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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好吗?你们哥哥呢?”
他带领村民往后走,看到满地的尸体,脚都忍不住发软。
“村长……他们、他们杀了我大哥!”小女孩的声音再度响起,安心摆脱了安康,跌跌撞撞地从后院跑了出来,大哭:“是这群穿黑衣的坏人杀了我哥!他们、他们,杀了我哥……呜呜呜……他们是坏人,杀了我大哥!”
“他们是坏人?”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痛哭的小女孩,又看了看吓得呆若木鸡的安康,村长下意识地将他们搂过来,拍了拍,安慰,“现在没事了,别怕。”
然而,心里却是一阵嘀咕:这么多人来这里,只为杀一个人?而且这满地的死人,难道都是一个人杀的?看来这个刚搬来村里的外来户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啊……
“村长!事情有点不对头啊,”就在这一刻,有村民俯下身大着胆子看了一下,吓得连忙站起来,“快看,这些死了的人个个都是金色头发!根本不是我们空桑人!”
“金色头发?难道是冰夷?”村长毕竟是村子里唯一去过郡府的人,听到此话倒抽了一口冷气,看了一眼这一家新搬过来的人,嘀咕,“冰夷怎么会潜入到这里来杀人?对了,你们自称是从帝都搬来这里,难道……你们的大哥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他们的大哥,是空桑的元帅,白墨宸。”
忽然间,有一个声音低低地替她回答了。是那个嚎啕的人止住了哭声,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木然开口,对着这一群拿着锄头镰刀的山野村夫说话,似乎是宣布着一个噩耗:“空桑的元帅死在了你治下的村子里……你们这群没用的家伙,个个都该受死!”
什么?村民忍不住齐齐耸动,看向了地上那个说话的人。
酒馆的老板认得,那个蹲在尸体旁边的青衣人,正是秘密住在自己店里的那个谋士模样的人——他一直鬼鬼祟祟地隔着窗户观察这户新搬来的人家的动静,刚才,也正是他第一个发觉了这里的异常,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喊人。
只可惜,还是没有办法阻拦那一群刺客的袭击。
“什么?他是白、白帅?”村长不敢相信地失声,看向了那一对孩子。安心啜泣着,点了点头,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又是骄傲又是悲伤:“是的!我大哥,是空桑的大元帅!他、他不让我说出去!可是、可是现在……”
孩子们哭得伤心,村长却只觉得如坠冰窟,不寒而栗。
是的……空桑的大元帅,白墨宸,居然在自己的治下被冰夷暗杀!这个天大的罪名,不要说是他区区一介村官,哪怕是北越郡的郡府大人都承担不起!
“还不快去追刺客!”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大喝,带头追了出去。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的村民们连忙一哄而上,跟在村长后面朝着后山上飞奔——这些拿着锄头弓箭的村民,完全没想到刚才耽搁的那一会儿时间,足以让那些沧流帝国刺客远走高飞。
村子里仿佛一瞬间都空了,只有穆星北没有动,呆呆地坐在地上,脸色比死人更白。
这群北越的乡下人能做什么呢?以为靠着锄头、镰刀和弓箭,就能对付那群沧流帝国的刺客了么?而且,白帅已经遇刺,就算把那些刺客都抓回来又有什么用!他垂头坐着,看着自己辛苦十几年辅佐的雄主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眼里有黑色的光逐渐浮现。
——那是绝望,是憎恨,是不甘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穆星北抱着头喃喃,一遍又一遍,神智恍惚。白帅是天命所归的王者啊,怎么会就这样死在冰夷手里,葬身于这个荒僻的村庄?!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
青衣谋士在下雪的苍穹下大喊起来,安心和安康也忍不住扑在地上大哭,哭声交织着喊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村庄里。
“你们给我闭嘴!”被哭声惊扰,穆星北看了一眼这一对孩子,忽然间觉得心里烦躁无比,“无知的贱民,滚开!白帅都是被你们害死的!”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这几个蝼蚁一样的贱民,白帅哪里会辞官归隐,死在这种穷乡僻壤?那个百战百胜的男人,居然一心被什么铸剑为犁、天伦之乐所吸引,不惜放弃到手的权柄。到最后,还不是连马革裹尸的战士荣耀都没有得到!
