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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丫头银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二奶奶,韩大爷又在那儿缠住大小姐胡闹呢!”
白文氏顾不及说话,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颖轩气得两手发抖,把毛笔一扔,东拿西找,终于抄起了一把花铲子,跌跌撞撞向花房外跑去。
二房院北屋。
韩荣发一只手死死抱住玉婷,一只手在玉婷身上胡摸乱摸,伸着脑袋亲玉婷,玉婷吓得已经叫不出声,排命挣扎着。
韩荣发:“媳妇儿,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害什么臊呀!……好媳妇儿……
别躲别躲……怕什么呀……“
黄春冲进来,后面跟着抱着两岁敬业的丫头佩兰:“撒手!成什么样子啊!你连小孩子都欺负!”黄春拼命拉扯韩荣发,韩荣发根本不理睬,仍抱着玉婷乱摸。
“别怕,别怕!过些日子我就娶你!”韩荣发依旧胡为。
黄春拉不开,顺手抄起炕上的管帚疙瘩,狠狠地砸了下去。
韩荣发一下子松了手,捂住脑袋,大叫:“你敢打我!?”
玉好叫着跑出了屋。玉婷跑出二房院门,扑向正跑来的白文氏,白文氏忙搂住她。颖轩拿着花铲子跑来,直奔二房院……
二房院里屋,黄春正训斥韩荣发:“瞧二奶奶的面子上,大伙儿都不计较你,你也该知道尊重自己!”
韩荣发一脸的无赖相:“我怎么了?我要娶她!她是我媳妇……”
“满嘴喷粪!谁是你媳妇儿?她还是小孩子!”
“大爷就看上她了,怎么着?……”
颖轩举着花铲子冲进来,直奔韩荣发吼道:“我宰了你个活畜牲!”黄春也举起管帚狠抽韩荣发。
“干什么?俩打一个儿!来人呐,救命啊!”韩荣发叫着夺路而逃。
颖轩和黄春到院里时,韩荣发仍在边跑边嚎:“我非娶玉婷不可!要不然我就叫你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韩荣发窜向院门外,在后面追赶的颖轩冷不防在门坎儿上绊了一下,冲下台阶又蹬了空,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跟着追上来的白文氏、黄春、胡总管、秉宽和颖宇,赶忙围上来,只见颖轩牙关紧闭,已无知觉。“快抬进去!二哥!二哥!”颖宇叫着,秉宽、胡总管赶忙将颖轩指进屋。此时,谁也顾不上去和姓韩的算账了。
二房院里屋。
颖轩躺在炕上,只有张嘴喘气的份儿。颖宇道:“何苦!您连个蚂蚁都踩不死,还宰人呐!”
白文氏端了一碗水过来,颖轩无力地将水碗推开:“叫……叫……叫……”
白文氏:“叫什么?”
“叫……叫……”颖轩越急越说不出话。
颖宇:“叫谁呀?二哥!”
颖轩急得瞪大了眼:“叫……叫……”
白文氏忙回头对秉宽:“快收拾收拾东西去济南,叫景琦快回来!”
颖轩突然送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第二十四章
济南。大名楼饭庄单间。
景琦、玉芬、吴掌柜、吕掌柜、杨九红和四位先生一桌。杨九红为大家斟酒后,玉芬先举杯:“九红,这杯喜酒我先得敬你,过去的事儿咱们不许再提了。”
杨九红忙站起:“姑奶奶!我得谢谢您的成全!”
玉芬:“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来,愿你们两口子白头偕老!”
在大家纷纷站起,一片祝贺之声中,玉芬又道:“景琦,从今往后,我就是九红的后台老板,你要是欺负九红,我可不依你!”
“我欺负她?疼还疼不过来呢!”景琦的话招来众人大笑。他接道:“这事儿我没禀过我的母亲,所以也不敢大办喜事,诸位多包涵。”
杨九红站起:“谢谢诸位来喝喜酒,以后还得请诸位多照应,我先干了!”
杨九红一口干了,大家忙举杯喝酒。景琦道:“九红,你得多喝!告诉你们,九红的酒量,我都敌不住!喝酒跟喝水似的,喝多少都跟没事儿人一样!”
“你又胡说!”杨九红嗔怪道。
一位先生:“来来来!给九红换大杯!”
