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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雨荷灵机一动道:“汉王是以退为进,故意示弱……”陡然想到一个可能,如果金龙诀真的可以改命的话,当然也可以改动脱欢的命,一想到这里,激动得周身发颤。
朱高煦却未让叶雨荷继续说下去,一字字道:“因此说,眼下这出戏才不过是刚刚开幕……本王能依靠的,只有夕照和秋长风了。”转望秋长风道:“你当然知道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了?”
秋长风沉吟了许久才回答道:“我在决定如何做之前首先要问问汉王,如瑶明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文士回到脱欢帐下时,如瑶明月还站在原地未动,只是她脸上的表情极为愤怒,却又夹杂着畏惧。
那文士见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瑶明月究竟为何如此。只听脱欢道:“如瑶明月,你不妨仔细考虑后再回复本太师。”
如瑶明月轻咬贝齿,再无方才看戏般的轻闲,想说什么,终于一咬牙,转身走出了皮帐。
脱欢望着如瑶明月的背影,嘴角带着几分嘲弄的笑,并不理会如瑶明月的无礼,问道:“承仁,朱高煦那里如何?”
那文士恭敬道:“回太师,朱高煦并未表示太多的不满,他招秋长风入帐,想必是要劝服秋长风了。”
脱欢淡淡地道:“不表示不满并不代表就满意了。三戒大师,你有观人之术,方才看了那么久,可看出什么问题了?”
他问的是案旁的一个人。
方才那壮汉装成脱欢时,案旁站有五个人,除脱欢和那文士承仁夹杂其中外,还有三个人一直默默而立。
那三个人中,最古怪的是那个蒙面秃头的人。
那人不但蒙面,而且周身上下都蒙在一件灰袍里,让人只能看到其身材中等,别的根本无从分辨。
若非脱欢提及,谁都看不出那人是个和尚,因为他虽秃头,还带了串念珠,但站在那里却没有半分和尚的样子,有的只是死气沉沉,如木雕石刻。
脱欢帐下竟有人蒙面,想想都很奇怪。脱欢却好像和那人颇熟,对那人也颇为信任。
那蒙面人终于开口,道:“朱高煦很有问题!”
他的声音哑得如同沙漠中响尾蛇张口吐舌般让人厌恶,听了便会忍不住周身战栗,而想要立刻躲避这种厌恶。
脱欢蚕眉抖动了一下,并不追问。很多时候,他高深莫测,但有些时候,他又希望不必多说,手下人就能明白他的心意。
那蒙面的三戒大师无疑明白脱欢的心意,立刻说:“朱高煦用的是反客为主之计,他手握夕照,筹码虽不多,但很是关键,他也聪明,会利用这个关键参与改命。他若能说服秋长风继续跟他一路,这就说明他借兵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用意,只在金龙诀。”
脱欢满意地点点头,微微一笑。这其中道理他当然清楚。
那文士冷哼一声道:“他们太高看了自己,却不知道太师是在故意考验他们,目的是要观察他们的意向,不然何以会让秋长风看出破绽?想他们就算是孙猴子,也跳不出太师的掌心了。”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但减轻了过错,还把一切转错为功,捧了脱欢。
脱欢的胡子更亮,轻抚黑须平静地道:“朱高煦很是贪心,他们的命现在已在本太师手上掌握,他妄想用个夕照就加入进来还不够资格。”
那文士立即道:“是呀,太师眼下手握金龙诀和离火,艮土……”他看了三戒大师一眼,态度恭敬道:“艮土因三戒大师之故亦有了下落,不日可得。朱高煦只凭个夕照就想分杯羹,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哈哈笑了两声,见帐中无一人发笑,那文士有些尴尬,忙道:“我等都是仰太师鼻息,太师给的才会要,贪心的人,太师并不喜欢。”
脱欢满意地点头道:“承仁这话说得不错,贪心的人不会有好结果。可夕照在朱高煦手上,实在让人意料不到。”
那文士叹道:“不错,这件事真有点阴差阳错,王子本是运筹帷幄,不想却让朱高煦趁隙而入……”他提及王子的时候,脸上现出几分怪异,似钦佩,又像是畏惧。
脱欢皱了下眉头,下意识地摆摆手道:“三戒大师,你觉得朱高煦会把夕照放在哪里?”
三戒大师缓缓地道:“朱高煦在太师面前曾说过一句话,只要艮土一到,他自然会命人将夕照快马送到。这么看来,他还有手下在附近接应,夕照应该就在不远。”
脱欢点头道:“本太师也是这么想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朱高煦毕竟曾是汉王,应该还有死忠的手下。”
那文士立即建议道:“用不用属下派人去搜寻附近的陌生人,取回夕照?”
