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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时,他刻意将“顾”字音咬重了。
早在出发前,李夜吟就研究过东海散修间的势力关系,晓得顾家绵延千年有余,虽然没有化神期大能,却也算上人才济济,族人又齐心协力,是东海有数的大势力。只是顾家一贯封闭自守,不与外界接触,故虽然存有拉拢之心,却也不正式列入计划。
此刻听顾北屋自报家门,当即心念一动,只是面上装出懵懂的样子,看了眼身后的原力。
原力已经喜上眉梢。
海龙寨风头虽劲,到底只是个后起之秀,和顾家这等传承千年的家族不可相提并论。故,从十年前开始,原力就不遗余力地试图与顾家人建立友谊,可惜顾家傲慢又冷漠,多次尝试始终无功。谁曾想今日竟有这番巧遇,窃喜之余,忙道:“在下海龙寨原力!”
“哦,原来是原寨主,久仰久仰。”顾北屋敷衍地说着,视线始终不离李夜吟。
李夜吟看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微微一笑,站起,介绍道:“原来是东海顾家菁英,难怪这等豪气。在下姓李,单名一个蕴,江南人士,这位是朱雀门的火德真人。”
“李姓?果然,李兄这般人才,又精通音律,想必是名门之后。只是李兄与朱雀门真人同行,可是——”
顾北屋小心翼翼地说着,他看“李蕴”双十年纪,虽说启蒙修道有些晚,但胜在根骨绝色,得族中长老悉心调教,想必事半功倍。但若是火德真人已经捷足先登,事情就棘手了。虽说顾家自成一家,与中原道统鲜少往来,但策动他人改投门派,传出去到底犯忌讳。
李夜吟见状,妙语解颐道:“我与火德真人一见如故,乃是忘年之交。”
“……忘年交?”
顾北屋下意识地重复了异变,这等美玉,便是天才车载斗量的万始宗也不可能不动心,何况朱雀门这等小门派。若是无所求,火德真人作为一个金丹修士,为何屈尊与李蕴平辈结交!
却也顾不得了,只要李蕴还没有正式投入朱雀门,顾家就有希望争取!
患得患失间,眼中光华变幻万千。
李夜吟没有读心术,但他心思缜密,只看顾北屋的表情变化便猜出了大半心思,佯装懵懂,道:“久闻顾家乃东海望族,可惜结交无门,不想今日却——”
“诶,李兄——”
顾北屋正要回答,却听一声凄厉叫喊突兀响起:“大师,是他们!就是这对无耻男女,害了老赵哥!”
声音带着惶恐和畏惧,乃是怕到了极点,却又基于义愤慷慨展出。
李夜吟原本嬉笑的面色顿时有了少许凝重,顾北屋更是不满地转过身,发现店铺前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灰袍僧人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外,身后两个壮实汉子躲躲闪闪。
“你们是——”
想了半天,想不起哪里见过,倒是和尚的打扮看着眼熟,似乎是一元宗的秃驴。
一元宗?
因此想起此来目的的顾北屋,连忙收敛傲慢颜色,拉起顾荻露,上前一步,稽首道:“晚进顾北屋、顾荻露,拜见一元宗高僧。”
“阿弥陀佛!施主大礼,贫僧不敢当。”
两个和尚整齐规划地宣了声佛号,震得挤满看热闹人的街道骤然安静了。
李夜吟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他刻意徘徊县衙周围,又调弦弹曲,本就有引来一元宗的意思,不想事情的发展竟比自己的预期更加完美。
只看躲在和尚身后的壮年汉子满脸畏缩,再看顾荻露一脸理直气壮却又隐约透着心虚,也依稀能够拼出部分真相。
多半是男子的同伴嘴巴不干净薄,说了些荤话,被顾荻露一怒之下打成重伤之类。
当即假装和事,对一元宗的和尚道:“大师,顾家乃是当地望族,鲜少上岸与人随便往来,却不知他们怎么就得罪了大师,还有这两位……面貌凶恶之人。”
没有指名道姓,但言辞的偏向性足够明显,配上嘴角的冷笑,当即激得和尚身后的壮年汉子一跳三尺高,指着鼻子骂道:“看你长得斯斯文文,原来也是个不讲理的!是不是看上了这恶婆娘,想着讨好她?可惜这婆娘只喜欢漂亮的小白脸,你要想追求她……趁早抹脖子换个好胎!”
