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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至死·万劫 作者 鬼古女 (全)-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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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思瑶抱着小猫Linda走下车,细密的雨丝扑面而至,不远处的昭阳湖面上刮来一阵清清冷冷的风,她不由打了个寒战。蹙眉望天,和她心情一样阴郁的灰色天空上堆积着和她心事一样厚重的乌云。见过孟思瑶的人,都不理解她居然会有无尽的烦恼——她是那种清丽中又透出十分灵气的女孩子,平时爱笑,笑到能感染最古板的心。但近来,或者说自从去年父母去世后,她虽然表面上仍巧笑嫣然、一片清新,私下里,从偶尔的郁郁寡欢,逐步发展到愁思不断,一颗玲珑心更促成了多愁多疑、敏感伤感。尤其近来,以前所在的公司濒临倒闭,她的旧居里魅影憧憧,为了去新公司上班方便,也为了告别那段记忆,她特地搬了家,向老房东赔了提前解约的罚金,无一顺心。

                  孟思瑶出了会儿神,直到开车送她来的常婉轻轻搡了搡她,拉着她的前臂说:“搬家公司的车已经到了,你还不去盯着点儿,当心他们把你的那些宝贝碰坏了。”

                  这就是我和Linda的又一个栖身之所了。

                  孟思瑶在心里叹了一声,抬头又将新居的外观打量了一番:西班牙式的拱形门廊,清真寺式的阔大房体,中式的飞檐屋顶,这样的搭配设计,本来很容易不伦不类,在这里却被糅合得几乎天衣无缝,显出设计者的别具匠心和深厚功底。这小楼原本是座别墅,据说是一名顶尖的建筑设计师的“小手笔”,不过目前分做四户出租。不久前来看房时,孟思瑶一见钟情,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合同。

                  身边的常婉忽然也打了个寒战,双眼直视着楼门。门前站着一名和她们年龄大致相仿的黑裙女子,黑发高高挽起,皮肤苍白如雪,阴雨天里,竟带着副墨镜,大概是乍见来客,出于礼貌,她摘下了墨镜,寒意竟从目光中渗了出来。

                  “她是谁?”常婉轻声问着。

                  孟思瑶心不在焉,不知道常婉看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常婉再定睛看时,只看到一个搬运工背着孟思瑶的小梳妆台进了楼门,那黑裙女子已经了无踪影。

                  “见鬼了!”常婉几乎是在大叫。“我刚才明明看见的……”

                  黑裙女子又出现在了门廊里。

                  孟思瑶认出了门前的女子,正是别墅里的房客之一,记得当时看房时互相介绍过,名叫郦秋,是江京师范大学音乐系的一名助教。初见时,郦秋让孟思瑶惊叹不已:世上竟仍保留着这样素面朝天却明艳不可方物的稀有品种!寥寥数语的寒暄中,郦秋谈吐有致,不罗嗦,不俗气,每句话点到为止,像是警幻仙子文件柜里的歌词,让孟思瑶更是折服,更是心仪。眼前的丽人高雅出尘,感觉很特殊,该怎么形容呢?她想了很久,觉得“不食人间烟火”用在郦秋身上很贴切。

                  所以此刻听到常婉“见鬼”的抱怨,孟思瑶心头一颤:这也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说法!

                  孟思瑶和常婉走上台阶,Linda迫不及待地从孟思瑶臂间跳下来,浑身一阵哆嗦,将刚才沾上的一点雨水尽数抖落,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郦秋淡淡地笑了笑,说了声“欢迎”,又指着门廊里一大盆绽开的海棠说:“你人未到,贺礼就先到了,算是为你庆祝乔迁之喜吗?”

