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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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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沧大叔、沧大婶子在;会照看好瑞哥;勿要多事”沈械低声斥责道。

    倒不是他因初见沈瑞;与沈瑞不熟才将他落下;实是半月前接过祖父手书;提了二房择嗣之事二房大老爷、大太太选定的嗣子就是沈瑞;吩咐他以后在京城能照拂就照拂一二。

    沈械将祖父交代的话记在心中;今rì对沈瑞的印象也尚可;不过如今二房冷冷清清;选定的嗣子虽进京;正是相处添人气的时候;自己这个时候提接人可就太不知趣。

    沈全这里着急虽着急;可看到沈理在;心里便又踏实了。

    等出了二房;沈全随着大哥、二哥上了马车;开口一问;果不其然;沈瑛没有提接沈瑞之事;是因之前沈理已经露过接人的口风。虽说五房两位兄弟也有心与沈瑞亲近;却不差在这几rì;没必要非要与族兄抢着接人。

    沈全想起关于嗣子之事;有些犹豫道:“怕是六族兄也接不出瑞哥来……”

    沈瑛沉思一下道:“三弟觉得;沧大伯、大伯娘选中的嗣子是瑞哥?”

    沈全点头道:“多半会如此;要是只为让瑞哥给孙家太爷祭扫;等几年瑞哥大了又何妨?而且二房长辈既与孙家有渊源;自不会忍心看着瑞哥以后rì子难过……”

    沈琪点头道:“也就瑞哥了……行事既稳重;读书又刻苦;二房这样门第;择嗣子首要要看资质……要是资质不好;以后连乡试都过不去;难道还要恩荫入仕不成?就沈珠那样的虽也算是读书种子;可满肚子小算计都挂在脸上;小家子气十足。沧大伯与大伯娘能看重他才怪;其他几个;看着也不像……”

    沈全虽之前隐隐猜测到;可听两位兄长也这般说;就有些不自在。

    对于沈瑞来说;能借着过嗣之机从四房跳出来是好事;可对于走了的孙氏来说;沈瑞毕竟是唯一亲骨肉;过继他房;以后也享不了香火供奉。

    沈全心里;虽偏生沈瑞;可也记挂着孙氏:“那源大婶子香火……”

    沈琪道:“源大婶子慈母心肠;定是乐意瑞哥过继……以瑞哥的资质与勤勉;若真入嗣二房;以后锦绣前程;定是没问题。”

    沈瑛摇头道:“瑞哥为嗣;锦绣前程是跑不了……可要说源大婶子乐意;那倒是未必。二房子嗣单薄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源大婶子若是真有心出继瑞哥;早就着手安排……以源大叔与四房老安人两个;想要拦着源大婶子筹划;怕也是不能……”

    沈宅;书房。

    在宗房与五房子弟离开后;大老爷也吩咐人将沈瑞等人送回客院;只留下沈理说话。

    沈理未免疑惑;他方才也提出想要接沈瑞回家过除夕之事;大老爷却不置可否。这单独留下自己;所为何来?

    大老爷并没有与沈理卖官司;直接将一封信递给沈理;正是孙氏病故前留给徐氏那封信。

    沈理疑惑地接过;看着看着;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孙氏留下的遗书;共有两封;一封是明面上的;托付给知府太太庄氏;处置嫁妆与将庶长子记名;一封是暗地里的;留给二房大太太;将沈瑞与十万两银票托付给徐氏。

    “三年前收到孙氏的信;我与你婶娘就打发王寿疾驰往松江奔丧原想要直接接瑞哥回来;可名不正言不顺;便想着安排瑞哥过继在你三叔、三婶名下;接他进京教养。因你在松江;瑞哥又守母丧;便不急着使人接他。想着等他出服后;再正式议此事……后来赶上珞哥出事;就耽搁了;如今人虽接来;却不好一时半会儿就提这个。”除了孙氏与二老爷曾有婚约;在沈家教养之事;其他的事情;大老爷都没瞒着;都给沈理说了。

    沈理撂下信;半响方道:“沧大叔;依是打算将瑞哥过继给三叔么?”

    大老爷摇摇头道:“我与你婶娘商量了;想要让瑞哥过到我名下。”

    二房小长房嗣子

    沈理听了;不由心动。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读书读的再好;考中进士;也未必就代表有了前程。沈理即便是状元及第;若没有岳家提挈;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熬到这个位置上。

    大老爷如今在侍郎位;明年京察还有可能再进一步;大太太那边;娘家徐氏虽已沉寂;却有好几门得力姻亲。这样的嗣父母;带给沈瑞的会是一条坦途。

    “四房源大叔那里……”沈理有些迟疑:“瑞哥到底是源大叔唯一嫡子……”

    至于沈瑾;记名就是记名;做了嫡子也是“假嫡”。

    大老爷皱眉道:“他已经同贺家长房结亲;贺家小娘子明年就要进门;以后应不会缺嫡子。即便以后没有嫡子;前头不还是有个得用的庶长子么?”

