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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娥善解人意。
“已经弄复杂了,林娥……”立仁满脸无奈。
林娥的假男友默涛向瞿恩汇报了林娥向立仁挑明关系的事。瞿恩对默涛说:“转告林娥,这层关系挑明了也好,但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们的对手是从不讲旧情的。”
默涛点点头,说:“对了,还有一件事……”他凑到瞿恩耳边说。
瞿恩惊讶了,脸上并无喜悦。
林娥的假男友默涛走后,瞿恩听取江西秘密来沪的湘赣红军政治保卫局穆震方的汇报。
穆震方告诉瞿恩,上海送去的敌人电报密码起了很大作用,红军保卫局三处破译了南昌剿总与敌二十八、四十七师的通信电报。毛泽东很兴奋,已经布置了红四军和红第三军团,力争全歼国民党的这两个师,尤其是第四十七师,号称蒋介石的御林军。吃掉这两个师,蒋介石的二次围剿肯定没戏。
敌人的电报密码,就是打入中统内部的林娥所窃取的。
“看来林娥的工作还是很有成效,有了这个,红军就如虎添翼!”瞿恩赞许道。转而又问穆震方:“立青最近表现怎么样?”
“我这老同学,打仗是没得说,就是大大咧咧的。彭总倒是挺喜欢他,也敢用,上次反围剿,张辉瓒就是他杨立青的那个团抓到的。”穆震方说。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对这样的同志还是要宽容一些,用其所长。”
“那当然,那当然,我和他过去有些误会,是不应该那么苛求,这次三军团提他做师长,我们政治保卫局也还是开了绿灯的。”穆震方尽释前嫌。
在一次反围剿战斗中,红军第三军团第九师缴获了敌大量武器装备,其中还有一部电台。师长杨立青兴奋不已:“妈的,在哪儿?我倒要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这个——”营长陈三喜指着地上摆着的一部电台及配用电器。
“行啊,你陈三喜这回没把它给我砸烂了。好使吗?”
陈三喜一脚踢在白军电报员的屁股上:“听见没有,我们师长问你话呢?”
白军电报员“啪”的立正:“报告红军长官,五十九师电报主任向您报告,这部五百瓦德国军用电台,可以随时工作。”
立青对电台爱不释手地摆弄着。
“没错吧,师长,我陈三喜有了打张辉瓒的教训,战前,我给我的每名连长都上了课,让他们都知道知道什么是电台,什么用处,结果,就闹了个这玩意儿!”
“警卫员!”
“有!”
立青命令:“马上用我的马,把这宝贝疙瘩驮上,我要亲自给总部送去。小心哟,得像摆弄鸡蛋那样,别给我闪了。”
在红军总部,立青遇到了刚从上海回来不久的政治保卫局副局长穆震方。穆震方告诉立青,瞿恩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妹妹瞿霞在上海被捕后,又被押往南京,差点判了死刑,多亏了孙夫人宋庆龄出面,上个月才改判了无期。
立青一怔:“什么,瞿霞被捕了?”
“你还不知道?”
“我离开上海时还好好的。”
“不是孙夫人说了话,撤了死刑判决,我们那漂亮的黄埔女翻译已经就……”穆震方已经发现立青与瞿霞关系不一般,停下没说。穆震方还告诉立青,瞿恩已经跟一个叫林娥的女孩子结了婚,两人岁数整整相差一轮。
“林娥?中统无线电学校的那个女孩?”立青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出于职业习惯,穆震方忽然发现自己不该同立青说起林娥,对立青一再打招呼,此事绝密,这不是个人的事,而是党的头等机密,关系到反围剿的得失成败。
十七
林娥怀孕已有七个多月,每天挺着个大肚子到中统上班,表面上看林娥是对中统工作敬业,暗地里却是为地下党搜集和传递情报。
这一天林娥下班的时候,碰巧立仁的轿车也等在门口。在立仁的殷勤客气下,林娥只好坐上轿车,让立仁开车送自己回家。立仁一面开着车,一面同副座上的林娥说着话。说着说着,立仁忽然发现林娥没有声音了,扭脸看去,只见林娥满头大汗,一副疼痛难熬的样子。
“怎么了你?”立仁关心地问。
“肚子疼得厉害,好像是羊水破了……”
“我的天哪,看来我又得送你去医院……”立仁看到林娥的座位下面一片精湿,连忙打方向盘调头,加大油门,风驰电掣般朝医院开去。
“林娥,你坚持住,我这就送你到医院!”立仁开着轿车,疾驶而去。
一路上,立仁不断安慰林娥:“坚持住,有我呢!我好像命中就是送你上医院的……那时候你可没现在这么漂亮,小丫头一个,一路上搂着我的脖子,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太美好了。别呀,这就到……”
在医院走廊,立仁焦躁不安地踱着步。医生走出来问立仁:“你是十七床的先生吗?”
