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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行辕内,高颎早已经睡下,他已经是六十年纪。年过花甲,在这时代已经算是高寿年老了,执掌相位多年,操劳过度,如今毕竟是精力不济了。上次已经被皇帝赶出过中枢一回,虽然他很快又回来了,而且这次还得到了统兵北伐的要差,但这段时间他力主拥兵不前,想要先等突厥人跟太孙撕杀,然后再北上收拾局面,这也是担了很大的压力的。
他整天都在等待着突厥人与太孙打的两败俱伤的消息,又担忧着太孙顶不住突厥的进攻有个三差两错的意外万一。
可偏偏到现在为止,皇太孙就是不跟突厥人打,一心的龟缩在城中,让他急的夜夜难寐。事情陷入了僵局,突厥人侵入长城已经许久,可他却迟迟没有反应,没有北上应战,这样的情况他坚持不了多久。朝中的局势最近也是动荡的厉害,汉王愚蠢,一个太原刺案,使得原本被打压到谷底的晋王又成功的翻身,如今不但脱了软禁,还得以到了河东为并州总管,虽然晋王现在逗留晋州不肯北上并州,不愿意与太子王对王。但这不代表晋王向太孙服软,只是越发的说明晋王不肯善罢干休,他只是在等待机会而已。晋王现在肯定在紧盯着自己,就等着抓到机会狠狠的在皇帝面前攻击自己了。他驻兵马邑不前,肯定早已经被晋王看在眼中,他撑不了多久了。
夜已深,高颎却还没有半点睡意,脑中满是犹豫不绝。到底是该再坚持几日,还是马上率军北上?
外面突然响起家将的禀报声,“相国,贺若元帅有信到,信使称十万紧急之事。”
“带信使到前厅。”高颎回道。
高颎听到贺若弼有十万紧急的军情差人来报,心中不宁,究竟是什么状况,竟然值得贺若弼用上十万紧急这样的字眼。
前厅,高颎到来时,已经看到家将带着一名浑身狼狈不堪疲惫不已的军官坐在那里,看到他进来,连忙起身行李。
“到底什么军情,如此紧急,难道突厥人已经攻破五阮关兵进河北了?”
他随口说话,也没指望那信使应承。却不料,信使却起身答道:“皇太孙代北用兵。连取大捷,击败突厥数万大军。俘虏收降三万!”
正检视着信封的高颎闻言,手一抖。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高颎心里高呼。然后双手撕扯着信封,拆信、阅读,匆匆一眼扫过,高颎手中信件跌落在地,有些无力的跌坐于胡椅之上。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一直期盼着易风出战,期盼着易风与突厥人交战,期盼着他们两败俱伤。如今,皇太孙终于肯出战了。可这结果却完全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种,皇太孙先守后攻,突其不意的发兵进攻,没有他期望中的战阵对决,全是突袭、伏击、突袭、伏击,围点打援,各个击破,甚至还有突厥重要人物投降,并帮助招降了大量突厥兵。这到底是怎么了。前一刻,皇太孙似乎还完全被突厥人吓住了,根本不敢出城迎战。而这一刻,皇太孙就好像已经是战神附体。孙武在生,奇兵迭出,捷报连连。突厥空有二十万大军,却被皇太孙几支偏师杀的连连溃灭。这简直难以相信。
然后,他想到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他该怎么办?