“哦,听这么一说,我想我明白了。”
其实早就猜出事情大概的李夜吟故作深沉地拉长调子感慨一句后,对顾荻露道:“顾姑娘,虽然不知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单只凭这一嘴的没辙拦,在下也要站在姑娘这边!”
“多谢李公子。”
顾荻露嘻嘻应道,她看这李蕴,相貌虽平凡,言行举止却是规章有度,又精通音律,显然是个大家子弟,且大哥对他似乎颇为欣赏,难免又多了几分好感。何况酒楼的事情本就是他们自找的,她自诩无错,如今得了支持,心中越发的得意,完全忘了和兄长此行的目的。
“只是秉持正义罢了。”
李夜吟温和地笑着,态度自然逍遥。
可惜如此一来,他在众人眼中,便也成了被美色蒙了心的纨绔子弟,无不恨得牙痒。
顾北屋却是另一番念想。
他晓得当下的情况,想把误会解释清楚,是几乎不可能的。好在李蕴对二妹生出好感,可谓不幸中的万幸。从家族利益出发,只需牺牲一个顾荻露就能将绝世美玉笼络,简直划算极了。
况且——顾荻露对李蕴似乎也颇有好感。
当即主意已定,眉眼一转,对那两位一元宗僧人道:“想不到一元宗的大师也喜欢听信一面之词,不分青红皂白,既然如此,我兄妹无话可说。”
“你们——根本就是颠倒黑白!”王六痛苦地骂着,噗通跪下,抱着和尚的衣袍,涕泗横流道:“大师,你们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是这女魔头不讲道理在前——”
一元宗的和尚虽然好脾气,但修士的好脾气从来都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何况顾家兄妹伤人理亏在前,还这般振振有词。听到此处,僧人们再也忍不住了,他们互看一眼,其中一人双手合十,跨入店铺,道:“顾施主,你恃强凌弱,我一元宗却也要主持公道!”
说罢,屈身成童子拜佛,弯腰的瞬间,法力磅礴袭来!
☆、第116章 和尚要杀人
磅礴的法力横冲直撞而来,气流飞转中,店铺内摆放整齐的货架顿时狼藉大片!
店主和伙计猝不及防,连滚带爬地钻到柜台后面,却不想那气流锐利远胜刀剑,滋啦一声便将乌木台面给拦腰切断,余力贴着店家的头皮而过,留下满面血痕。
虽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店主到底是个普通人,哪见过这等场面,早已吓得牙齿上下打颤,结结巴巴地哀求道:“……大师……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啊……”
冷汗混着眼泪和血水一起留下,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狰狞。
熏了香的房间里,隐约飘荡失禁的骚臭味。
意识到自己行为过激的和尚停了手,合十宣道:“阿弥陀佛,小僧犯了嗔戒了。”
“嗔戒吗?”
李夜吟本就唯恐天下不乱,此刻更是火上浇油地掏出折扇,半遮着鼻翼,踱步中央,悠悠道,“一言不合,即大打出手,一元宗好大的场面!”
“不错,”火德附和道,“联盟明文规定,不得无故将凡人卷入!莫非一元宗以为有枯泽大能撑腰,便可无视联盟的规定了?!”
——方才和尚的攻击虽然犀利且突然,但火德和原力都是结丹修士,李夜吟又近在咫尺,只抬手间便将他护周全了。至于顾家兄妹,本是修士,又是始作俑者,见到一元宗僧人时便已经在防备翻脸了。
故此番出手,真正遭罪的只有店家及过路的百姓。
正可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然而即使心中懊悔不已,听完了火德真人的奚落,一元宗的和尚顿时无法拉下脸承认有错,只是自怜嗔戒地垂头退下诵经不已。同行者则一步跨出,咄咄逼人道:“亏你们还记得联盟的规矩!方才在酒楼里,莫不是这位小娘子以术伤人在先?!”
“是又怎样!他们指指点点说那些个不干不净的话在前,小姑奶奶我只是小惩大诫!”
闻言,顾荻露理直气壮地回敬道。
李夜吟也一旁冷飕飕道:“顾家世代居住东海,从未加入联盟,何来遵守联盟规矩的道理?况且这次的事情,是大师的苦主有错在前,顾姑娘下手虽说有些重,但也不至失分寸……退一万步说,联盟的规矩重要,女子的名节就不重要?”
