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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羽.苍穹之烬-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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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穿镜湖?”孔雀对这个提议有些吃惊,然而溯光已经一脚踏入了青水里,双足在一瞬间合拢,成了鱼尾的形状,准备潜泳而去。

“好吧。去就去,最多用术法劈开水路就是。”孔雀嘀咕着,将袈裟脱了下来卷好,摸了摸光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镜湖这条线路可不好走,万一出什么事你得帮我一把!”

溯光点了点头,忽然停住了。

“怎么?”孔雀问,却见水波粼粼,忽然有一条鱼从青水上逆流而来,忽地跃起——那条鱼全身雪白,双鳍如同翅膀一样鼓动,居然飞上了半空,停在溯光的面前,腮帮子一鼓一鼓,似乎无声地张口说着什么。

“文瑶鱼?”孔雀愕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东西。

然而,溯光却没有回答,听着鱼儿说着什么,脸色越发苍白。许久,他叹了口气,用孔雀听不懂的语言对着文瑶鱼说了几句,然后抬起手抚摸了一下那条鱼的脊背,低声:“就这样回复我的父皇吧……辛苦你了。”

文瑶鱼扑扇着双鳍,恋恋不舍绕着他飞了一圈,最终一头扎入了水面,迅速游走。

“你和那条鱼说了什么?”孔雀在一旁忍不住好奇。

“一些关于海国的事。”溯光低声,却不多说,“我离开得太久了,海国发生了很多事,父皇希望我能尽快回去处理——只可惜,我做不到。”

孔雀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你父皇一定很生气吧?生了那么个儿子,居然把云荒的事情看得比海国更重要。”

溯光也是苦笑,只道:“我们还是尽快赶去破军那边。”

“好,我修炼有劈水术,可以入水行走。”孔雀接着把袜子也脱了下来,赤足走下青水去,却回头嘀咕,“不过镜湖里多水怪幻境,我怕这样一路过去,就算路线缩短了,一路上花的力气也不合算。还不如……”

就在那一瞬,他的话语停顿了。

“龙?龙?”他涉水冲过去,一把将那个人从青水里扶起。溯光紧闭双眼,脸上苍白地可怕,身体早已毫无知觉,在水里载沉载浮。只有血一滴滴从嘴角沁出,混合着水蓝色的长发,在青水里蜿蜒散开。

孔雀怔怔地看着这张忽然失去了生机的脸,心情沉重。

是的,他是太累了吧?这几个月来,龙风尘仆仆地奔波于云荒各地,几次身负重伤。这一次南迦密林之行,他更是亲眼见证了星主的去世,虽然孔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辟天剑都已经不在龙的身侧,便可以料想那一场战役的惨烈,剑断魂散,浴血而返。

——此刻的龙,已经是强弩之末,然而却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分开了他们两个,不让他们自相残杀。这个鲛人,虽然是海国皇太子,却为了云荒在拼命啊……

“阿弥陀佛……”孔雀低低念了一句,将昏迷的人从水里背了起来,“不过,你就算要拼命,也得先留下一条命来吧?”



“开什么玩笑?星主都已经死了,这事儿还要继续折腾?”

这边,沿着小道一路飞奔的清欢正在嘀咕,满肚子不以为然:“这一群人神神叨叨的,整天什么命轮,什么魔物,什么迦楼罗——要弄自己弄去,凭什么要老子和你们一起去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老子还有偌大家业要看管呢!”

清欢往自己的掌心啐了一口,用力擦了擦皮肤——随着星主的死去,那个金黄色的命轮也沉寂下去了,不再发光,不再转动,甚至也没有一丝灼热。就如同死了一样。

“真不错,这下彻底解脱了。”清欢觉得轻松无比,吹了声口哨,“以后总算不用被师门的誓约束缚,需要听从什么‘命轮的召唤’了,想干嘛就干嘛,自由自在!”

