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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喜光:“白大爷升了太医可得更加小心了,你爸爸就是前车之鉴,把这腰牌收好喽,我得走了。”二头儿端个盘子进来,放到桌上。
景怡忙道:“王总管,这是自制的滋补丸药、十盒泷胶,您带上。”
王喜光:“那我可不客气了。”
景琦:“这银票您收好。”
王喜光接过银票:“干吗这么客气?常公公死的时候关照过我,说白家不容易,只要我管太医院一天,就不会亏了白家!”
景怡:“有您这句话,我们心里可有了主心骨儿了。”
王喜光:“七爷,什么时候有堂会招呼一声儿,我得跟你串一出!”
景椅:“行,我傍着您!”
“我这胳膊腿儿还行,不信你瞧!”说着王喜光口念四击头,一个骗腿儿来了个亮相。
“好!”景琦等大声叫着。
天乐茶园。
“好!”景琦高声叫着。
戏台上万筱菊正演着《大英杰烈》,一个四击头亮相。
“好!”景琦又是一声大叫,声震屋宇,池座的人都回头看他。
楼上包厢里,白文氏、玉婷、雅萍在看戏。“听老七的好叫的,比台上唱戏的声儿还大!”白文氏说。
玉婷两眼发直看得入了迷。万筱菊在跑圆场。
玉婷眼都不眨地看着,白文氏扭头看玉婷,她浑然不觉;白文氏捅了桶身边的雅萍,示意她看玉婷,雅萍看到玉婷如醉如痴的傻样,扑哧笑了。
玉婷这才扭过头:“笑什么?”
“没什么,看你的戏吧!”白文氏说道,玉婷忙又回头看戏。
台上万筱菊正唱《扯四门》。景琦又是一声:“好——!”
秉宽匆匆忙忙从桌子中间穿过,走到景琦旁俯耳低语了几句。
景琦抬头大惊,忙站起身和秉宽前后脚向外走去。
二人慌慌张张走出天乐茶园门口,景琦跳上了马车说:“我先回去,你在这儿等老太太,先别告诉呢!”
秉宽应声,景琦忙赶车走了。
白宅敞厅。
大理寺两名差官坐在厅上,颖宇在一旁作陪,景怡、景琦站立。
差官甲:“府上的人不用惊慌,无非是带大爷去问问,问明白了就没事儿了。”
颖宇:“这事儿不是挺明白的吗?姓韩的不能血口喷人呐!”
差官已:“我们是奉命而来,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们也不太清楚。”
景琦:“不清楚就抓人?”
景怡忙制止:“老七!那我跟二位走吧!”
景琦:“等等,我去!是我打了姓韩的,他要咬就咬我,凭什么传我大哥?”
差官甲:“这是你们宅里大爷的事儿,自然要大少爷去!”
颖宇:“大爷死了二十多年了,这北京城没有不知道的,要告也得拿出点儿凭据来!”
天乐茶园。
戏散了,看戏的往外拥,看座的伙计拦住了男客,大叫:“堂客下楼啦!回避了您呐!请堂客先走!堂客下楼啦——请堂客先走一步儿了您呐!”
出口堆了不少男客,都跟脚翘首地张望,一片议论声。
白文氏、玉婷和雅萍随着堂客们说说笑笑下了楼梯,走出戏园子大门。
白文氏等走向马车,见秉宽迎上来,诧异道:“你怎么来了?老七呢?”
秉宽:“有事儿先回去了!”
白文氏:“什么事儿这么急,戏都不叫听完?”
“啊——也没什么事儿!”秉宽支支吾吾,白文氏马上看出不对劲儿。
“瞒着我是不是?”白文氏追问道。
秉宽老老实实:“七少爷不叫说。”
白文氏厉声地:“说!”
秉宽:“韩荣发到大理寺告了,说是大爷没死,白家偷梁换柱,欺君犯上,要抓大少爷呢!”
白文氏:“早知道要出事儿,快走!”
白宅。
白文氏进门道,对迎上的胡总管说道:“去拿五百两银子来!”