都是因为这些蝼蚁一样的贱民,阻碍了白帅的君王之路!
他愤恨地想着,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烦躁,眼里不由自主地露出嫌恶和憎恨来,一把将这一对扑上来哭的姐弟推开。
“你是谁?凭什么让我们滚开?他是我大哥!”安心哭喊着冲过去,试图把白墨宸从这个陌生人的手里抢回来,“让开!不许碰我大哥,快还给我!他是我们的!”
一对小儿女扑过来,推搡着这个陌生人,又抓又咬,却没有看到对方的精神正濒临崩溃,盯着他们看的双眼里流露出越来越浓厚的憎恨。
忽然间,小女孩的咽喉被掐住了。
“他是你们的?别妄想了!”穆星北仿佛忽然间疯了,大声怒骂,整张脸都有些扭曲,“白帅是天下雄主,九百年一出的王者!怎么可能是你们这几个贱民的!”
安心被提得双脚离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满脸通红地挣扎。
“放开我姐姐!”眼看安心危在旦夕,安康这一回没有退缩,牛犊子一样冲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身上,哭喊,“臭家伙,快放开我姐姐!”
然而他的举动更加激怒了对方,穆星北失去理智地将安心往地上一摔,便要过来抓他——地上的雪很厚,横七竖八满是尸体,安心落下去的时候忽然“啊”地惊叫了一声,小小的身体扭动了一下,然后再也不动。
一把断刀从她的胸口透了出来,将她钉在了地上。
“姐……姐?”安康惊得呆住,“姐姐!”
——那把长刀紧紧握在刚才那个刺客的手上,握刀的手在彻骨的寒气里冻成了青白色,维持着一个僵硬的角度,刀尖向上。而安心落下去时,似乎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冥冥中操纵着,不偏不倚,居然正正迎头撞上!
穆星北抓住安康的手僵在了那里,然而看到这样残忍的一幕,眼里的黑暗神色却有增无减。被刺穿的安心睁大着眼睛,显得无辜而惊恐,她挣扎了一下,发现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用尽了最后力气看向弟弟,翕动着嘴唇,吐出两个字:“快……跑!”
安康回过神来了,连哭都忘了,扭头便狂奔。
院子的门在斜对面,然而他来不及从门口逃出,便直接跑向了最近的地方,试图直接翻越篱笆逃出去,一边大喊:“来人!快来人啊……有坏人杀了我姐姐!有坏人!”
然而此刻,村子里的人都去了后山密林追刺客,街道空荡荡的。
看到安康逃跑,即将引来更多的村民抓自己,穆星北下意识地追了出去,身体里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脚步居然比平日快捷十倍,几步就追了上去——在男孩翻越篱笆的那一瞬间,他抓住了安康,低声冷笑。
那一刻,安康看到他眼里魔鬼一样的神色,不由得恐惧地大喊起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拼命地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不要动!”穆星北表情狰狞地紧紧抓住孩子的肩膀,把他用力压在了篱笆上,试图制止他的挣扎,厉声,“安分点儿!不许喊!”
然而安康却越叫越大声,越叫越凄厉,几乎将屋檐上的雪都震落下来。
“怎……怎么了?”忽然间,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在背后道,“这里怎么了?”
穆星北猛然一震,回过头去,看到后院厨房的门悄然打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扶着门站在那里,仿佛是昏睡了很久,刚刚被外面这样凄厉的叫声惊醒,摸索着朝外走来:“安心?安康?——你们、你们怎么了?!”
安大娘?那个被冰族刺客击昏的瞎眼老妇人,此刻醒来了?
看到老人,穆星北倒吸了一口气,倒退了两步,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然而,当他松开手后,安康抽搐了一下,却没有挣扎着落地,手脚软软地垂落了下来。
那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终于安分听话了,再也不挣扎,再也不闹腾——篱笆上有三四支新削的尖利竹子,在刚才的被大力压住的时候对穿了小小的身体,把他扎死在了上面。
“这……这……”穆星北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这一幕,又回头看了看雪地上的人。那个叫安心的小女孩也已经死了,身体被长刀对穿,然而她的眼睛一直看着这边,最后的眼神凝固在恐惧之中。
在临死前的那一瞬,她是否看到了弟弟活生生被杀死的惨剧?