                  那海棠和花盆在一起,足有一米高,花盆边放着一个一尺见方、用绚丽包装纸包裹精良的礼物。

                  “真的是给我的吗?”孟思瑶惊喜道。

                  “一大早EMS专递来的,是给你的,我代签收了,本想放到你屋里去,又怕妨碍了搬家,”郦秋的声音婉转动听,却不带情绪。“你还有一封信呢,是普通邮件,邮递员刚走不久。”

                  孟思瑶这才注意到郦秋的手里拿着一个白色信封。

                  不用看也知道,那礼物一定是袁荃送来的,只有她知道自己的新居地址——这新居就是袁荃帮她找的。那封信呢,当然也应该是袁荃寄来的。这可有些奇怪:袁荃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同在一个城市里,一道吃饭、喝茶、泡星巴克、买衣服、逛唱片店、电话、手机、短信、电子邮件、QQ,两人交流方式多种多样,可从来没有以书信这种最传统的方式沟通过。

                  孟思瑶接过那封信,见寄信人是魏容萍,一个很熟的名字,又想不起是谁。

                  是先看信,还是先打小灵通给袁荃,谢谢她的礼物?

                  这一周来袁荃都在出差,不见得会开私人手机,孟思瑶这两天曾试过几次,都没人接。想了想,她还是拨通了袁荃的手机,虽没有通上话,但留了言,表达了谢意。

                  她这才拆开信封。

                  孟思瑶的目光在一张黑字白纸上扫了一下,忽然摇摇欲坠,若不是身边常婉及时扶住了,她一定会摔倒在地。

                  手中的信封和信纸凄然飘落。

                  “瑶瑶,你怎么了?”常婉唤着孟思瑶的昵称,关切地问。

                  “袁荃……”孟思瑶唇中喃喃念出这两个字,脸上已添了两道泪水。

                  常婉忙将那张信纸从地上拾起,略略一看,“啊”地叫了一声,身体剧烈地一颤,要不是和孟思瑶互相扶持着,也说不定会颓然倒地。

                  信纸上写着:



                  孟思瑶女士:

                  我们以十分悲痛的心情告诉您,小女袁荃于2005年9月16日遭遇车祸,与世长辞。火化及殡葬仪式将于9月24日上午10:00在江京市万国墓园殡仪馆举行。叨在

                  母 魏容萍

                  父 袁国胜

                  泣告



                  袁荃就这么不辞而别?!

                  孟思瑶和常婉靠在门廊内的墙边,沉默良久,不约而同地互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轻声道:“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颤抖的话语几不可闻,却如惊雷般响在彼此耳中。

                  在一霎那间,两人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深深恐惧中。
                  2.哀别离(1)



                  万国墓园离孟思瑶的新居一湖之隔。昭阳湖的水色已是醉人,加之园周密植常青松柏,园址坐落于西郊,远离车马喧嚣,即便细雨纷飞,仍是让人流连忘返的绝妙环境。可孟思瑶此刻的心情比袁荃灵堂里的气氛还要沉重,绝无心思欣赏周遭风景,和常婉并肩急匆匆走进了袁荃的父母为女儿遗体告别租用的大厅。

                  大厅正中的墙上挂着袁荃大学毕业时的一张放大照片,照片上的她有着一片灿烂的笑容,脸上泛着青春的容光。

                  但现实残酷,青春已逝。

                  她就这么去了?

                  这是两天来始终萦绕在孟思瑶心头的一个不需要解答的问题。她没断了追思这位最贴心的朋友,泪水不知流了多少,每天清晨上班前,都要花很长的时间修饰自己的面容,以免让新公司的同事觉得异样。此时看着照片上袁荃那栩栩如生的笑脸,泪水又充盈了眼眶。

                  袁荃的父母看见孟思瑶和常婉出现在门口,移步招呼。二老曾经无数次见过孟思瑶,登时想起长别的女儿,边走边洒泪,孟思瑶赶忙走上前,挽住了两位老人,叫了声“阿姨”、“叔叔”,也哽咽起来,转而又想到二老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尤其伤感的境况,在他们面前怎能毫无节制?她忙深吸了一口气,安慰道:“你们可别太伤神了,早就听说,阿姨的身体本来就特别需要多保养,千万要节哀。你们知道的,我和袁荃从中学起就是好朋友,婉儿她们也是从大学起就像亲姐妹一样,今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你们。”

                  “前提是,如果我们能活到‘今后’。”一个声音在孟思瑶身后冷冷地响起。

                  孟思瑶的心猛地一抽,仿佛被这句话无情地刺了一下。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身后的女孩有张纯净的鹅蛋脸,一双标准的“杏眼”,睁得大大的,隐约带着悲愤之意,颇有些凶相地盯着孟思瑶。