胡总管应声小跑着离去。白文氏转过影壁直奔敞厅。
见白文氏走进敞厅,二差官忙站起。
白文氏:“二位差官辛苦了,请稍坐一坐,我有话说!”三人落座后,白文氏侃侃而言,“要说大爷这官司,二十五年前就具了结,有人存心和我们白家为难,这些事儿恐怕二位差官也都有所闻。”
差官甲:“听老人儿们说过,北京城没有不知道的。”
白文氏:“我还是那句话,冤仇宜解不宜结,胡总管!”
胡总管忙送上五百两银票交二差官。
“这银票请二位带走,无非是别叫我们老大受委屈,我这儿先谢谢二位了!”
白文氏站起施礼。
二差官忙站起:“不敢当,请二奶奶放心,我们尽力就是了。”
景怡:“走吧!”二差官押景怡走出敞厅。大家都送出去。
一下台阶,差官甲即回头:“请留步!”
“请请!”白文氏礼让着,人们一直送到影壁前,目送差官和景怡走了出去。
白文氏回头对景琦:“景琦,快去请王太监,宫里请他多打点,先从公中支银子。三爷!魏大人虽说解职在家,可上上下下也还说得上话儿,你去打个招呼,哪怕传个信儿也好!”
颖宇说着:“胡总管,詹王府的人还在新疆,恐怕跟这事儿没牵连,我最担心的是关家……”
胡总管:“我明白了,明白了,我去……”
翠姑忽然挺着大肚子跑了出来,丫头在后面追。
“二婶儿,出什么事儿了,他们把景怡带哪儿去了?”
白文氏忙迎上来:“哎呀!你挺个大肚子乱跑什么,快回去!”
翠姑:“景怡呢?”
白文氏:“这事儿你不用管!我经过的事儿多了,别遇点儿事儿就慌里慌张的。”
白文氏看着院里的人:“都站在这儿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人们忙散去。
白文氏:“佩兰!搀大少奶奶回屋去躺着。”丫头忙扶翠姑向敞厅走去。
白文氏叫住了白方氏,低声地:“三奶奶!看住了翠姑,记得当年抓大爷的时候大奶奶怎么死的吗?”
白方氏点着头:“放心吧,有我呢!”
百草厅公事房。
银票和药放在桌上。太监王喜光斜了一眼桌上的银票,说:“老七,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跟我交个底!”
景琦:“事儿明摆着,我大爷去世二十五年了,谁要说没死,叫他请出来我们见见,该什么罪名儿我们情愿顶着!”
王喜光:“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把一个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韩荣发养在家里好几年,说说为什么?”
景琦一下子被问住了,无法回答。王喜光咄咄逼人地:“怎么了,说呀?”
景琦结结巴巴地:“您知道……那不是……我离家好些年,这里边的事儿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是可怜他才收留了他!”
王喜光:“老七,这事儿你说不清楚!”
景琦僵在那儿再也没了词儿。
王喜光:“麻烦就在这儿!你们家是养虎遗患!这话连你们自己也说不清,难道到了大理寺堂上,你也说不清楚?!”
景琦:“所以,王公公,才找您拿个主意!”
王喜光又斜了一眼银票:“老七,你这点儿银子,恐怕办不成事儿吧?”
景琦立刻明白了:“我明白了,王公公!只要能把我大哥放出来,花多少银子我都认!”
王喜光:“有这句话就好说!韩荣发是个穷光蛋,他告个状无非是给那些当官儿的找了个财路,就轮到你们白家出血了!至于大爷死没死,谁有闲心管那屁事儿!姓韩的想空着手打官司,那不是白日做梦吗!”
景琦:“谢谢王公公指点,我这就去拿银子。”
王喜光:“有银子,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第二十五章
白宅敞厅。夜。
依然是两桌酒席。景琦给景怡斟酒:“大哥!这杯酒我给你压惊。”
白文氏:“就问了你这么几句淡话就把你放回来了?”
景怡:“韩荣发咬死了说我爸死的那天晚上,从死囚车里放出来了,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朱顺把我爸爸救走了。大理寺贪赃卖放!”
白文氏:“你是急么说的?”
景怡:“我说没这么回事!死囚怎么能出得了大狱呢?”
“哎,那天晚上是去了詹王府……”颖宇不知不觉说走了嘴。
白文氏瞪着颖宇:“三爷,有这么回事儿吗?”
颖宇立即醒悟:“啊?噢!对——对对!没那么巴宗事!明明死在大狱里了嘛!”