脱欢摆摆手,脸上又有了狐狸般的笑:“何必去搜,等他送来岂不更好。”
那文士眨眨眼睛,一时间无法体会脱欢的深意,就听脱欢道:“三戒大师,你肯定艮土会到?”
三戒大师只是答了一个字:“是!”可就是这一个字中,不知为何却包含着极为强烈的恨意,让人听了竟毛骨悚然,但那恨意却显然不是对脱欢而发。
脱欢对三戒看起来颇为信任,如得到保证一样,微微点头,突然又问:“大师如何来看秋长风、叶雨荷这两个人?”
三戒大师这次却沉默了许久,在众人均以为他不准备说话时却道:“秋长风没有出手行刺太师的打算,叶雨荷倒很冲动,几次想出手,但这反倒证明叶雨荷对金龙诀极为热切。未得到改命机会前,叶雨荷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不会贸然出手。朱高煦和秋长风本来势不两立,这次居然联袂前来,也的确应该是因为金龙诀之故。因此依在下看来,金龙诀未启动前,他们还会与我们合作,但要提防他们有小动作。”
他居然对秋长风等三人颇为熟悉的样子,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脱欢点点头微笑道:“本太师倒想看看他们会有什么小动作。”
那文士瞥向三戒大师旁边的两个人道:“叶雨荷他们应该庆幸没有出手才对。”
三戒大师身旁还站着两人,他们一直沉默无语,闻言亦是安静地站着,并无任何表情。三戒左手处的那个人,额头高耸,身形高瘦,看起来随时都要腾空而走一般;而右手处那个人,则肩宽背厚,双眸竟泛绿意,虽是站着不动,但让人看着竟如同见到了荒野里的猛兽一般。
脱欢望了眼那两个人,嘴角泛出些许微笑道:“有龙虎双骑在,秋长风他们若出手,的确要自讨苦吃的,不过很多时候,能不出手还是不出手的好。”
那文士立即躬身肃然道:“是。”
脱欢目光闪动,又望向那个三戒道:“听闻大师对医卜方面也颇为精熟,以你所见,眼下秋长风的身体如何呢?”
三戒大师立即道:“我看其眼神隐透青意,眼通肝,可见其肝脏已被青夜心所损;人之肺气宣于皮表,他面容憔悴,听其咳嗽,喑哑嘶裂,可见其肺经已遭受重创;他的颊间有红赤暗涌,站立虚浮,鬓发间白中泛青,可知其心、脾、肾均有了很严重的问题。若是旁人如他这般境况恐怕早就卧床不起了,但他还能撑住,可见他意志极坚。这种人,无论求生做事,均有常人难及的毅力,太师若不想留后患,最好将他尽早……除去!”他观察细微之处,看起来竟不亚于秋长风。
脱欢沉吟道:“后患?他有什么后患呢?”
三戒大师沉吟道:“不知为何,在下总觉得此人留在这里,对金龙诀的启动是个威胁。”
那文士失声道:“秋长风要破坏金龙诀启动,他不要命了吗?”
三戒大师沉默半晌才道:“按常理来说他会要命,但是等金龙诀启动后就难说了。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常理揣度的,反正我觉得要密切留意此人的举止。”
脱欢皱了下眉头,缓缓道:“屈指算算,他应该最多不过还有二十日的性命了?”
三戒缓缓点头,再不多言。
他们竟对秋长风的情况颇为了解,叶雨荷若在此,定会明白他们和叶欢之间必有瓜葛。
脱欢又问:“他中了青夜心后,听说是用刀断四脉之法暂时延命至今的。到现在是不是真的只有离火或者金龙诀才能救他呢?”
三戒大师嘿嘿笑了声,缓缓摇摇头。
脱欢竟还能耐着性子道:“大师是说还有别的方法救他?”
三戒道:“不是。若是二十日前,他或许还能用离火自救,可到了现在,他死气攻心,就算给了他离火,他也没法再活了。到如今……”顿了片刻,三戒大师下了肯定无疑的结论,“只有金龙诀启动才能救他,除此之外,他只有死路一条!”