皇太孙已经取得了如此辉煌的胜利。他难道还能坐等下去?按如今这样的局势,状态,说不定皇太孙接下来就要席卷代北,一一横扫这些无能的突厥蠢货了。难道他要坐在这马邑一直看皇太孙的捷报?不,不能这样。真要这样,等回朝之后,他也就完蛋了。得想个办法补救,必须补救。
高颎背手在屋里踱步转圈,片刻后已经拿定主意。现在已经不是再想着如何削弱太孙实力,让太孙不得不加入到太子党中,积极合作的时候了。现在必须得摒弃这些想法,必须得占据这场代北之战的主动权。
“来人,立即传令贺若元帅,让他即刻迅速北上,收复云内、恒安。”高颎历声道,“再传令马邑诸军,明日四更造饭,五更起程北上。”
天成县城。
李靖再召集诸将议事,与会的除了骑六营军官们外,还有婆实等突厥降将们列席。在取得一连串的胜利之后,李靖如今拥有三万余兵马,突厥降军高达三万,是骑六营三千怀荒骑兵的十倍之数,严重的畸形。不过凭着一连串的胜利,还有越来越明朗的局势,李靖还是很好的控制了这支兵马。
“诸位,刚刚收到皇太孙殿下的来信,殿下对我们取得的胜利非常高兴,给予了高度的赞赏。现在,殿下给了我们新的任务,是时候发动反击的时候了。”县衙里,李靖兴高采烈,南下以来的一系列的冒险行动,取得了连他自己都不曾想象到的巨大胜利。他们击败了数支突厥兵马,招降了大量突厥军,正因为他们的一连串胜利战事,把如今代北的战场局势完全改变了。
李靖起身,走到摊开的大地图面前,指着上面天成的位置。
“诸位请看,这就是咱们现在的位置,天成县,在云内县的东北,怀安县的西南,这里属于朔州东北端,与妫州交界。大家也看到了,如今我们已经牢牢控制了这里,也就意味着我们把云内的都蓝军和妫州的达曼军与库合真所部隔绝开来。突厥人现在的局势可是很不妙,经历一系列重挫之后,他们的战略布局已经完全被打破了,现在他们兵马散落各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李靖很是嘲讽突厥人的作战计划,之前所谓的兵分四路,攻掠代北诸州县的计划本就相当狂妄,而当现在他们被隋军的一系列反击之后,整个计划立即全是漏洞。各路军分散各地,相互不能救援。“皇太孙殿下的计划就是分割包围,各个击破。咱们第一个目标,就是怀安城的达曼残部,还有万余人马。而皇太孙殿下已经与窦建德将军东西合围,对军都关下的库合真部包抄。皇太孙会先围住库合真部,待我们解决了达曼后,立即往东一起解决库合真所部。”
邴元真指着地图上天成南面的桑干河,“蔚州现在还有达曼与库合真各一部份兵马,加起来还有不下三万骑兵。”
“这我也看到了,殿下也清楚。”李靖点头,指着桑干河一线,还有南面的蔚州,桑干河一线也是大同盆地的一部份,天成也是大同盆地的一部份,它们就像是大同盆地伸出来的两根细长手指,而蔚州,又算的上是一个单独的盆地。蔚州这个盆地北可以联通大同盆地天成、阳高等地,向东北可以沟通怀延盆地,而向西南还可以沟通大同盆地的浑源,以及灵丘和代州,在河北、河北、塞上这三角交汇之地十分重要。李靖守住天成,可以把进入妫州的达曼和库合真堵住,但他们还可以进入蔚州,甚至蔚州也还有三万突厥军,可以进入妫州增援达曼与库合真。因此,易风要求李靖守住天成的同时,还要得把守住妫州与蔚州的通道。“阳原与怀戎之间的草沟,蔚县与涿鹿之间的石门,加上我们现在驻守的天成,守住这三处,那么现在在妫州的达曼与库合真两部三万余人,就成了瓮中之鳖,大家明白了吗?”
突厥人原先想要四面开花,现在却被各个击破,如今达曼和库合真更是成了瓮中之鳖,要被关门打狗。
“那蔚州的这三万人马呢?”齐国远问。
“饭要一口一口吃,暂时咱们先不管蔚州的这三万人马,咱们只先盯着达曼和库合真两条大鱼,把他们给一网打尽,绝不能让他们给溜了就成。要网住这两条大鱼,最重要的还是在于我们能不能把住缺口,守住天成、草沟和石门三关了。殿下将这个任务交给我们,是对我们的信任。”
婆实列席会议,不过他和其余的突厥降将一样,并没有作什么发言。一切计划由李靖和隋将们讨论决定,不过此时看着隋军地图上红蓝铅笔的标记示意形势图,他还是心中充满了复杂之情。谁能想到,之前还是突厥军各部一路高歌猛进呢,转眼间就已经成了四面楚歌,被四下包围的境地呢。这时,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那次猎虎而被李靖生擒了,要不然,他现在就不是站在胜利的一方,而是处于如达曼和库合真二人一样尴尬而又危险的处境之中了。(未完待续。。)