吴掌柜:“七爷,跟你说个正经事,孙老头儿的儿子从北京回来找我两三回了,这场官司,他们撑不住了。”
“怎么?一年多就撑不住了?我……”景琦话未说罢,玉芬便打断道:“老七,听吴爷说!”景琦不说话了。
吴掌柜:“人家认输了,只要赶紧结案,孙记泷胶庄他愿以底价盘给七爷,从此,全家迁出济南,永远不再干这行了!”
景琦说道:“我还想把这官司打他个七年八年呢!”
玉芬:“行了!见好就收吧!”
吴掌柜:“我也是这个意思,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一年多,孙家上下使了银子无数,府台大人就是不结案,七爷这招儿够阴的!”
“这就叫杀他个干干净净!”景琦学着京剧的念白,大家齐声喊好。
吕掌柜:“再说元祥也坐了一年多牢了,赶紧把他放出来吧!”
景琦:“吴掌柜,看你的面子,饶他不死!喝酒!”
济南。同春茶馆单间。
在两张契约上,景琦和孙万田的儿子孙继田相继盖了章。吴掌柜站在一旁说道:“得,我这个中间人算是没白跑!”
“七爷!明天就请过来盘点,我告辞了!”孙继田满脸阴云,起身匆匆而去。
景琦:“听说孙老头儿不行啦!”
吴掌柜:“活不了几天了,孙家筹备着办丧事呢!”
“自作自受!”景琦撩开门帘,石元祥远远地坐在一个靠窗的桌子旁,景琦向他招了招手。石元祥忙站起走过来。
石元祥进屋,诚惶诚恐地望着景琦,景琦和吴掌柜让他坐下,他依然不敢落座。
吴掌柜有意缓和地:“坐嘛!七爷叫你坐你就坐!”石元祥这才拘谨地坐了个椅子边儿。
景琦:“派你个差事,孙记泷胶庄盘过来了,得有个大查柜,我看就是你吧!”
石元祥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恐慌,不知七爷真意。
吴掌柜也是一愣,不知景琦这话到底是玩笑耍人,还是当真这样安排。
“怎么了,不愿意再给我办事了?”景琦和颜悦色看着石元祥。
“七爷!我知道我对不起您,可大堂上我也供了,大牢我也坐了,您还想怎么处置我,您就明说吧,我都认!”石元祥脑子里只想得到宽恕,景琦刚才的话,他几乎没记住一句。
景琦笑了:“老吴,你听他说什么呢?好像我要害他似的!”
吴掌柜:“七爷,有话还是明说的好!”
景琦:“这不明说了吗!”
“元祥是真知道错了,你就别再拿他开涮啦!”吴掌柜仍以为景琦刚才的话是玩笑话。
景琦认真地:“嘿——这事儿能瞎开涮吗?元祥,一年多的大牢不能叫你白坐,明儿去‘孙记’盘点就是你去,你从老柜上挑俩可靠的人带过去,我可就全交给你了!”
石元祥相信是真的了,激动而又惭愧地低下头,强忍住要淌出的眼泪。
吴掌柜大感意外:“七爷这面子可大了。元祥,还不谢谢七爷!”
石元祥一张嘴便哭了起来:“谢谢七爷!”
景琦:“嘿嘿,大老爷们儿哭,忒寒碜了吧!去吧,准备准备!”
“是!”石元祥捂住脸走了出去。
吴掌柜:“七爷!你这事儿办得固然是漂亮,石元祥这人品靠得住吗?”
景琦:“没有比他更靠得住的了!”
吴掌柜:“这种偷偷摸摸的毛病可是不好改!”
景琦:“他对不起我一回,我还提拔了他,他就不会有第二回!”
吴掌柜:“难说,你还得防着他点儿!”
景琦:“用不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别忘了,他做坏事是为了给他妈治病,这份儿孝心就难得!”
吴掌柜:“你是个大孝子,所以才这么想。”
景琦:“你再想想,整个儿柜上最老的人儿,最懂行的就是他,还靠不住?!”
吴掌柜:“七爷,我真服你,做事永远叫人摸不透!又合情理,又出其不意,要不你能成大事业呢!”
景琦:“行了吧吴掌柜,别夸我了,要不是我那泡屎换你两千银子,我哪儿有今天呐!”
吴掌柜哈哈大笑:“坏!七爷,你真叫坏!坏透了,你个活土匪!”
二人开怀大笑。
路家客厅。
黑夜从北京赶到济南的秉宽一个人儿在吃饭,风尘仆仆的样子。
玉芬和闻讯而来的景琦在一旁看着他。
秉宽:“二奶奶一直说,姓韩的这小子是他娘家的一位远亲,可看他那个闹法儿实在不像个正经人!”