脱欢笑了——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残忍,他舒服地伸个懒腰,若有遗憾地道:“既然秋长风迟早是个要死的人,倒不用急着杀他了。本太师其实很想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人冲入帐内来到了脱欢面前。
若是刺客前来,只怕不等到了脱欢面前就会被帐外的银甲武士、帐内的金甲兵卫砍成肉酱,就算刺客可冲过那些防卫,也绝难挡过龙虎双骑的合击。
可所有人均未出手,就看那人径直到了脱欢面前,低声说了一句话,脱欢虽一直运筹帷幄、波澜不惊,但听那人言罢,脸色遽变。
朱高煦听秋长风追问如瑶明月的事情,皱眉许久,迟疑道:“她这个人……一时间倒难说清楚。”
叶雨荷道:“汉王,长风问得不错,如瑶明月这个人的确很是奇怪,她的动机用意一直让人难以捉摸,你已说过,眼下我们是同舟共济,既然如此,有话讲明了最好。”她自从说出心事,被秋长风接受后,竟不知不觉地改了称呼。
秋长风只觉得心中一暖,这句话他早已等了多年。可若早知等得这般艰辛刻苦,他当年会不会留下?
那一刻,他有一丝恍惚,但仍坚持道:“雨荷说得不错……”
叶雨荷心中一甜,又带了几分酸楚,只因见到秋长风枯槁憔悴的一张脸。这句话,她亦等了许久,可从未想到过,等说出后,竟一日比一日短暂。她若知道这声称呼会经过如此险恶磨难,她宁可当初见到秋长风的第一眼时就抛却与他的一切恩怨。
红尘紫陌,回首无数,纵飞花飘絮,霓裳起舞,终究不过化作尘土。
她到现在唯一的奢盼只是救回秋长风的命,再和他抛却一切恩怨,可这究竟能否做到?
朱高煦见到这二人的情形,一时间也有些惘然,就听帐外有人轻声道:“两位若是想知道我的事情,问我就行了,何必让汉王为难呢?”
三人扭头望过去,见帐帘一挑,如瑶明月进到了帐中。她不知何时来的,但显然在帐外已有些时候了。秋长风神色不变,缓缓道:“那也要如瑶小姐肯说才行啊。”
如瑶明月顾盼生辉,摇曳多姿地到了三人面前,屈膝跪坐。这倒非她有求于众人,而不过是他们东瀛的一种坐姿。
如水波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漫过,如瑶明月幽幽一叹道:“其实一些事情我已对汉王说过,只请他莫要告诉旁人。他是个君子,因此到现在并未对你们提起。”
朱高煦冷冷地道:“我不是君子,我最恨君子。”他不看如瑶明月,只是看着空旷帐篷的对面,对如瑶明月要说什么不置可否。
如瑶明月嫣然一笑,秋波流转,终于凝在秋长风的身上,道:“秋大人,记得不久前我去找你时曾对你说,‘一个女人为了救最亲近的人,无论做什么,我都不觉得过分’。”
叶雨荷记得这是当初如瑶明月对秋长风说的辩解之词,一念及此,心中感激。她虽感觉如瑶明月举止不合常理,但一直对如瑶明月没有太多的恶感。
秋长风却道:“如瑶小姐请长话短说。”
如瑶明月的笑容有些苦涩,道:“那句话,我是有感而发的。叶姑娘为了你所做的一切,或许别人不赞同,但我身为女子却是深有感触。因为……我做的所有的事情,也是为了一个男人。”
她现出了敞开心扉的神态,表明是要和秋长风等三人精诚合作。
叶雨荷微感惊讶,暗想莫非如瑶明月也有心上人,她的心上人难道是叶欢?如果是这样的话,如瑶明月的举止倒说得过去。一想到如瑶明月一切举动是为了叶欢,叶雨荷只感觉心中沉甸甸的。她看了眼朱高煦,却见到他木然地望着对面的帐篷,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秋长风反问道:“为了哪个男人?”
如瑶明月叹了口气轻声道:“一直以来,秋大人难道不觉得很奇怪,为何忍者诸部在沿海活动,唯独缺了一个人?”
秋长风立即道:“不错,缺了个如瑶藏主。按理说这种大事关乎两国交兵、生死存亡,如瑶藏主不可能任由你来左右。”
如瑶明月脸现悲哀,道:“我不过是受制于人。你恐怕并不知道,家父早在两年前就已失踪了。”
秋长风悚然动容。他实在难以想象,威名远播的如瑶藏主为何会突然不见。
如瑶明月瞥了一眼朱高煦,又回头看着秋长风道:“这件事汉王已知晓,看来汉王真的没有把这事告诉秋大人。家父不见后,我当然极为焦灼,因此百般打探,一直一无所获,家父就像凭空消失一样。直到一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