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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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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仁下车一招手,一辆深色的轿车驶过来,立仁也不和周世农打声招呼,上车离去。周世农露出沮丧的神情。
  接管粤军营区,六班兄弟激动得不得了,大家在大门处修筑麻袋工事,还不忘回味那夜的精彩表现,的确也是,连楚材都大夸“不是粤军太弱,而是黄埔军官生太强”,这给了这些初入战场的年轻人莫大鼓励。
  立青还是觉着有些遗憾,他带了两个基数的枪弹,结果一枪也没捞到放。范希亮却认为,不战而屈人之兵,上至上也。
  吴融不解粤军为何要向蒋介石的轿车开火,汤慕禹觉得是一帮反革命想造反,吴融还是不能理解。
  汤慕禹说:“校长是什么人?国民革命不可替代的领袖,总理最好的学生,吾等最好的导师,茫茫黑暗中的灯塔,滚滚波涛中的中流砥柱!”竟然越说越陶醉。
  穆震方冷笑:“又来个马屁精。”
  这话一出,两人的战争开始了。
  汤慕禹:“穆震方,我告诉你,这是革命的大是大非问题,你竟胆敢如此不敬!”
  穆震方:“不是不敬,是听不惯你们孙文学会的人动不动就泛酸!”
  汤慕禹:“这是你说的,你们青年军人联合会的人我早看穿了,完全是异己分子!”
  穆震方:“别扣大帽子,是你说过,真理从来都是**裸的,我听你说了一大堆虚词觉着累,当兵的,脱裤子就得见蛋,别那么虚屌屌的!”
  汤慕禹:“你骂人!你骂人!”手已经揪起穆震方的领口。
  穆震方:“哟哟哟,还动手呢你,你敢动我?”
  “吵什么吵?又来你们的狗屁政治!”范希亮喝道。
  所有的目光,包括汤慕禹和穆震方的都注视着范希亮。范希亮指着两人:“我告诉你们,甭管你是何党何派哪个协会,在我六班,别给我扯这些!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战场!战场上还自己鹐自己?我今天把话摆这儿,课堂上你们怎么吵我不管,可谁要在战场上搞分裂,我就操他姥姥!”
  汤慕禹和穆震方被震住了,互相看了看,又偷偷瞟了范希亮一眼。
  “看什么看?还不干活?”范希亮又大喝一声。
  两人又修起工事,其他人也不做声,之前的喜悦和激动也没了踪影。立青悄声问吴融:“这两家伙究竟怎么回事?吃了枪药了?”
  吴融:“咳,你到现在不知道?”
  立青奇怪:“知道什么?”
  吴融凑到立青耳边:“老穆在铁路那会儿就是武昌的共产党,进军校后是咱第五连共产党小组长、青联会会员。”
  “真的?那汤慕禹呢?”吴融说的完全超出立青的想象。
  吴融:“人家更牛,是孙文学会的理事,跟一期的胡宗南、贺衷寒都称兄道弟呢!”
  立青:“还有这事?”
  吴融:“咳,时髦呗!你要不要也弄个会员当当?”
  “去他妈的,扯那个淡!”立青很不屑地撅了撅嘴,继续干活。
  休息时,其他人都在营房里休息,立青一个人守在机枪前,两眼炯炯放光,范希亮视察营房,看到立青,走过来,递上一支烟。范希亮关切地问道:“小子,累吗?”
  “累什么,比校园里快活多了,我算是明白了,这打仗呀跟放大假其实差不多,不用打扫卫生,不用整理内务,不用听喝!多舒坦的日子!”说完,又深深吸了一口烟。
  范希亮:“熬了一夜了就你精神头还在!”
  立青自嘲地笑了笑:“我爹对我有个评价,白天唯愿牛打架,夜晚唯愿鬼冲天,‘唯恐天下不乱’。”
  范希亮吐出一个烟圈,抬头看看天空:“这天下恐怕得乱了。”
  立青:“你得着什么消息了吗?乱?怎么乱?谁跟谁乱?”
  范希亮盯着立青:“小子,我教你一句。”
  立青:“哪一句?”
  范希亮:“军旅之事,以一而成,以二三而败。”
  立青不解:“什么意思?”
  范希亮:“什么意思?意思大着呢!你说咱们干吗要跟粤军过不去,或者说,他们粤军干吗要跟咱黄埔军过不去?”
  立青:“这还不简单,咱和他们不是一个司令官!”