第465章 血战乌沙堡
凄厉的号角声在寒风中回响,这不是进攻的号角,没有那种激昂,有的只是凄厉,宣告着泥利军又一次进攻的失败。
大雨如注,乌沙堡三外堡如磐石矗立,坚不可摧。堡外的土地早在雨水中,在突厥军的马蹄中搅拌成了烂泥潭,一脚踩下去,淹没腿肚。泥水当中,到处都是倒下的尸骸,随处可见,泥浆也几乎为鲜血染过,泛着一层黑紫色。
趁着战斗的空歇,城堡中的民夫们开始上城,将装着土的草袋运上城头,把一些缺口堵好。
乌沙堡的三外堡并不大,可三外堡呈犄角之势,互为援引,尤其三堡中间还有一座乌沙城堡,一座更坚固更大,储备丰富的城堡。
堡城下,散布的全是各式各样破碎散架的攻城器械,有攻城梯、有撞车、有云车、楼车,乌沙堡远比突厥人想象中的坚固难攻,突厥骑兵在城下没有半分优势。泥利最终不得不让他的骑兵押着抓获的百姓去伐树,打造各种攻城器械。可费尽尽力打造的器械,也并没有为他们的进攻增添多少助力,看似简单的几座堡垒,却有一道又一道的防御工事,又是壕沟又是鹿脚尖桩,外加上无数的大坑小坑,给攻城凭添了无数的障碍。为了把那些攻城器械运送到堡下,泥利几乎是拿人命在填路,一路填过去,一路死过去。
死的不止是掳掠来的俘虏,还有许多突厥勇士,此时他们全都在雨水中泡的发白。根本分不出勇猛的突厥勇士还是低贱的南蛮奴隶。没有下雨时,攻城器械运送的快些。可城上那种黑乎乎的猛火油却更加猛烈,城上有极厉害的猛火油车。就如同水车一样,能喷射黑乎乎的乌油,攻城器械上一沾上这种乌油,城上就会有火箭跟着射下,乌油一遇火,立即就会燃起熊熊大火,水都扑不灭。而且这些该死的隋军,也并非只是一味的守在城堡中,每次关键时候。城上总是猛喷乌油,然后是火箭,再是投石车、床弩加上弓弩的覆盖攻击,紧接着城中的隋军就会打开城门,装备着镜甲的怀荒精锐骑兵就会杀出来,扫荡城下的攻城兵马,他们甚至不管运送器械的人中是不是有许多人也是汉人,就如朔风一样冷酷无情的扫荡。在城上弓箭弩炮的掩护下迅速的扫荡一圈后,在他们派出骑兵出击之前又立即的撤回城中。留下的只有那燃烧着的攻城器械。还有层层叠叠的尸体。
攻到后面,雨下个不停歇,到处都是泥浆,甚至变成了泥潭。器械越发的难以运送到城下,造的再快也不如城上烧的快。
泥利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派人冲到城下。挖城墙。他们打造了大批的大盾牌,一队人马扛在头上。犹如举了一只翻转的小船,顶着弓箭和石头冲到城下。挖大雨中已经泡的松软的夯土城墙,拼命的刨墙,挖根基,不需要挖塌,只要能挖出一个豁口来,后面准备的骑兵就能迅速的冲进城去。
可这轮进攻,又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
他们用大盾抵挡了城上隋军的弓箭,甚至是弩炮,可隋军却还有火油以及金汁。一桶桶的火油倒下来,再射下火箭,火一燃起来就不会熄,再厚的木盾也顶不住。而金汁更加的歹毒,那根本就是煮的沸开的粪便,当头浇下,不但恶臭无比,而且杀伤力极强,一旦粘到身上,就一块皮肉熟烂,比沸水沸油还厉害。而且最狠的是,粘上金汁不但会把皮肉烫烂,还含有毒,就算没烫死,可接下来也会毒发,中了的基本上就活不下下去,会发烧,然后说糊话,再就死掉。这种死法,比战场上直接被火油烧死还让人畏惧。
泥利军在乌沙堡下死伤惨重,甚至连座外堡都拔不下来,这使得泥利进军怀荒的计划无限期的被延迟。拿不下乌沙堡,他就不敢率兵深入,有乌沙堡这样坚固的钉子在后路上,他随时得担心自己的后背。
不过乌沙堡四座城堡的城上,也同样是鲜血染红,尸体遍地。就算大雨如注,可也无法冲涮干净城上的血渍。
按易风的军令,驻守在乌沙堡的怀荒军并不少,而且皆是野战精锐,由一个步军和一个骑军组成。兵马多达近三万人,高甲统领着步军怀荒军,单雄信统领着骑军虎翼军,加上乌沙堡的镇戍军,兵力不可谓不多,但面对着疯子一般的泥利,在猛烈的攻击之下,依城而守的乌沙堡依然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乌沙堡的城坚堡固,但缺点是没有什么有利的地形可以扼守,建立在草原之上,虽然选址之时,也已经把一内堡三卫堡都选在了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