景怡:“堂上老爷就没容韩荣发说话,只说詹家在新疆,严爷、朱顺已死,查无实据就退了堂了。”
白文氏:“查无实据……可并非就坐实了,不过是使了银子的缘故!”
颖宇:“甭想那么多!人放回来了就好!我们老五进了总理事务衙门,跟端大人很熟,有什么事儿可以托他!”
“韩荣发说大理寺贪赃卖放!他这不是自己嘬死吗!你们都听着!”白文氏愈说声音愈大,吃饭的人都回过头来,“那天晚上大爷去詹王府看病的事儿,谁也不许说,说出去不是把大理寺的老爷们都得罪了吗?!根本就没那么回事儿!”
关家客厅。
关少沂无比厌恶地望着韩荣发:“这都二十多年了,怎么又把这老账翻出来了?”
韩荣发:“关大爷!白大爷死的当天,你不是也觉着其中有诈吗?”
关少沂:“我是不大信,可并没什么证据!”
“我就是证据!我爸爸就是替白大爷死的!”
“这不能光凭你一张嘴说了算!”
“关大爷!要是没这么回事儿,白家凭什么养了我好几年?二奶奶亲口跟我说的!”
关少沂着实吃了一惊,他审视着韩荣发,终于又恢复了理智:“告诉你,姓韩的!你的话,我一句也不信!白家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没完没了的跟白家做对!”
“他们恩将仇报!把我赶出来了!白家没一个好东西!”韩荣发咬牙切齿。
关少沂不客气地:“你也不是好东西!”
韩荣发:“我不是好东西,你不就为了香伶的事儿恨我吗?可八国联军进城的时候,我没带着洋兵砸你们家!我没带着洋人糟蹋你媳妇儿!”
关少沂大怒:“住口!无赖!走你的吧!”
韩荣发站起身:“我走!行!我走!亏了你还是书香门第,媳妇儿都让人给弄了,你还有脸活着,亏你还是个男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滚!”关少沂气得直哆嗦,大吼一声。韩荣发忙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又站住回头看关少沂。
“姓关的!放着深仇大恨你不报,跟我耍威风!你爸爸是翰林院的编修,只要一道密折儿上到老佛爷那儿,还要什么证据?那就是白家遭报应的时候到啦!你自己掂量着办!”韩荣发说罢转身离去。
关少沂的姨太太肖月兰拉着十多岁的关静山从后堂急急走了出来,见关少沂气得不知如何发泄,满屋乱转,连声骂着“小人”,便问:“骂谁呢?”
关少沂狠狠地:“姓韩的!真是唇没祖宗,丢尽了人,我要叫他家破人亡!”
肖月兰:“姓韩的?”
关少沂不知不觉又怨恨起白家来,大叫:“姓白的!”
白宅二房院北屋。
白文氏面色忧郁地望着景琦:“去!把家里人都叫到敞厅!”
“先别急吧,还没到这个地步。”景琦劝道。
白文氏:“妈经过的事儿太多了,出了事儿一定先往坏处想,真到事情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就要往好处想,在西安沈先生还劝我把大爷的事儿挑明了,亏了我留了个心眼儿,你看有多悬!”
景琦:“可我大爷的事儿死无对证,只要他们找不到大爷,这案子就永远也落不实!”
白文氏:“理是这个理!可景怡得受点儿罪了,去吧!都叫到敞厅去。”
工夫不大,在敞厅里聚齐了全宅的男人,白文氏坐在中间,看着众人:“关家的人上了一道密折儿,把咱们告了,老佛爷发了大脾气。看来景怡免不了这一难!”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嚷开了:“这是无中生有,陷害忠良嘛!”
“死无对证的事儿怎么能滥定罪名呢?”
“托人!咱们也上折子跟他干!”
“ 大爷到底死了没有? ”
“当然死了!”
“那咱们怕什么?”
“没这个道理!”
……
颖宇高声地:“别乱!别乱!听二奶奶把话说完了!”
白文氏:“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这是没什么理可讲的,万一景怡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大房的事儿,二房,三房义不容辞,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要替大房分忧!”
景怡:“二婶儿,何必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白文氏:“我心里最清楚!这回比二十五年前来得更凶险,托人使银子都没用了,往最坏了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