虽然明知“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但战场上敌我双方犬牙交错、环环相套的形势,使得高岛鞆之助始终都拿不定主意。派出去联络十三旅团的几拨便衣侦探至今都没有消息传来,十四旅团的具体动向又难以把握,自己究竟该把比志岛支队这2000余人的兵力投入到什么地方呢?
“怎么办?如今的形势尽管对大日本皇军非常不利,但己方也不是毫无机会。现下,在北白川亲王和乃木中将的亲自督战下,近卫师团和第二师团已经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迫近到了距离嘉义不足十里的地方。只要能在支那军歼灭第七师团之前攻破嘉义,鹿死谁手仍未为可知!然而,兵分两路且又面临弹尽粮绝的第十三旅团和第十四旅团果真坚持得住吗?各个击破可向来是支那煞神的拿手好戏!为今之计,只能冀希望于比志岛支队的救援了,可是如果不能得到第七师团的呼应配合,仅凭这有限的救援力量是不可能起到扭转战局作用的!”
惆怅地叹了一口气,高岛鞆之助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漆黑的窗外,却蓦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晦暗的天空竟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第二部怒海潮生第七十六章连环生死劫
已经下了多半夜的秋雨依旧在如丝如缕的下着。飘落在田野上,无声也无息;飘落在水田里,无影也无踪。望着晨曦中雨色濛濛的龟港村,以及围绕在其四周的那大大小小的绿色池塘和水田,邢亮、萧山和王承斌都不由得皱起了双眉。
昨日凌晨,大势已去的日军第十三旅团借着夜色的掩护,在永山武四郎中将的带领下突然强渡小鹿溪,向鹿草镇以南突围。抗日联军方面由于本身兵力就不足以将鬼子全部围困,且大部分兵力又都布置在了战略位置相对更加重要的嘉义和布袋方向,因此在鬼子亡命的攻击下,被第十三旅团强行杀出了重围。
虽然鬼子选择向远离南进日军的嘉南平原腹地突围,多少有些令抗日联军猝不及防,但对各种意外情况都有所准备的邢亮还是很快就作出了反应。在安排好必要的力量继续围歼鬼子的阻击部队后,他命令各参战部队不要再多做纠缠,立即脱离战场对南逃的鬼子进行平行追击。
本来,由于嘉南平原上水田遍布、溪流众多,极大地影响了鬼子的行军速度,抗日联军昨日中午时分,就已经在急水溪附近追上了如丧家之犬般惶惶逃窜的第十三旅团。然而未成想,凶残的鬼子竟狗急跳墙,将前期战斗中受伤的1600余名伤兵留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