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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吼叫起来:“你这个妓女!”
但她早已以胜利者的姿态挂断了电话,没有听到我的恶骂。
我扔下电话,扑在床上几乎虚脱。
没想到维凯竟是那样一个卑鄙无耻的男人,尽管我已经亲眼看见他的背弃。我不愿相信娜娜的话,不愿相信维凯是个不折不扣的色魔。我对他付出了那么多真情,我不甘心。我狂乱地撕扯着头发,狠命咬着嘴唇。一丝腥咸味冒出来,是血。
在巨大的痛苦里,我想激烈地残害自己。但是,就在那时,辰辰却在我脑子里适时地出现了,纯真地叫着“妈妈”。我不能死,辰辰只有我一个妈妈,而维凯可以有很多个女人。死了我一个,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损失呢?
我抓起电话,飞快地拨下维凯的手机号码。这是我第二次拨响他的手机。
他一接听,我就大声吼道:“我不演了!”
他一点也不吃惊,沉默了一会儿,不容置疑地说:“你一定得演!你签了合同,接了别人给的酬金!”
“那点钱,我可以加倍偿还!”
他又沉默下来,听筒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他说:“我去接你出来谈谈。”
“我不会去的,没什么好说了!”
他强硬地说:“待会儿见!”
电话被挂断了,我仍然握着听筒,听着急促的嘟嘟声。我恨着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先挂上电话的决绝?为什么总要听他留下的嘟嘟声?我放下听筒,疲惫地躺在床上。他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把握?为什么可以断定我会出去?
这次,我一定死也不出去,死也不和他面对。
很快,楼下响起了急促的汽车喇叭声,维凯来了。我赶紧把窗帘关上,甚至把卧室的房门也关紧了。我不能受他的引诱,不能让那样一个无耻的男人牵着鼻子走。
他却在楼下大声叫我的名字:“紫蝶——紫蝶——”
他毫无顾忌地叫着,不停地叫着。看起来,假如我不下去,他会叫上一夜!我害怕起来。他这么喊,对我来说非同小可。我是一个有夫之妇,三更半夜喊我的人又不是我丈夫。如果被小区里的婆婆妈妈们听见,明天一早,我就会成为本小区茶余饭后的新闻人物。
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用特别的办法征服了我。我飞快地换了衣服,坐进了他的车子,被带到了他想去的地方。
我们到了上次停车做爱的海边。我想,他是打算感动我,而后再答应他不要罢演那个角色吗?
今夜,没有了狂风暴雨,海水温柔平和,一轮明月升起在海上。在这样的地方,人心很容易地就软糯起来。
我被他拉着,爬上一座礁石。看见海,我的愤恨渐渐消散了。我的心在软化。已经用不着太多言语,一种本不该有的柔情就像潮水,将我淹没。上次在车子里和他发生的一切,只给我留下了残酷的烙印,疼痛无尽。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说。缘分终了的时候,都是这么无奈而难挨的吧。也许,我已不需要追究与维凯发生的一切值与不值。
所有的,都结束了。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我很快站起来说:“我决定还是把戏演了。”
月光下,他满含深意地望着我说:“相信我,让你演那个角色是因为你适合。你要分清什么是角色,什么是现实。”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有些事情太当真,只能伤害自己。”
“好了,什么也不用再说了。”
维凯又一次将我驯服。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反抗每次都会消解为无,只留下伤痛,隐隐的,挥之不去。
三月中旬,本城一年一度的春季艺术节隆重开幕了。
那场戏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进行的,舞台就设在城市的中心广场上。
我穿上拖地长裙,盘好的头发上缀满鲜花,脸上的妆厚得使毛孔无法呼吸。在那种浓妆之下,没有人可以认出我。在那样的状态里,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淋漓发挥。
大幕一拉开,我就缓缓移步。一走上舞台,我就成了包法利夫人。我要去向我的情人罗道夫借钱。
庞大的布景就在我身后:路旁有灌木丛、乔木,远处有长着灯心草的山坡,还有隐隐约约的城堡。我在台上慢慢地走着,偷情的感觉渐渐在心里泛起,我陶醉在那种柔情蜜意之中。
我握住罗道夫的门把手的时候,觉得全身的力气突然跑光了。我怕他不在,又几乎希望他不在。我要向他借钱,他是我惟一的指望,是我得救的最后机会。我凝神片刻,想到迫在眉睫的需要,便鼓起勇气,推门进入。
穿着戏装的维凯坐在炉火前,双脚搁在炉架上,正怡然自得地叼着烟斗吸烟。
看见维凯——我的罗道夫,我根本忘记了自己,瞬间就全身心投入了角色。
“啊!是你呀!”他大声说。猛地站起来。
“是的,是我!……罗道夫,我来,是想向你讨个主意。”
“你可一点没变,还是那样迷人!”
