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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远被两个巴掌打清醒了,木木地看着林文寒,迅速转过了身。
第七节 怎样了结黄金专案
司徒文亭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英雄峰上,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凉凉的感觉很舒服,司徒文亭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更没有想回家的意思。朱支峰失踪和雪山出车祸以后,他又认真复核了一次金玉良的案卷,仅从证据的角度审理,他始终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罪刑法定,法无不法,对眼前的现实来说,那也只能是一种理想。我们毕竟是一个人治传统的国家,要达到全面的法制谈何容易?作为一个法官,除了忠于你的职守外,你难道就没有情?你忠于的职守,就永远正确?
雨越下越大,山野已经全被雨雾包裹住。司徒文亭的脊背渗进了凉凉的雨滴。他确实应该好好思考一下黄金专案了,这也是他回到地方后第一次这么不自信。而这些不自信是不是还有爸爸和林伯伯的因素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司徒文亭决定找爸爸谈谈。
司徒竞湖见司徒文亭全身水叽叽地走进家门,脸色很不好看,就心疼地问:“你这是怎么啦?快把湿衣服脱了。几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躲躲雨?看你淋的这个样子!”
司徒文亭接过司徒竞湖扔过来的毛巾,简单地擦一下,又从茶几上抽出一支烟点着了。
“情绪怎么这样不好?还抽起了烟?”司徒竞湖不解地看着司徒文亭。
“爸,有些雨是躲不过的。”
“你今天是怎么啦?”司徒竞湖对司徒文亭的怪异举动很是困惑。
“爸,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在黄金专案中,您和风情娱乐中心和雪地龙究竟是什么关系?金矿的开采是不是您同意的?在金玉良一案中,您应该负什么责任?”
“文亭,你怎么啦?你听到什么啦?”
“金玉良现在疯了,开不了庭,从表面上看,他是这起死亡事故的主要责任者,但如果死亡谷金矿是经你们同意向私人开放的,或者说你们领导们为了个人捞钱与金把头内外勾结,擅自开采国家的矿产资源,金把头们为了大肆捞钱又利用这一机会,向采金农倒卖进入死亡谷金矿的采金证,那性质就发生了质的变化。”
这孩子怎么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文亭,你可不能胡思乱想!金玉良一案如果翻烧饼,这不仅仅是对你不利,更重要的是它对现在所有的领导都不利。当然这里面也有爸爸一份责任。”
“爸,我一直很尊重您,雪山和支峰事件发生后,我不能不想这件事,不能不反思金玉良一案的问题。当时按您的意见快结快审,给上面报材料,但是现在回过头来看,如果出现上述的问题,我将如何面对世人?刑罚由领导决定的时代已经过去,它在向法定迈进。”
司徒竞湖默默地看着儿子,不自觉地在地上转开了圈子。
“文亭啊!有些事也不是爸爸非要你这样做,事情总有个阶段性嘛。毛泽东的时候,你让他搞现代化也不可能。金玉良一案能结了,我的意见还是快结了啦,拖下来对谁都不好。”
“那么爸爸,我再问您,这件事与林伯伯有多大的关系?”
司徒竞湖没想到儿子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这孩子今天是怎么啦?
“文亭,你是搞法的,有些事情是要靠证据说话的,更不能乱猜测。再说,咱们司徒家有今天,你能当上西方市法院的院长,这些都离不开你林伯伯的帮助。现在新书记刚来,他又走了。如果在这个案子上……”
司徒竞湖的意思很明确,一是没有证据,二是林为驹对我们司徒家不薄,而他的院长可能包括他的市长,林为驹都出过力,那么下面的话还用问吗?但爸爸并没有回答他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司徒文亭默默地看着司徒竞湖:
“爸,您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在金矿的事件上究竟陷得多深?”
司徒竞湖冷漠地瞪着儿子,怎么回答儿子这个问题?儿子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儿子,也不是二十几岁的儿子,他已经是一市的最高司法长官。他司徒竞湖还有资格骗儿子吗?但有些事只能意会,不能说破:
“文亭,这里当然有爸爸推卸不掉的责任,我毕竟是市长啊!”