玉芬:“怎么不把他赶出去?!”
秉宽:“要能赶早就赶出去了,我看二奶奶有一肚子苦水儿没法儿说。”
是传:“我妈不是那种前怕狼后怕虎的人呐!”
秉宽:“您没见那小子,包娼窝赌,打扎子套白狼,什么坏事儿都干!”
景府:“家里没人敢管?”
秉宽:“二奶奶护着他,谁还敢管?!”
玉芬:“这可真是邪了门儿了!”
秉宽:“二奶奶能容得下他,我看这里边儿的事儿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了。”
景琦:“嗯,我妈向来眼里不揉沙子,等我回去再说。我爸爸不碍的吧?”
秉宽:“我看是不行了,下半身儿不能动了,连人都不认得了,您还是早上路的好,越早越好,再晚恐怕……”秉宽感到不好再往下说。
玉芬:“有这么厉害?”
秉宽:“我可不是有意咒老爷子!”
景琦:“这我知道!姐,那我今儿就动身!”
玉芬:“别耽搁,快点走!我可是回不去!”
景琦:“我这次走,不能带九红……”
玉芬:“甭说了,我全明白,你不把家里铺垫好了,哪能让她去!”
景琦:“那我可就……”
玉芬:“不用你嘱咐,我会照应她,还不放心?”
景琦:“放心!姐从小儿就疼我。”
玉芬:“甭说好听的,知道吗?她有了!”
景琦一惊:“她有了?我怎一点儿不知道?”
秉宽:“恭喜七爷了。”
玉芬:“你们这些男人啊,还说你在女人身上心细,我看也是味儿事儿!”
景琦:“她不说,我怎么知道?”
玉芬:“不说就不知道?还男人呢!快回去收拾收拾,跟九红亲热亲热,明儿上路吧。”
景琦家里屋。夜。
杨九红在帮着景琦收拾东西。景琦问起她怀了孩子的事儿:“你怎么没跟我说?”
杨九红说:“我怕万一要不是呢?”
“几个月了?”
“我有俩月身上没来了!”
“嗨,你看!赶到这时候把你一人儿扔到这儿……”
“别说这个!”
“你知道我不是不愿把你带……”
“告诉你别说这个!”
“我们家的事儿你也……”
“还说还说!我就住在这小屋里等你回来,反正我是你的人了,甭管走到哪儿,都知道我是你的人,我就挺知足!”
“我就这么香饽饽儿?”
“哎,你自己不觉得?”
“不觉得!人家都说我坏透了,是个活土匪!”
“你要不是活土匪,坏透了,我就不喜欢你!”
景琦一下子把九红楼在怀里亲着:“给我生个丫头!”
“干吗要生丫头?”
“跟你长得一样,你看我怎么把她调理成一朵花儿!”景琦把九红轻轻放躺在炕上。
“那我就给你生个丫头!”景琦躺在炕上紧紧抱住九红。
白宅。
景琦和秉宽在第二天黎明时分,就赶着马车上路了,两人倒替着歇息,紧赶慢赶,急如星火地从济南府赶到了北京城。当马车停在大门口时,两人都傻了眼,只见门边挂着“挑钱纸”,大门上仍挂着白。
胡总管和仆人们迎了出来。
景琦慌忙走上台阶,胡总管上前扶住景琦:“秉宽前脚儿走,老爷就归天了,已经发过丧了。”
仆人向里边跑边叫:“七少爷回来了!七少爷回来了!”
景琦进大门,绕过影壁,进敞厅,过活屏……脑子里麻木成一片空白,只知道在深一脚浅一脚中走向上房院。一路上有仆人们在喊着:“七少爷回来了!”“七少爷回来了!”……
景琦走进上房院,进了北屋,愣愣地站住了。他觉得站在屋中的母亲的面目似乎模糊不清,她身后条案上供着父亲大人的灵位牌。
景琦沉痛地望着:“妈!”
白文氏抑制着激动与泪水:“拜过你爸爸!”
景琦走到案前,悲伤地望着,胡总管上前忙给他戴上了孝。
颖轩的灵位牌前,摆着几块砚台和他生前用的烟袋。
“你爸爸陪葬的只有你给他买的那块砚台。”白文氏悲痛地说道。
景琦跪地:“爸!儿子回来晚了,不孝的儿子回来晚了——”他连连叩头。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