“唉!我的朋友,既然你已经对我不屑一顾,还说什么迷人呢?”我伤心地说。
“我是不得不和你断绝关系,因为那关系着第三者的名誉甚至生命!恕我不能说出来。”他说。
他的话,尤其他的声音、姿态和动作,都使我深深着迷。我几乎相信了他编造的理由。
“说不说我也不在乎了!反正痛苦已经受了。”我凄伤地望着他。
“生活就是这样!”他以达观的口吻答道。
“至少,我们分手之后,你的日子还好吧?”
“嗯!不好……不赖。”
“我们不分手,也许会好点。”
“对……也许好一点。”他支吾着说。
“唉!罗道夫!你要知道,我是多么地爱你……”
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按剧本要求,我这种时候是不应该流泪的。
我抓起他的手。两人手拉着手,待了好一阵。他已经动情了,又竭力抑制着不肯流露出来。我再也无法控制,倒在了他的怀里。
“没有你,让我怎么活呀?失去幸福的日子,真是没法过!当时我绝望了,以为活不成了!这些事,以后我会告诉你,你听了以后会明白的。可你呢?却逃得远远的……”我哽咽着说。
他没有言语。
“你爱上了别的女人,还是承认吧!唉,我倒是理解那些女人!我原谅她们!是你引诱了她们,就像引诱我一样。不过,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是吧?我们会好好相爱的……你说话呀!”
他把我拉在他的膝上坐下,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低着头,轻轻地抽泣。
他终于激动起来,撮起嘴唇,轻轻地吻着我的脸。“你哭了?为什么?”
我放声抽泣起来。
“啊!原谅我吧!你是惟一让我喜欢的女人。我真是个傻瓜、混蛋!我爱你,永远爱你!你怎么啦?告诉我呀!”他猛地一下跪在地上。
“哎!我倾家荡产了,罗道夫!你要借我三千法郎!”我满怀希望。
他慢慢地站起来,神色开始显得严肃。
“我丈夫把全部财产交给一位公证人管理,那家伙卷款逃走了。我们一直借钱过日子。今天要拿不出三千法郎,人家就要扣押我们的家产。指望你看在我们的情分上,帮我一把!”
“可是我没有,亲爱的夫人。”他冷漠而镇静地说。
他要说这种话,我预感到了。因为金钱上的要求,是最凛冽的寒风,会把爱情连根拔除。我怔怔地望了他十几秒。
“你没有!你没有!你没有……早知如此,我真不该厚着脸皮来求你。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和别的男人一样坏!”我失去了理智。
“我自己也手头拮据。”
“嗬!那我同情你!是的,深切地同情你……”
我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种种武器,落在一枝嵌着金丝银丝、闪闪发光的马枪上。
我激动地指着墙上的布勒式挂钟说:“要是真的这么穷,就不会在枪托上镶金镶银了!你要什么有什么!连卧室里都摆着酒柜!你活得舒舒服服、逍遥自在。你有城堡、农庄、树林。你今天去山野行猎,明天去巴黎旅游……”
他低着头,不说话。
我继续说:“可我呢?就为了你看我一眼,朝我一笑,就为了听你说一声谢谢,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出卖。可以用双手去做工,可以沿街乞讨!你很清楚,要不是你,我的生活本来会很幸福!又有谁逼迫你来和我好?过去,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就是刚才,你还这样说……你刚才吻了我的手,现在还是热乎乎的。喏,就是在这里,在地毯上,你跪在我脚下,发誓永远爱我。两年之中,你让我做着一个最美丽、最温馨的梦……你还记得吧?我们出走的计划?哦,还有信,你那封信,把我的心都撕碎了!可现在,我又来见你,来见一个富有、幸福、自由自在的人,求你给予任何人都不会拒绝的帮助,同时带来我满腔的爱情,却被你一口拒绝,因为这要让你破费三千法郎!”