  “可造之才!”范希亮拍了拍立青肩膀,“军旅之事,不能令出多门,一个司令一把号,各吹各的调,非乱不可。这就叫以一而成,以二三而败。广州革命军司令太多,谋议可资于众人,可决断必须归于一将。你说这一将,应该归谁呀?”
  “谁有本事归谁。”立青脱口而出。
  范希亮又一拍立青肩膀:“可造之才!”说着,又看了看天空:“都在使本事呢,要争的就是这说话算数的‘一将’!且得乱呢!”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行进在马路上,两边踏板上,分别站了四名持短枪的卫士,目光警觉。周世农就隐在不远处,当轿车从面前经过,他很快走进路边的银行,找到一处电话,拿起话筒。
  立华怀抱宣传资料向党部走来,高跟鞋发出啪哒啪哒的声音,她抬眼间无意地看了看四周。往日里,党部标牌下的武装卫兵怎么都不见了?立华犯起嘀咕。当走到走廊,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走过来,那张脸的左颊上有颗痦子,立华已经第二次看到了。两人擦肩,立华回头又朝那人看了一眼,那人似乎在等人。
  立华失神地撞到门框上,手上的资料哗啦啦掉到地上。瞿霞一惊,忙过来帮立华捡拾着:“你怎么了?你跑什么神啊?”
  立华缓缓站起身。瞿霞把散乱的材料抱向桌边:“都乱了,赶快分分吧,一会儿廖夫人就得来,又该赶不上会议了,都等着呢!”
  立华眼神茫然,仿佛自语道:“看见门口的卫兵了吗?”
  瞿霞不解地看着立华,突然,震耳欲聋的枪声响了。两人大惊,同时冲向窗户,只见廖仲恺向前跌倒在台阶上,刺客依然没有放过他,对着他继续开枪,廖仲恺的四周满地殷红,他的随身卫士也中弹倒在血泊中,落在后面的廖夫人何香凝大惊,冲过来俯身保护廖仲恺,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几颗子弹擦着她的头顶飞过。何香凝一边悲呼:“仲恺!”一面又大声呼喊:“快些抓人啦!”卫士们此时已开枪还击,打伤活捉了一个凶手,其他刺客纷纷逃去。往常,中央党部大门口都有卫兵站岗,可今天却不见了岗哨,一忽儿,凶手们逃得无影无踪。
  瞿霞和立华蒙住了。
  消息传到黄埔校务部,立仁猛然明白过来,周世农之前说的大礼就是指几分钟前的刺廖行动。楚材放下电话,告诉立仁,蒋介石要见立仁,要亲自听他汇报文华堂的情况。立仁迷迷糊糊地跟着楚材向校长室走去。
  立华几乎是呆滞地被董建昌带到他的办公室,一坐下,就不停地啜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董建昌握住立华的手:“不要对任何人说,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没看清楚!”
  立华停止啜泣,不解地看着董建昌,她想了想,说:“这事奇怪呀,出事前我刚路过大门,没看见门岗,他们一向都在那里的,怎么偏偏出事前不在呢?”
  董建昌一怔:“有这样的事?”
  立华点头:“我心里当时就嘀咕了,门岗哪去了?怎么全是些陌生人,藏在门柱后,其中的一个,我不止一次地看到他在党部内转悠。”
  董建昌:“你还能认出他吗?”
  立华想了想,那个人的面孔又一次浮现在她脑海中:“应该可以。”
  董建昌:“那我就跟你说白了,把你看到的一切,全都烂在肚子里,到我这儿为止,无论谁让你出来作证,都别理他。这事还没完,水深得很,你一个女孩子对付不了。”
  立华摇头:“不,廖公是我最爱戴的人,夫人平素对我们像对自己的孩子,这时候他们一定需要帮助!”
  董建昌:“别傻了,再好,再爱戴,人死不能复生,可你自己还要继续生活,别惹杀身之祸,懂不懂?”
  立华怔住了:“杀身之祸?谁会杀我?”
  董建昌:“所以说,你这个人幼稚呢,太单纯,太理想主义!你以为那些人是吃饱了饭没事干,跑你大门口来找点乐子?人家有实力、有势力、有组织、有预谋,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你不是一般的人,你知道吗?”
  立华:“不一般,我哪儿不一般?”
  董建昌:“你会把我也牵累进去。”
  立华:“把你?”