一身轻松的商人沿着道路飞奔,行出数里遇到了驿站,买了一匹马,数囊酒,翻身而上,直奔北越郡的雪城而去——在那里他还有五家商号,去年的账目一塌糊涂,该交的利润也一直拖着没有上交。既然自己到了东泽,还是得去顺路收一趟账。

清欢在马上惬意地喝着小酒,想着即将进账的滚滚金铢,想着在叶城等着自己的美人傅寿,只觉得神清气爽洋洋得意,大有从此天高地广任鸟飞的豪情。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夜来已经不在了。

“唉……”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从慕容隽到白墨宸,自己这个小师妹在这一生里总是遇人不淑,偏偏又死心眼,不懂得放弃。为那两个人所累,她这一生到底有过多少明亮快活的日子呢?而到最后,她也没有死在天下最可怕的神秘组织的刺杀里,却死在了所爱男人们的手里——这到底是什么样令人哭笑不得的悲哀命运啊。

清欢苦笑起来,在马背上喝了一大口酒,摇头。

“哎呀!”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清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下子顿住了手里的酒壶——兰缬剑圣的剑技,也被夜来带进坟里去了。以后剑圣一门的绝技只剩下一半传世……可惜,可惜!

“等我死后,有啥面目去黄泉见师尊哪……”

————————————————
五、迢迢西去

 

夜色已经深了,初春的天气还是非常冷,街上积雪未化,也尚少行人,只有风再空荡荡的巷子里钻来钻去,发出细微的呜咽。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街角有人忽然停下了脚步,问身边的人。

“没呀,蔡爷您听到什么了?”跟随着他的是个小衙役,正冻得鼻子通红,搓着双手跺脚,恨不得早点结束这一日的满城查访,返回家里的炕头,偏偏顶头上司却在这里又顿住脚问这个那个,只能随口应付着。

“好像有一声惨叫。”官差低低,“那边院子里。”

“那边?”小衙役顺着他视线看去,微微吃了一惊,“这不是白天刚去查访过的人家么?那户从外地搬来的!”

“是啊。”蔡捕头沉吟着,不知不觉便往那边走了过去。小衙役知道这个素来以严谨勤奋著称的上司又不知道动了哪门心思,内心叫苦不迭,但也只能跟了过去,嘴里嘀咕:“不是刚查过么,没甚么问题啊。”

“不,有点不对劲。”蔡捕头喃喃,皱着眉头,“我白天就觉得哪儿不对。”

“是吗?”小衙役好奇起来:“蔡爷,我们都没进门去看过呢。”

“嗯,我只是从门外往里看了一眼,除了死气沉沉没有佣人之外也没啥可以。只是……”蔡捕头带着小衙役走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口,抬头看了看。大门紧闭,里面黯淡无光,就像是一座空楼,他从门缝里往里看了一眼,那一瞬,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顿足:“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院子,是院子!”

“院子?”小衙役愕然。

“院子里居然没有积雪!而且,整个土地全被翻过一遍!”蔡捕头失声,脸色凝重地一连串道,“这家没有请佣人,那么,是谁扫了庭院里的积雪?是主人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积极打扫,而且,还要翻土?除非是——”

“除非是什么?”小衙役抽了一口冷气。

蔡捕头压低了声音,森然:“除非是他往院子里埋过什么。”

“……”小衙役僵在了那里,一瞬间只觉得脑后有一股森冷的风吹过,全身冰冷,结结巴巴道,“我们……我们要进去看看么?”

蔡捕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了看深宅大院,又看了看空荡的街道,急速地搓着手,显然是在急于立功和谨慎谋划之间犹豫。许久,才摇了摇头,道:“不,案情重大,我们还是先回去禀告了郡府再说。”

小衙役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对对,蔡爷英明!等明天禀明了郡府——”刚要说什么,忽然张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后面。

“怎么了?”蔡捕头皱眉,“怎么像活见鬼了一样?”

“鬼……鬼啊!”那一瞬,小衙役发出了刺耳的惊呼,往后倒退了几步,转头拔脚就跑,“有鬼!女鬼!”

那一瞬,只觉得一股阴冷的风从脑后吹来,令人毛骨悚然。蔡捕头毕竟有几分经验,把手按到了雁翎刀上,强自镇定地转过了头。

背后的那扇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

门内依旧黑暗深沉,看不到一点光和人活动的气息。然而,黑暗的最深处却隐隐约约看得到一个白色的剪影,漂浮悬在空中,依稀是个长发的女人。风从庭院里来,带来浓厚的血腥味,令人不寒而栗。

血腥味!那一刻,蔡捕头看了一眼那个森冷的庭院,再度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情不自禁就想冲进去查看。然而,不等他动身,那个阁楼上的白衣女人忽然也动了——她从阁楼上飘下来,迅疾地穿过院子,轻飘飘地掠过来,足尖完全不沾地面。

“谁?!”那一刻,他提起了全部的勇气,大喝一声,“站住!”