“我没有!”他的声音颤抖着回答,眼泪充满了眼眶。
我本该摇摇欲坠地冲出门去,却被他失误的表演弄懵了,只能呆呆地望着他——他说最后一句台词时本应是冷冰冰的,却颤抖得流下了眼泪。
他怎么会演错呢!
他的泪像一剂迷药,使我剧烈地颤抖起来,紧接着就泪如泉涌。我望着他,感觉着从他的泪眼发出的、迷漫了整个舞台的暖流。那暖流终于窒息了我,一下子倒在了舞台上。依稀听到了人山人海的观众里爆发出剧烈长久的掌声。掌声使我一下子清醒起来,意识到自己也演错了,维凯的本子里并没有晕倒的情节设计。
大幕拉上之后,几个人把我扶起来,搀到后台。我头晕目眩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紧闭着眼睛。维凯赶忙打开一瓶矿泉水,送到我嘴边。我喝了几口之后,感觉好了一些。
人群散去后,维凯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
我垂下眼睛,哽咽着说:“你怎么失误了?怎么哭了?”
他似乎在逃避着什么,艰难地说:“别问了,已经演完了。”
“告诉我!”
“也许真情只在戏里。尽管演绎的是别人的爱情,使我动心的却是你!”
我的泪突然就像决堤的江河奔涌不止。
他很快收敛了情绪,淡漠地说:“千万不要被我感动。戏已经结束,什么都没有了。”
没等我擦干眼泪,“大胡子”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激动地握住我的手,久久说不出话。他并不了解我和维凯之间的恩怨,当然也不了解我难言的伤痛,顾自狂乱地说:“紫蝶,你天生就是块演戏的料!上帝眼睛瞎了?到现在才让维凯发现你!看吧,这次你会轰动本城的,会出大名的!”
“大胡子”又激动地转过脸去,对维凯说:“我看下个片子就叫紫蝶演主角!娜娜是 个俗胚,观众不会接受的!相信我,维凯!”
维凯沉思了一会儿说:“大胡子,先别忙,容我好好考虑一段时间。”
我不容置疑地说:“不必考虑,我这一生只会演这一场戏!”
“大胡子”急了:“没那个道理。相信你能演好任何角色!维凯让我担任那部新片的副导演,我有话语权!”
我再次说:“我不会再演了!”
第二天,本城的各大媒体开始出现关于春季艺术节的热烈报道。我和维凯演出的《包法利夫人》片段竟真的成了媒体的焦点。其中一家大报的一个记者竟看出了我晕倒在台上是情感过于投入所致,并对之大加褒扬。
紧接着,不少热心人打来电话问候我的身体是否恢复,为什么会那么投入地演戏,以前是做什么的,现在在哪里工作……甚至还有人问及我的个人隐私。舒鸣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从美国发来E…mail,委婉地警告我,不要活得那么张扬。
从此,我把家里的电话线暂时拔掉了。我真怕还会有什么奇怪的电话打过来,把事情闹大了。
一个星期之后,维凯打响了我的手机,约我出去吃晚饭。
“我对你还有什么用处吗?”我说。
“为什么总像小女孩一样任性?”他意味深长地说。
他的话使我浑身发冷,牙齿开始失控地打颤。
他非常敏感,马上温和地说:“你冷吗?是不是穿少了衣服?”
我的眼睛热了,喉头也哽住了。
“出来吧,我带你去好好吃一顿。”
他带我去了一家粤菜餐厅。面对着一桌子的海鲜,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两个人只是慢慢地喝着啤酒,彼此对望着。
我忍不住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委屈,狠狠地说:“你冷血!”
“对于女人,我早已没有热血了,没办法,请你理解我。”
“但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