爸爸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司徒文亭有点后悔,其实他淋了半天雨水,最让他下不了决心的也就是这一点。他在第三次拿起金玉良案卷时,思想已经跑到了爸爸和林为驹身上,如果说案卷之外的因素也只能是这样了。同爸爸的谈话更增加了他的两难选择。司徒文亭没有再提问题,站起身走了。
“文亭,你身上的湿衣服!”司徒竞湖追出来,但司徒文亭并没有回头,而是默默地走进了雨里。
第十四章
第一节 穷人穷得只剩下了人品
雪山决定找雪原谈谈,也要找找雪地龙,他并不认为雪地龙是个坏人,雪地龙身上还有一些仗义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朱支峰的事他知道多少?柳风影的事他又掌握了多少?
雪山没有想到,他在半路上拦下的车竟然是雪原的,而且雪原见他上了车自己却下了车。雪山开始并不知道雪原不愿意拉他,他不得不坐在驾驶座位上,随手挂上了挡。雪原只好不情愿地又上了车,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走着。
最近发生的事情雪原都已经知道,嫂子走了,哥哥的组长也被撤了,而且还被开除了党籍,以后事情会怎么样还很难说。不过,这些事情又能怨谁?还不都是你自找的。雪山的遭遇传到死亡谷后,雪地龙曾经把他拦在路中央,如同上一次打他的阵势差不多。
“你小子一直害你哥哥,一直被利用,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不想听雪地龙的。但自从与雪地龙几次交手后,他确实有点怕这位爷,这小子下手太狠了,而且他瞪你一眼都让你全身哆嗦。
“小狸猫是他们手上的一张牌,一个诱饵,你知道不知道?可是你呢?还当个宝贝似的,钟情得不得了,你算什么东西?”
是啊,我算什么东西?可是我的房子、女人全没有啦,我还是东西吗?
雪山知道雪原还在恨他,而且非常恨他。
“爸爸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雪山不看雪原,自己讲述起来,“从前有俩兄弟,老大很贪,老二很憨。等他们的爸爸死了,哥俩就分家,老大把家里的土地、粮食、值钱的东西全弄到了自己手里。老二却憨憨地帮老大搬东西。老二想,只要哥哥过得好就行了。分家以后,老二总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但老二对哥哥从来没有一句怨言。老大呢,天天大鱼大肉,一点也不给他的弟弟。老二饥寒交迫,终于病倒了。”
雪山停止了讲述,雪原甚至连坐姿也没有动一下。车轮飞速运转的沙沙声更大更响。
“老二一病就是好几天,总是不见老大来看他。一天清晨,太阳还没出来,一只喜鹊突然在老二门口叫起来,听着喜鹊叫老二的病立时好了许多。老二拄着树枝走到门口,喜鹊就引逗老二向远方走去。老二跟着喜鹊走了多远,走了多少时辰,一概不知。喜鹊一直把他领到一座山上,老二没想到那山上到处是金子,老二的病立时又好了几分。老二捧起一把又一把金子看着,越看越喜欢。喜鹊看老二没有拿的意思,就将一粒粒豆子似的金子啄到老二的衣兜里,老二想这么好的东西,那么多的人分,我怎么能要这么多呢?老二只拿了两颗金豆子,在太阳出来之前跟喜鹊下山了。”
雪山见雪原动了下身子,知道自己的讲述起到了作用。
“后来老大也去取金子,因为贪心背不动被压死了,对吧?可是,哥!我为冷小月他们付出了代价,我要我的那一份报酬,他们为什么不劳而获?我不是贪得无厌的家伙。”雪原终于耐不住了。
雪山并不理会雪原的提问,继续讲他的故事:
“后来老大知道了,每天都跟喜鹊去背一袋金子。老大后来又想,为什么要天天背呢?要是住在金山上,这座金山不就是我的了吗?他带上充足的吃的又随喜鹊去了金山,在那里搭起了窝棚。喜鹊眼见太阳就要出来了,老大还不想回家,就不停地在老大的头上叫啊叫的,想叫老大赶快下山,老大却冲喜鹊摆摆手。喜鹊在太阳出来前飞走了。老大呢,因为贪心被太阳烧死在金山上。”
雪山的叙述结束了,但车中的气氛却更凝重了,哥俩谁也不说话。
“老二和老大你喜欢谁?”雪山不看雪原,仍将目光盯在远处的公路上。
“我谁都不喜欢!”
