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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萧何、曹参顾忌更多,他们拖家带口,置下不少产业,若带头造反,一旦失败就会遭到灭族之灾。
这个巨雷谁也不愿顶。
于是,这俩人也站出来,力挺刘邦。
刘邦则不同,他如今的身份是流氓加山匪,天底下还有什么事不敢干?
众人很坚决很有诚意,再推辞谦逊假装君子就没意思了。
君子不是装的,孙子才是装的。刘邦历来是个敢担当、敢扛事的人。当首领就当首领,老子生来就没怕过谁!
当时,县令称为县公。刘邦生于沛县,长于沛县,县令死了,他当了首领,便自称沛公。
这份敢作敢为的气魄很男人。萧何很欣慰,很自得,瞧我这眼光,到底是没看错人。
冷兵器时代起义就是容易,拿把菜刀也算兵器,不用走私导弹和机关枪。而起义了就要打出去,不能困守原地等别人来打。要打出去,就必须组建一支更强大、更完善的队伍。
强大,便要招募兵丁;完善,就得任命将领。
刘邦派萧何、曹参、樊哙前往各乡,大量招募乡勇。身强力壮者均可报名,有一定武功者优先录取。轰轰烈烈的,一共招募了三千人。
接着,刘邦任命萧何、曹参为参谋,樊哙为先锋;任命自己的发小卢绾为侍从官;任命夏侯婴、任敖、周勃、以及吕雉的两个哥哥为将军。
作战任务是,先攻取周围的两个县城,胡陵和方与。大本营则设在自己的老家丰邑,由黑道老大雍齿把守。
出征前,刘邦搞了一台大型的迷信活动。
他让队伍齐整整排列在县衙前的广场上,祭告战神蚩尤。
传说中的战胜蚩尤,铜头铁额,善于用兵,在部落争夺战中,异常勇猛,所向无敌。
这位远古传说中的战神到底有多神,其实无人可知。铜头铁额多半也不是真相,很有可能是带了一副面具在裸奔。
战前祭奉神灵,好比吹生日蛋糕蜡烛前许个愿,希望自己一帆风顺。
刘邦亦是如此,他率子弟兵起义,当然希望自己顺风顺水,所向披靡。但是,有一个事实,他无法回避——此时,在天下反秦势力中,他的地盘最小,力量最弱。而率先起义的陈胜俨然是一个暴发户了。
NO2 暴发户
短短一月,陈胜率义军连克数城。攻下陈城后,队伍已多达数万人。
人一旦有了势力和名气,便有人攀附和投奔。此时,便有不少人投奔陈胜而来。其中也不乏名人,譬如孔子的后裔孔鲋,刘邦的师友张耳,魏国的名士陈余。
陈胜欢欣鼓舞,当地父老力挺他称王。
他也的确想称王,他的头脑已经发热,且热度持续飙升,与如今生于乡镇的土鳖暴发户别无二致,脱了贫却脱不了浅薄,充其量是一只扒上井沿的青蛙,腿仍旧是弯的,稍不留神又得掉井里。
张耳、陈余等人则是老谋深算。他们认为,应当先立六国后裔为王,再集中兵力进军关中,直捣咸阳。胜,则可摧毁秦王朝;败,则退守已占领地盘,与秦军周旋。
反之,若先称王。天下人就会嚼舌头:你们哪里是对抗秦王朝,完全是为了谋一己私利。
陈胜一句也听不进去,谋私又怎样?现如今,我已经不是一个农民,我是一个有军队的人,一个有势力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偏要自立为王,国号张楚,张大楚国,就这意思。
陈胜膨胀了。他派出五路大军,从东、西、南、北四面发动进攻。
东路,平定魏地和齐地;西路,进攻关中;北路,收复赵地;南路,进发江南。剩下一路,攻打粮都荥阳。
气势很雷人,打法很脑残。陈胜并不懂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只一门心思想着扩张势力,占领粮仓。
抢钱抢粮抢地盘,标准的土匪作风。
奇怪的是,面对声势滔天的叛匪,秦王朝高层却相当淡定。
咸阳未央宫内,秦二世胡亥万乐淫为首,花天酒地,浑噩度日。
有官员上报各地动乱情况。他不慌不忙,召来一帮儒生学者开会。
儒生学者齐聚一堂,说应当速速发兵剿灭造反者。
造反?胡亥想不明白,自己英明,帝国伟大,那些人干嘛要造反?这帮儒生定是读书读傻了,脑子坏掉了。
他没跟儒生计较,只下令把上报情况的官员交与司法部门处置,罪名是“谣言惑众”。
昏君的命令犹如宋祖德的脏嘴,你吃不准下一个倒霉的是谁。
有些儒生不解风情,继续上谏,都没落个好下场。
唯独一个叫叔孙通的学者,摸透了胡亥的心思。他侃侃而谈,说那些闹事的人,不过是一群小流氓、小毛贼,他们在地方闹,就让地方去平定。当今皇帝如此英明,此等小事根本不足为虑。
话不多,句句挠到胡亥的痒痒肉。胡亥挺美,当即嘉奖叔孙通,赐丝帛二十匹。
背地里,儒生们指着叔孙通鼻子骂,说你丢尽了读书人的脸。叔孙通只是乐。
大家都以为他从此就会平步青云。然而,一天夜里,叔孙通悄然离开了咸阳,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当他再次出现于历史舞台时,已是多年后了。
叔孙通消失了,胡亥则继续陶醉在娱乐中。手握大权的赵高也怂恿他,当皇帝就该享乐,其他的事,交给手下人操办即可。
至于叛乱,完全不必忧虑。要打进咸阳,必先占领关中。
关中是何地?就是今天的陕西,崇山峻岭相围,中间一片平原。东有函谷关,西有散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关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叛乱者气势虽凶,却是一帮乌合之众,难道全世界的鸡蛋联合起来就能打破石头吗?