立仁不好直接回答,只好绕着弯子地问:“产妇怎么样了?”
“胎是保不住了,正考虑引产。”
“像这样七个多月的孩子能活吗?”立仁是听林娥在路上说的怀孕时间。
“看吧,你们得做些婴儿准备。”医生转脸进去了。
立仁赶紧走到医院电话处,摘下话筒,给办公室打去电话,吩咐手下:“我是杨立仁,你马上去林娥家里,让她的男人到妇幼医院来,林娥早产了……什么?南京让我今晚就赶过去?知道了!”手下在电话中告诉立仁,南京国民党中央党部让他立即赶过去,有要紧事情面告。
立仁挂了电话,朝产科病房犹豫了一下,调过脸,悻悻地走了。
林娥的假扮丈夫默涛接到电话,立即赶往医院。林娥趁旁边的人不注意,塞给默涛一个折叠的纸条,然后又大声呻吟起来。
默涛没敢怠慢,揣着纸条,急匆匆赶到瞿恩住所,递给瞿恩那张汗湿了的情报。瞿恩展开看后,告诉默涛:“这是最后一批密码,非常重要,立刻送交李克农!”
一旁的瞿母显得神色有些慌张。默涛在一进门时,已将林娥早产到医院的事告诉了她。瞿恩看到母亲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妈?”
“你媳妇林娥她早产了,住在妇幼医院十七床,我这就得去看看!孩子还没下来呢,受罪呀!”
瞿恩一怔,不知孩子的降生,是喜还是忧。
瞿母来到妇产医院,孩子已经生了下来,是个男孩。忽然当起了奶奶,瞿母十分高兴,急着要看孙儿长的什么样,问护士:“我能进去看看我那孙子吗?”
“孩子早产,在暖箱里,医院规定外人不能进入,怕感染。”护士含笑而去。跟瞿母说话的护士是范希亮的妹妹,过去范希亮就是要把她介绍给立青做对象的。
瞿母回到家,兴冲冲地正要把医院看望林娥和孙儿的事告诉瞿恩,瞿恩脸色凝重地对母亲说:“妈,出大事了!顾顺章叛变了,打入敌人高层内部的钱壮飞从南京赶过来透的消息。中央机关所有联络点,今夜之前必须全部转移!”
原来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特科负责人顾顺章在武汉被捕后,押到南京,供出了所有他所知道的中央机关工作人员名单。立仁被急召南京,就是为的此事。国民党中央党部让他立即对上海的地下党组织实施逮捕。
“我的天啦,老顾,老顾叛变了?”瞿母感到吃惊。
“伍豪已经决定,我和林娥今晚就得出发前往中央苏区,你也不能在这呆了,想办法搬别处去。”
“可林娥早上才生的孩子……”
“生死攸关,顾不了那么多了。”瞿恩让母亲马上带人去医院,接完林娥母子,直接去码头上船,紧急转移。
瞿母带着地下党的两名同志,来到妇幼医院接林娥母子回家,被范希亮的妹妹范护士拦住不让接走。瞿母心急如焚:“护士,实在是家里有急事,要接她们母子出院。”瞿母知道,在这儿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中统特务随时都可能来抓人,央求范护士帮帮忙,替办一下手续,人立刻就得接走。
范护士想想,对瞿母说:“不论你们家出了多么大的事,产妇你可以接走,但孩子却万万不可以。”
“为什么?”瞿母一惊。
“实话告诉你,早产孩子太弱,分娩时一度窒息,心跳都没有了,现在一直在育婴室暖箱里输氧,你现在把他抱出育婴室大门,他肯定活不了!”范护士说的很诚恳。
瞿母一下子傻了。两名随行而来的地下党工作同志看着瞿母,轻声说:“瞿妈妈,开船时间就要到了,不能再等了。”
瞿母想想:“那就这么办吧,你们把林娥接走,我守在这儿。我这把老骨头死不足惜,孩子可不成!”一脸慈祥和坚定。
已是深夜时分,立仁守在无线电电台旁边,根据顾顺章提供的名单,遥控指挥中统上海站的特务实施残酷的搜捕行动。
又有一份顾顺章提供的名单到了立仁手中。立仁接过一看,简直不敢相信:“中统上海站通讯室无线电报员林娥,系中共军委瞿恩之妻!”立即下令:“告诉第一行动组,马上放下手上的一切工作,会同巡捕房,赶往妇幼医院产科病房十七床,逮捕林娥!”