  董建昌:“如果你出来作证,别人定然不相信你没有背景,他们会上天入地地搜罗你的一切,一旦他们知道你同我的那一层关系,定然会把这一切,当作我的态度,我的立场。”
  立华:“原来是这样。”
  董建昌:“目前广州波诡云谲,稍有不慎,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我要开会去了,去鲍公馆,最高特别会议,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听我的话,懂吗?”
  董建昌拿起皮包,看了一眼立华,径自出门而去。
  蒋介石以最快的速度成立了“三人特别委员会”调查廖仲恺被刺案,这三人分别是:汪精卫、蒋介石和许崇智。立仁很奇怪许崇智也在三人之内:“这不是荒唐吗?他怎么能无事一样待在核心里呢?”
  “毕竟已把胡汉民剔除在外,可以放手查文华堂了。”楚材说着,“哼”了一声,“挖出文华堂,许崇智能脱得了干系?我看未必!”
  立仁:“那就是说……”
  楚材说:“这是最好的开局了,大文章全凭起首,好结局总在后头。”随即,他让立仁去把瞿恩请来,“让他立即去市内报到,参与廖案调查。”
  毕竟牵涉到国民党内部矛盾,让共产党参与调查廖案,以便显得公正,楚材和立仁不禁佩服起蒋校长的高明来。
  瞿恩很快就位,也很快赶到广州医院,他要亲口审问案发当日唯一一个被抓获的刺客。这个刺客的左眼已被廖仲恺的卫士打瞎,伤势也很重,快不行了,瞿恩赶紧给楚材打电话。
  电话那头,楚材说:“真够麻利的瞿教官!都是些什么人?你把凶犯的口供名单报给我,现在就报!”说完,兴奋地对立仁挤挤眼睛。
  瞿恩很严肃地说:“现在报是不是草率了一些?毕竟这其中牵涉了一批粤军将领,凶犯的口供是否可靠,尚不能证实。”
  话筒内楚材声音传来:“不管!马上把口供名单报来,校长急等着要用!”
  刺客躺在铁床上,大口大口地吐气,肢体痉挛,瞿恩深受刺激,他焦急地冲着话筒:“楚秘书,凶犯马上就要断气了,很可能死无对证,所以,我的意见是……”
  楚材打断瞿恩的话:“怎么搞的,人不还没死吗?我说瞿教官,我楚某人一向敬佩你们共产党严谨缜密的行事风格,但是我要说,目前是非常时期,非常之时必以非常之法,把名单报来吧,军事法庭一帮人都等着名单呢。瞿教官,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呢!”
  有个军官走来向瞿恩示意了一下,很快,那张铁床推了出去,白布蒙上刺客的遗体。
  瞿恩猛地把电话撂到一旁,一把掀开床单,揪起已经断气的凶犯,狂怒地:“嘿,你怎么死了呀,你张嘴说话呀?”
  楚材已经从话筒里听出瞿恩那边的情况,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瞿恩镇定了一下,执起电话:“我明白局面紧急,正因为如此,办案者就更应慎重。请楚秘书务必转告校长,此事重大,我需要对凶犯的口供作一些必要的旁证。既然校长如此信任我,我们也不能辜负了,必须坐实了,弄确凿了,毕竟事关一批人的脑袋,脑袋掉了安不上呀!”
  楚材拗不过瞿恩的倔脾气:“既然……那就请瞿教官抓紧旁证调查,务必不要超过今晚!”说完,楚材“砰”地掼了电话:“这个王八蛋,完全不合作。”
  立仁:“就不应该找共产党来做这事!”
  楚材叹口气:“不是避嫌吗?”
  立仁:“那他怎么个答复?”
  楚材:“他说他正在寻找旁证。”
  立仁:“谁是旁证?”
  楚材:“凡是目击者都可能是旁证。”
  立华下班回家,一边上楼一边取钥匙,刚到楼梯口,黑暗中蹿出两人影,向她扑来,她本能地用手上的提包打去,立华挥动提包,倒退到一扇门边,护住自己。两名男子咔嚓亮出了手上的匕首。
  立华不停地摆手,身体明显在颤抖:“不要过来!我要喊了!”
  男子晃了晃刀子,狞笑:“喊呀!”
  立华竭尽全力:“来人啊!”楼内,有房间亮起灯,但没人出来。
  立华:“来人呀,要杀人了!”
  两名男子逼近了,立华拎提包再打,楼下传来了尖利的刹车声。
  两名男子一怔,立华乘机又是大喊:“来人啊!”
  来者是瞿恩,他听到求救声,刷地拔出腰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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