可是,胡亥和赵高做梦都没想到,由陈胜部将周文率领的部队,以极快地速度攻克了三川郡,直逼函谷关。他们一路边打边收编,到达函谷关时,已有兵车千辆,步兵10万。
周文这个人,曾是楚国名将项燕军“视日”官,工作是掌管观察天象以占卜吉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耳濡目染多年,他自认为懂得些军事。
他率军破了函谷关,进入关中平原,抵达戏地,即今天的陕西临潼县东。周文把部队驻扎于此,准备向咸阳发起总攻。
这个消息很恐怖!传到咸阳,赵高傻了,胡亥慌了,大秦帝国热血铸就,危难之时谁能显身手?
一个老秦人贵族的后代站了出来。他叫章邯,官居少府,主管渔政和税收。
少府是九卿中级别最低的官职,章邯并没当过军队主帅,但他思维缜密,极清楚当前的形势。
现在,从周围的郡县调集军队保卫咸阳,已经来不及了。只有一个办法,把正在骊山陵工地上服役的刑徒编成军队。
章邯这一招很妙。那些刑徒中,不少是因为帝国政治斗争受到牵连,而被囚禁做苦工的武装力量。他们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且人数巨多,足有20万。
章邯让他们披上秦军的黑色战袍,戴上黑色头盔,高举黑色战旗,迎击周文大军。
周文率军攻破函谷关后,忘情忘形,忘了自己是孤军深入,忘了手里10万大军,实际上是一支杂牌军。陈胜给的兵,沿途收编的人,都未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他们大多是为了讨口饭吃,虽然不怕死,但不证明就会打仗。尤其胜利之后,他们的情绪便更加浮躁。
这浮躁表现在安营扎寨上,完全没有规则,随心所欲,瞅哪儿合适,就在哪儿安置营帐,像棋子零乱散落于棋盘上。
与其说他们是来打仗的,不如说是来旅游观光的。
章邯看到这支杂牌军的部署,心中已有了数。
XP不发威,你当我是DOS。章邯果断下令全军出击,他的黑色军团如一股龙卷黑旋风,高速运转,呼啸着冲入周文军的大营。
周文军中的士兵猝不及防,眼见秦军战马奔腾而来,顿时乱了分寸,想逃逃不掉。秦军骑士一通砍瓜切菜,无数头颅暴雨倾盆般落地,不断有人被死尸绊倒,未及爬起又遭砍杀,汩汩血水席地横流,涨痛眼球。
10万杂牌军与20万秦军团碰撞,刚一交手,便被摧为齑粉。周文无限惶恐,他率领残兵伤兵,溃逃出函谷关,一路逃到渑池。
章邯率军紧追不舍,追到渑池,继续剿杀。此时,周文军已无还手之力,只得任由秦军宰割。绝望中,周文自刎身亡,剩下的残兵,也都归降了章邯。
西路军覆灭,仅仅是陈胜崩溃的开始。他派出的另一路大军,此刻正在攻打荥阳。
荥阳是秦帝国东方重要的粮仓,由李斯之子李由镇守。
情人眼里出西施,老虎眼里全是口粮,吴广率军猛烈攻打,才不管荥阳城池多么坚固。
然而,荥阳城内兵精粮足,完全耗得起。
吴广久攻不下,又收到一个噩耗:西路周文军覆灭了。
这噩耗足以动摇军心。吴广的部将田臧和李归盘算:章邯把周文灭了,掉过头来就要打咱们。那吴广根本不会用兵,久攻荥阳不下,还霸道得很,好像这天下陈胜是老大,他就是老二,我看他还真有点二。不如杀了他,留下小部分人马继续围攻荥阳城,把大部分人马调去阻击章邯军。
于是,田臧假传陈胜的命令,暗杀了吴广。
按说,对这种先斩后奏,无视领导的行径,陈胜应该严加惩治。攻城攻不下,抢粮没抢着,还内讧火并,仗显然是没法打了,理智的做法是下令撤退,撤回大本营,严加整顿。