这一切,难道真是自己做的?
“安心!安康!”安大娘听不到孩子们的回答,不由得慌乱起来,摸索着从厨房走出来,看不到脚下的台阶,一下子就滚落在地,趴在雪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安心!安康!你们在哪里?还有……还有我的宸儿……你在哪里?!”
闻到了血腥味,心里已经预感到了不祥,瞎眼的老妇人哭喊着朝这边爬行过来,满身是雪和血,却浑然不知。
空旷的庭院里,穆星北茫然站着,看着地上爬行的老人,只觉得手足无力。这一切发生在瞬间,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原先的预计。他只觉得有一把刀在心里搅动,撕心裂肺,令他的意识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忽然间就作出了这种事?
是的,平心而论,他从来没喜欢过这一家人。这一家子忽然冒出来的老弱妇孺,数十年来何尝为白帅做过一些什么,如今,借着血脉关系和白帅对殷仙子的深眷,却忽然获得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重要到,居然能令白帅放弃帝都的所有功名利禄,带着他们归隐这穷乡僻壤。
如果没有这一家子就好了……如果没有这些人,没有这条后路,白帅说不定就不会这样放弃帝都的一切,不会轻易离开那个几乎触手可及的至尊地位。
这一个念头,本来一直是存在于他的心底的,但一直被压制着不曾有过流露。而刚才,就在刚才,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催化,心底那一点憎恨忽然被千百倍的放大,身体就像是被一个莫名的魔物控制,不可抑制!
——他、他居然亲手杀了白帅一对年幼的弟妹!他究竟做了什么!
穆星北跪在雪地上,双手颤抖,精神恍惚。大错已经铸成,现在,要怎样才能收场?
雪还在无声无息地下,迅速地覆盖地上的鲜血和尸体。瞎眼的安大娘在雪地上惊惶而慌不择路地爬着,一边喊着,一边摸索着一具具尸体,寻找着那一对姐弟,不停朝前爬去——而不远处,院子里那一口新打好的、尚未围起来的井,犹如一个黑洞洞的眼窿,就这样恶毒地盯着即将自投罗网的猎物。
“别!别过去啊!前面就是……”那一刻,穆星北想要喊出声,提醒那个瞎眼老人,然而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身体里冷笑,阴森可怖,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无法动弹,宛如坠入噩梦,只能沉默着,一声不吭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漫长的雪地爬行声之后,“噗通”,沉重地一声响,那个瞎眼的老妇人就这样坠入了黑沉沉的深井,发出一长声凄厉的尖叫。
雪纷纷从井口坠落,落向那个黑沉沉的井里,几下就没了声音。
院子里终于又彻底恢复了平静,雪地上只有那一道爬过去的痕迹。
身体里那个奇怪的笑声终于停止了,四肢陡然恢复了知觉,穆星北仿佛一个提线木偶散了架,一下子怔怔地跪在雪地里,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是的,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自己做的——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他,居然杀了满门老幼!
刚才短短的片刻,仿佛是一场噩梦。
雪地里,被刀刺穿的安心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里凝聚了恐惧和憎恨,而篱笆上,安康也如同一个被扎起来的娃娃一样,直直地盯着他。在这一对孩子的眼神里,穆星北“噗”地一声跪倒在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不!”他用手抱着头,发出了野兽一样低沉的哭喊。青衣谋士脑里一片混乱,用颤抖的手捡起了地上掉落的一把刀,狂乱地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怎么?”忽然间,他听到一个声音,“你,也想死么?”
那一瞬,穆星北全身一震。这、这声音,是……白帅?!
当他定睛看去时,雪地上一双眼睛正缓缓睁开,和他默然对望——那个心脏被一刀洞穿,头颅又几乎被割下的人,居然就这样睁开了眼,缓缓问出了这句话!
“白帅?!”穆星北全身一激灵,失声惊呼,“你、你还活着?!”
“呵……”地上的人笑了起来,“你说呢?”
那一刻,那一声低笑之后,他居然坐了起来,反手来拔出了脖子上插着的尖刀,扔到了地上——在刀拔出的瞬间,那个伤口由里而外地透出一种奇特的金色光芒,然后迅速消弭。
穆星北看着这一幕,几乎如同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