                  “小曼,你这样说话太伤人,瑶瑶心里已经够难过的了。”常婉竭力护着孟思瑶。

                  袁荃的母亲魏容萍满面疑惑地看了看商小曼,又看了看孟思瑶。常婉又说:“叔叔、阿姨,你们别听小曼瞎说,她也是伤心到了极点,有些胡言乱语。”

                  商小曼仍盯着孟思瑶、仍是冷冷地说:“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个朋友,我的确是伤心到了极点,但婉儿你错了,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孟思瑶觉得有些头晕,难受不堪地闭上了双眼。

                  魏容萍似乎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你们都是很要好的朋友,总共是五个人,对不对?”

                  商小曼点头说:“我们是上大学时,在旅游协会认识的,在一起春游、秋游、黄金周游、暑假旅游,爬了好多山,有些男生恶作剧,叫我们‘狼牙山五壮士’。毕业后,小荃、婉儿和瑶瑶留在了江京,我回到武汉父母的身边,另外一个女孩回了上海,但几年来,我们五个人每年至少有一次聚会。”

                  魏容萍哀叹了一声:“你说的那另外一个女孩是叫乔乔吧,是今年夏天……最先去的?”

                  常婉感觉局面越来越无法收拾,忙插嘴道:“阿姨,您别跟着多想了,乔乔是出了意外。”

                  “难道袁荃去世,不也是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商小曼步步紧逼。

                  泪水又崩了堤坝,从袁母的眼中汹涌而出,商小曼这才感觉自己有些过分,立刻住了口,常婉狠狠掐了她胳膊一下,又不停地安慰袁母。

                  孟思瑶仍闭着眼,两个月前的一幕幕在眼前如泪水般淌过。真没想到,才两个月,如同经历了两年的煎熬。想想这两个月里,诸事不顺,心情一直没有好过,事业上的阻滞,好友的亡故,接踵而来。

                  莫非,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万国墓园提供火化和殡葬的综合服务,遗体告别后是火化,然后是简单的葬礼,时间安排得很紧凑。所有来宾都跟在捧着袁荃骨灰的袁氏夫妇身后,穿过微雨,踏着墓园湿滑的石径,走向袁荃的墓址。

                  “‘五壮士’就只剩下三个了,只怕,我们最终都得向命运认输。”商小曼垂着头嘟囔着,她心里存不住事,但说出来的恰恰是孟思瑶的想法。这个小曼,你能不能放过我?

                  商小曼、孟思瑶和常婉,三个亲如姐妹的好朋友,三套黑裙,撑着伞并肩站在袁荃的墓前,低头默哀,心里各有各的心事,但难脱同一个主题:那人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要多少个意外和不幸,才能证明那诅咒的准确?

                  风突然紧了,雨点刮在脸上,冰凉。孟思瑶抬起头,看见袁氏夫妇的身边,一个面容憔悴不堪的青年。

                  是啊,如果乔乔和袁荃的命运会降落在其余三个好朋友的身上,这个男孩也逃不过的,他们曾一起经历过那惊心动魄的一夜。

                  那男孩浑身衣服已经被雨水浸湿,显然站在墓前有好一阵了,他是袁荃生前热恋中的未婚夫刘毓舟。刚才在灵堂里并没有看到他,一定早就站到这里悼念未婚妻,任凭风吹雨打。刘毓舟同时也是袁荃生前所在会计事务所的同事,孟思瑶见过他许多回,每次都是衣冠楚楚,潇洒帅气,而今天这副颓唐的模样,可见他对袁荃爱之深切、念之凄苦。

                  孟思瑶大受感动,走到刘毓舟身边,轻声道:“小刘,葬礼已经基本上结束了,你们公司来了不少人,都要动身了,你也别太难过,跟他们一起回去吧。一起去吃个午饭,缓解一下。”

                  刘毓舟长叹一声,僵直着脖子,好不容易回过头,嘶哑着喉咙说:“这种时候,我其实更想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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