但他没这么做,他心里似乎有另一种想法——当初他和吴广靠骗术组建队伍起义,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出去,他还怎么服众,怎么称王?知道底细的人,只有吴广。将来建立了新帝国,也留他不得,早杀了也好。
于是,他传令给田臧,接替吴广的帅位,继续围攻荥阳。
田臧命李归围攻荥阳,自己率领大部队前往敖仓,迎战章邯大军。
这一去如包子打狗,再没回来。
田臧战死,章邯率军抵达荥阳城下,将残存的起义军全部剿灭。
五路大军,两路覆灭。好比五根手指断了两根,陈胜有点儿痛不欲生了。
而现实并非林黛玉,不因忧伤而风情万种。他这厢只顾舔伤口,殊不知章邯率军已直奔他的大本营陈城而来。
危机时刻,他指望北路军和东路军回来救援。
北路军由将军武臣率领,已收复了赵地。但张耳和陈余对陈胜极度不满,当初,陈胜不采纳他们的策略,只让他们当个校尉,做武臣手下的马仔。
现在,两路义军覆灭,大势已去。他们便说服武臣自立为赵王。武臣欣然应允,任命陈余为大将军,张耳为丞相。
无独有偶,东路军首领周市,也背叛了陈胜。他率军平定魏地后,自立山头,扶立魏国的后裔为魏王,自任魏相。
覆灭的覆灭,分裂的分裂,没头脑的暴发户,转眼就把浴血奋战换来的家当搞没了。
掰指头算算,从起义到今天,不过6个多月,当初揭竿而起的激越场景,攻城拔寨的勇猛劲头,自立为王的豪迈气势,如今都已灰飞烟灭,徒留一段飘渺的富贵梦,在脑海里幽怨地打转。
孤立无援的陈胜,只能逃跑。这一逃便踏上了不归路。在汝阴,他的车夫庄贾将他杀害。
庄贾并不装假,他和很多士卒一样,真的不想死,真的想投降。砍下陈胜的脑袋,也算为大秦帝国立了一功。
此时此刻,刘邦的处境也不比陈胜好多少,他率领的反秦队伍也是举步维艰,进退两难。
NO3 喜剧战争
与陈胜相同,刘邦起义也打了个开门红,连克胡陵、方与两座县城。
他心中充满激情,脸色红润,眉目带喜,像少女与心怡的情郎首度幽会尝了禁果。
爽过之后,便想再爽,攻城拔寨和男欢女爱是一个道理。两战连胜后,刘邦马不停蹄,率军直取薛城。想当年,他的“亭长冠”就出自此城中某个巧匠之手。
这地方有点儿意思啊。刘邦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指不远处,尘土飞扬中的薛城,笑吟吟下令攻打。
这一仗仍无悬念,上桌就糊牌。趁着手顺,继续占地盘,下一个目标——亢父城。
此时,舒畅感荡满刘邦全身,他的血液快活地奔腾。然而,激情不是感情,激情只是开门红,感情才是月月红。因此,激情并不长久,突遭挫折,便会在瞬间的灿烂之后顷刻消亡。
就在刘邦兴致盎然地攻打亢父时,有人跑来报告:你的好朋友在你的大本营反叛了你。
刘邦愣了片刻,骂道:娘的,你直接说抄后路不就行了吗!
想必来人怕刘邦着急,故意把话说得宛转。哪知刘邦心里更急,雍齿啊雍齿,我拿你当兄弟,将丰邑托你镇守,你竟反叛,你丫教育好了也是一流氓啊。
必须夺回大本营。刘邦放弃攻打亢父,率军反击丰邑。
到了丰邑,往城头上一看,雍齿那混蛋居然搞模仿秀,他模仿沛县县令,把全城的老百姓都赶到城墙上来镇守。
这让刘邦更怒。可如今的雍齿,已不是当初的黑道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