“嘀—嘀嘀—哒哒……”电键急促敲击的声音。立仁下达完抓捕命令后,浑身都是冷汗:怎么回事?几小时前还是自己亲自把林娥送进这家医院……
凌晨,天色熹微。立仁的黑色轿车驶抵立华的住所停下。立仁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下车,告诉司机:“你现在就去加油,完了后回这儿来,我们直接赶回上海!”直挺挺地瘫倒在沙发上。“两天两夜没睡了,这又要赶回去,立华,我心里不好受,痛苦极了……”立仁想跟妹妹立华诉说心中的烦恼。
立华披着睡衣,匆匆忙忙起了床,问:“这一大早就跑来,究竟出什么事了?”
“立华,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是很难动感情的,尤其是对女人……”
立华自然知道立仁说的“女人”是谁,没好气地对立仁说:“你爱的也是太畸型了,放着那么多女孩子你不去追,偏偏喜欢这么一个……”
“你不是也喜欢过董建昌嘛?爱情这东西,没什么道理可讲!”立仁说。
“你不要和我比,那是什么年代?红色广州,一颗火星子就能点燃几十万人的狂热,那时候的人,今天能找回来吗?”
“你不要教训我,这事你也在其中呢,我要说出来,会把你吓一跳,你信不信?”立仁惨笑。
“你干吗要扯上我,自己闹下的伤口,自家去舔,不要跑这来烦我。”立华不想听些不愉快的事。
“你跟我说实话,你爱瞿恩吗?”立仁问。
“我看你没事干,又胡扯了。”立华不想提到瞿恩。
“你知道林娥是谁的妻子吗?”立仁发出一种怪异的笑,“她就是瞿恩的妻子!是瞿恩打入我们中统的卧底!我以前也觉得,那个戴眼镜的银行小开,怎么能驾驭林娥这样的女人,那不是一朵花插在牛粪上吗?现在明白了,这个不简单的女人,背后原来站着瞿恩这样的男人。老实说,得知这事,我反倒有了一种解脱,败在瞿恩这样的男人面前,我不丢人!”
立华听立仁一说,不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立华想不到自己一直深爱着的瞿恩,已经同另外一个女人结了婚,而且还有了孩子。尽管瞿恩目前处境不好,前途未卜,但在立华心中,情感的挫折实在受不了。她神情恍惚,约董建昌到一家茶座会面,说有事情跟他商量。
董建昌如约而至,但对立华这种从未有过的主动,感到奇怪:“怎么了,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还是头一次主动约我。”
“你能不能不做官了,我也辞掉监察委员,我们一块儿去欧洲,离开这个地方,离得越远越好。”
董建昌一怔:“你怎么了,这可不像你。”
“我来找你,就是说这件事,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吗?”立华说。
董建昌笑了:“告诉我,在哪儿受到刺激了?是不是瞿恩那儿又有消息了?”
“你别跟我提这个名字,他同我毫无关系!”立华怒道。
“立华,我是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为什么要半途而废?多少人眼红你今天的地位。”董建昌好言相劝。
“我不想再干了,一点心劲都没有……”
“听我的,立华,别做傻事,那不是你的生活。”董建昌进一步劝道。
“这么说,你也拒绝我了?我真的是自作多情。好了,你就做你的官去吧,我走了!”立华挎包而去,头也不回。
“立华!”董建昌跟在身后喊……
立仁回到上海,带着几名中统特务直扑瞿恩住所。
“能够确定这是瞿恩的住所吗?”立仁厉声问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