“不!你喜欢老二。”
“你,你要把车开到哪里去?”雪原突然发现雪山把车开向了土吉淖的方向。
雪山没有回答。他是要带雪原去一趟土吉淖,他要让这个玩野了心的弟弟真正了解一下土吉淖,因为他是这里长大的孩子,这里才是他生命的根,他不能忘了他们,永远都不能忘了他们,如果一旦忘了你深深植根的土地,你的脚步也就站不稳了,你的基础就没有了。老丁头的家最能代表土吉淖的生活状况,他想让雪原了解一下。老丁头当了三十年的老支书,带着大伙奔幸福路的领头人,最终躺在自己保护了近五十年的金矿上,而且还带着一生的贫穷去见了马克思,怎么总结他的人生?怎么看待金把头们对财富的掠夺?
车速已经开到一百二十迈,雪山还在踩油门,他只能把愤懑的情绪释放在车速上。
土吉淖到了,几个光屁股的孩子追着小车奔跑。雪山将小车停在老丁头那几间破旧的黄泥小屋前。村里的人们也都拥向老丁头的家。一个光屁股孩子冲到雪山和雪原的前面去敲老丁头的家门:“丁家奶奶!丁家奶奶!要账的又来啦!”
屋门慢慢开了,门里探出个脑袋:“等几天扶贫款就来了,你们……”老丁头的老伴马婶见风就流眼泪,看不清来人。一年不到的时间,这个可怜的老太太死了儿子,失去了老伴。老太太的精神也垮了下来,眼睛整天泪流不止。
雪山阴着脸径直走进老丁头的家:“马婶,我是小山子。”
“我记不清初三还是初五借的,老丁头知道。不过请您放心,俺老丁头走了,他欠的债俺不能装孬不还。二林现在白天上学,晚上拉板车挣钱,他前几天还寄回来了300块钱呢。我琢磨着等今年政府的扶贫款下来,就能还上你的500块钱。”
老太太擦着不断流泪的眼睛,边说边把雪原让进屋里。
“看看马婶糊涂的,人也分不清了。马婶,他们不是来要债的,他是老雪家的大小子,当兵的那个!”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大声冲老太太解释。
雪山见老太太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就大声地冲老太太喊:
“马婶,我是牧业队上放羊的小山子!小山子!你听清了吗?”
“听清了,听清了。”老太太紧紧拉着雪山的手,“你是小山子?你真是小山子?”老太太眼里的泪水流得越发多起来,“你丁叔说你出息了,当官了,比你弟弟强,你兄弟不是咱土吉淖的人,他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老太太拉紧雪山的手:“小山子,大婶这没有什么好吃的,大婶煮了一锅山芋蛋蛋,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老太太揭开锅盖,抓了一碗,放在黑乎乎的炕桌上,又端来一小碗盐末:“蘸着吃吧,咱这黄土里的东西是从不亏人的,你每次回来大婶都偷着看你。你是咱土吉淖最有出息的一个,是吃咱土吉淖山芋蛋蛋长大的一个。”
雪山慢慢坐在了小炕桌前面,眼中有些酸涩,也有些温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得这么脆弱了。战场上那么多战友在面前倒下了,他从来没有哭过,而那都是鲜活的生命,有的前一天晚上还和他一起打球,还和他讲故事;有的早操时还给他敬礼,说走就走了,但激起的只是仇恨。可是现在面对家乡父老的这种生活,你却连一点忙也帮不上,甚至连一句公道的话也不能给予他们,你是土吉淖的男儿吗?
“你的事,大婶听说了,大婶知道,你是为大伙办事才遭灾的。吃吧,快吃吧,趁热。大婶看着你吃,你小时候,大婶就是这样看你吃山芋蛋蛋的,吃得可香了。”
雪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今年已经四十有二,走出这块土地的时候,他曾对自己说过,不混出个人样来,绝不回土吉淖见乡亲们,当他由士兵成了军官后,在战争中逐步走向指挥员的岗位后,他就不再想自己混成个什么样子,而是更多地想着自己家乡的这块土地和这块土地上生存的人们,他们怎么才能不吃土豆。雪山的泪水慢慢从眼角爬了出来。他随手拿了个土豆递给雪原,自己就蘸着盐末大口吃起来,两行泪滴也轻轻地落在手中的山芋蛋上。
屋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