雁翎刀呼啸着砍过去,试图截住那个空气中的人。然而刀从白影里划过,却什么都没有砍中,只留下一道风从耳边绕过。他握刀,一回头,就看到一张焦黑可怖的脸从眼前闪过,眉心一点鲜血般的殷红,宛如恶鬼一样恐怖。

天……真的是女鬼!

刹那间他只觉得变体凉意,忍不住踉跄倒退了几步。然而那个女鬼从眼睛是空洞的,直直地盯着西方某处,似乎被什么牵引着一样飘了过去,根本毫不停留。只剩下大门打开着,房间里满是森冷而血腥味的风在回旋。

蔡捕头怔怔站在那里半天,终于回过神来,一时间心胆俱裂,再也不敢踏入半步查看,更不敢多留,也和那个小衙役一样转过身,沿着街巷踉跄奔逃。

那一座巨大的宅子敞开着,黑洞洞的深不见底,宛如张开口狞笑的怪物。

 

第二天天亮时,整个雪城都沸腾了。

整个郡府的官差都忽然出动,包围了一座豪宅大院。夺命十几条的连环杀手案终于告破。就在那个宅院的土壤下,挖掘出了十一具尸体,每一具都惨不忍睹,在死前收到了令人发指的虐待和折磨。楼下还有一具新死的尸体横在地上,来不及收殓,赫然是日前报官失踪的陈家公子——而在一个地窖里,还发现了七个失踪者,正惶惶不安地等待着救援。

 “是他!就是他!”获救的人指着后院楼上一具尸体,全身发抖,“就是这个人把我们抓起来,关在这里的!他杀了很多人!”

蔡捕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抬头看着高处的那个男人。

这个人被一种奇怪的力量穿透了胸膛,钉在了高高的中堂上——死者低垂着头,血从背后流下来,将中堂上那一幅“仲夏之雪”长卷染得殷红刺目,皑皑白雪都化成了地狱血池。旁边有下属架了梯子爬上去查看,小心翼翼地用刀柄将垂落乱发挑开。

“嘶……”虽然周围簇拥着那么多属下,在看到那个人的脸时,蔡捕头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

那个凶手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容貌并不凶恶,甚至可以说是清奇俊雅,只是肤色非常苍白,几乎犹如透明,令人想起那些在黑暗中长大、毕生从未见过日光的野兽。他的脸上凝固着一种奇特的表情,似是狂喜,又似迷乱,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

“真是奇怪啊……他死前,必定看到了什么非常惊叹的东西吧?”蔡捕头喃喃。

“哎呀!”忽然间,旁边的小衙役叫了起来,一下子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蔡捕头不快。

“你看!他、他的胸口!”小衙役脸色苍白,指着被钉在中堂上的尸体,“居然没有任何东西!他、他是怎么被钉上去的?!”

所有人一下子悚然,围了过去。

那具尸体被悬空钉在中堂的卷轴上,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被什么利器穿胸而过,钉死在高处。但攀爬梯子仔细看去,发现前胸后背虽然都是血迹,然而穿透胸口的凶器却缺失了——换一句话说,那具尸体、竟然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悬挂在那里的!

“这是怎么回事?”蔡捕头喃喃,忽然一个激灵,“难道,是那个女鬼干的?!”

“女鬼?”郡府大人吃了一惊,“这里难道还有个女鬼?”

“其实属下也不知道是人是鬼……属下刚查到这里的时候,曾经看到院子深处出现过一个白衣女人。”蔡捕头喃喃,眼里露出后怕的表情,“很恐怖。那张脸……简直叫人做噩梦。”

“是的!这宅子里还有个女人!”幸存者中有人叫了起来,“我在地窖里每天都闻到药味——那个凶手每天都杀一个人,用血为她煎药!”

“用人血为她煎药……”所有衙役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郡府大人问:“那个女人是同谋么?如今去了哪里,抓到了么?”

“禀大人,没有找到。”蔡捕头低下头回禀,“在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了。”

“一群废物!”郡府大人跺脚,“给我把她找出来——死了十几个人的大案子!凶手已经死了,如果一个活口都找不到,北越郡也太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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