“这……”
和尚哑然了,出家人四大皆空,难免忘了男女有别的陈规。此刻被李夜吟点醒,方才意识到顾荻露的理直气壮并非蛮横,乃事出有因。
但是——
他转头,看了眼面色青灰的师弟,以及身后满脸哀求的王六等人,难免低宣一声佛号,道:“他们不过嘴巴轻薄,顾娘子看不顺眼,随便训斥几句就可以了,这般伤人筋骨,着实戾气太重!”
“所以你要替他们强出头?以暴制暴?可惜本姑娘不是被吓大的!”
顾荻露哼哼地说着,叱骂的同时不忘向着李夜吟的方向柔声道,“火德真人、原大哥,一会开打,麻烦你们将李公子带去安全的地方。家传的离水剑,威力只是寻常,但施展开来却难免波及大半个街道!”
“好。”
答应声刚落,只听“哗啦”脆响,顾荻露反手拔出本命宝剑!
本就肃杀的店堂,刹那间寒风凌冽。
顾北屋抽搐了几下嘴唇。
他本有心上前劝解,但顾荻露的眼神着实不善,何况——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一元宗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若不是他们依仗是大宗派,有枯泽撑腰,看不起顾家……
顾北屋想起了临行前长老的嘱咐:若是能将各种曲直解释清楚,自然是最好。但倘若一元宗的人态度倨傲,不讲道理,顾家也不是好捏的柿子!
——只看一元宗门人无意中流露的傲慢和蛮横,顾北屋也知道若他们执意认定顾家害死了那无名僧人,他便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顾北屋暗自盘算着,他性情高傲,不喜低头,何况今日的事情,本就是一场飞来横祸。故顾荻露执意要出手,他面上虽然不赞同,心底却难免暗暗叫好。
须得让一元宗的人知道,顾家不是好惹的!
李夜吟一旁冷眼看着,将顾北屋的每一丝表情变化都纳入眼帘。
而此时,顾荻露也已出手!
……
顾家世代生活在东海深处,顾荻露又是女修,修炼的子母阴雷离水剑,正如她的宣称,威力平平,但因为海滩近在咫尺,一旦发动,引起海水汹涌雷电交错,波及范围巨大,气势汹汹如涨潮!
轰隆隆——
如万马奔腾般的声响传来,原本已经散去的人群再次骚动——远方海天相接处一条白线正缓缓逼近!
大量的海水因为子母阴雷离水剑的吸引,拥挤入狭窄的街道,掀起一人高的水墙,呼啸中席卷而来,带着雷鸣般的吼叫,震耳欲聋!
这是怒潮!
好在东海县居民大多会水,轰隆的巨响虽惊得人群四散逃窜、哀声络绎,却也没有引发大恐慌。
至于火德和原力,早在潮水袭来前,便一人一手地拉李夜吟腾空而起。顾北屋则是存了给一元宗的秃驴一些颜色的打算,又晓得顾荻露修为平平,竭尽全力也只是引出一条水龙,还是因为海滩近在咫尺的缘故,料想也惹不出大祸。故眼见前方水墙越来越高,轰隆巨响震耳欲聋,却也毫不在意,抱着剑,轻飘飘跳上屋檐,翘起二郎腿,优哉旁观。
身边,站着同样看热闹的火德和原力。
一元宗的和尚却是动真怒!
原只是桩街头巷尾的寻常口角,只因为顾家人的蛮横无理,竟衍生成这哀鸿遍野的惨状!
意识到东海散修都是些没规矩的邪道人物的和尚,放下禅杖落了袈裟又脱下佛珠,盘膝坐下,双手捏诀,口中佛偈喃喃。
午后的阳光照在并排升起的两人的光头上,激出淡金色的光环。
轰!
佛光溢出,化为无形的墙壁,生生地将潮水挡住了!
轰!轰!轰!
大量潮水拥挤入狭窄的街道,本就足够紧张,偏生遭遇佛光阻拦,后面的潮水急速推进,迫使前潮陡立,破碎的轰鸣此起彼伏!
轰——隆!
前浪遭遏,后浪又上,波推波,浪迭浪,潮水奔腾咆哮,潮头掀揭天上!
“秃驴,欺人太甚!”
顾荻露吃力地骂着,她修为浅薄,强行引发潮涨只是逞一时之气,坚持到现在,早已手脚酸软丹田干枯几近极限。
然而一元宗的和尚不知道她的虚实,他们摆出死战到底的架势,凝结的金光越来越浓郁,堵得潮水涌成的水墙也越来越高。
可恶!骑虎难下!
顾荻露愤恨地想着。为了斗气,她不计后果地输入灵力,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