    “贺家?”沈理闻言;不由带了怒气;咬牙道:“贺家真当沈家没人?这是想要借着婚姻抹平前事?当年侵占了源大婶子嫁产的;就是他们家。竟也敢称书香门第;行如此不义之事”

    大老爷皱眉道:“他们家大老爷;如今正谋了李相门路;明年若是无差;怕也要升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万象更新(四)

    都说状元都文曲星下凡;可这三年一个;文曲星也太多了些。见到王华的时候;沈瑞莫名地想起这个来。

    要是按照平均三十岁中状元;平均寿命六十岁算的话;当世的状元;总要有十个、八个。沈理是一个;王华是一个;沈理的岳父谢大学士是一个;沈瑞知晓姓名的就三个。

    能生出王守仁这个美男子来;可见王华姿容亦不俗。即便已经年过不惑;不过看上去如同四十来许人。

    他穿着半新不旧的道服;待沈瑞这个隔代弟子;还算亲切;寒暄两句后;便挑着四书中生僻的地方;提了几处;考校沈瑞。

    沈瑞自是一一答了;王华点头道:“尚可。”

    瞧着他神sè;对沈瑞也无甚不满意处;沈瑞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据他所知;王守仁目前正式收的学生只有他一个。即便王华这里;早先使人捎带过给他这个隔代弟子见面礼;可闻名不如见面。自然是王华这个师公满意自己方好;否则自己不仅丢王守仁的脸;也丢了沈家的脸。

    与王守仁的随xìng不同;王华看似温煦;却是个立身极正、极正统文人。这也是为何阁臣们压制他;却无法从他本身攻讦他;只能借打压其子来打压他的缘故。

    王华即便休沐;在除夕将至;家中也有安排;能抽空见沈瑞;除了看在儿子与沈家面上;也是有心想看看沈瑞为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便长子已年将而立;王华依是忍不住为这个长子cāo心。

    沈瑞是同僚好友托付的小辈;儿子是受自己要求;方接受此人。

    偏生这沈瑞同长子一般;少年丧母;又曾受磋磨;王华惭愧往事之余;不免担心沈瑞心情。若是师生两个臭味相投;王华真不知是该哭该笑。

    眼见着是个稳重守礼的好孩子;不似王守仁少年时那般任xìng随意;王华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又使人送了一份表礼。

    陪着王华一起见沈瑞的继室填房;正如沈瑞所想想的那般年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即便装扮的比较庄重;可到底年纪在那里。

    幸而是个温柔腼腆的;对于沈瑞这个“徒孙”;即便眼神中带了几分好奇;可也没有说什么。

    明rì就是除夕;这老夫少妇都有事要忙;见完沈瑞;王华开口留了晚饭;便打发他们师生自去说话。

    王守仁就直接领沈院回了自己的居处;是位于宅邸东路的二进小院;前院是书房。后院应是女眷所在;如今王守仁之妻诸氏病故;后院并没有女主人。

    五宣早已领着长寿下去;寻老家人叙旧去了;书房有有十来岁的小厮奉茶。

    虽说王华方才已经考校过沈瑞;可到了王守仁这里;依旧没有落下。

    他随口提了句四书;让沈瑞破题。

    沈瑞本是应试教育过来的;这几年也是如此要求自己;只将八股当成议论文来做。又得沈理提点;紧咬着“忠君为民”这六字为骨;又将经书典故做肉;做出来的时文;即便有的地方依旧略显生硬;做不到行云流水般通畅;不过看似华丽又不显空洞。

    时文通篇不到四百字;比后世动辄万八千字;小论文也要三千字相比;字数虽不算多;不过格式要求更严;其中有些句式还要求对仗;写起来并不容易。

    沈瑞即便一气呵成;从提笔到收笔;也用了半个时辰。

    虽说早在师生早先的通信中;曾见过沈瑞的文章;可眼见他半个时辰就破题解题;且还破得有模有样;王守仁面上亦带了欢喜。

    不过仔细再看一遍;王守仁觉得有些不对头;从书桌抽屉出翻出一封沈瑞先前的信来;将其中的时文与现下这一篇一对比就看出蹊跷来。

    虽是不同命题;可这两篇文章换汤不换药;甚至中间有几句对仗句式都大同小异。

    师生两个这两年半虽一直通信;可的王守仁对于学生的教导也是循序渐进;这大半年才开始给他讲解时文。

    之前一两月一篇看不出什么;如今这一对比却瞧出沈瑞的取巧之心。

    不是说这样的时文不好;相反这样的时文;并不显得空谈;反而显得很平实。

    要是不知沈瑞品行;只看文章;也会觉得少年充满朝气。这样文章;经过润sè;就是院试也可一试。

    只是王守仁这个老师晓得;自己这个学生;并不是那种忧国忧民的热血少年;甚至有些过于冷清

    文不对人;这时文格式做的再整齐;用词再华丽;也显得有些生硬。

    王守仁将两篇文章都放下;抬头看着沈瑞;不由皱眉。

    沈瑞只有十二岁;若无人影响;怎么会有这样的行文风格?

    能影响到他的;不是旁人;定是状元沈理。

    尽管对于沈瑞这种做文章时的讨巧;王守仁心中不以为然。可想到教导他如此的是沈理;王守仁反对的话就说不出口。

    文为心声不假;可在科举之途上;确实这样讨巧的文章才更容易入考官的眼。

    自己当年曾不屑一顾;总想着“言之有物”;结果就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落第。

    王守仁心中默默;道:“瑞哥以后有甚志向?”

    沈瑞闻言;并未立时作答;而是陷入沉思。

    十三岁的王守仁是立志做将军;荡平关外蒙古人。十三岁的沈瑞;应该立什么志向?

    早先的沈瑞;志向是早rì成为士;入了仕籍;为了在这个不zì yóu的时代争得更多的zì yóu。不过宦海沉浮;岂是那么容易的。以他的年岁;正德间出仕;嘉靖年间能熬出头就不错。

    想要随心生活;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去改变规则;一条是去适应规则。

    可规则哪里是那么好适应的?即便一心向上;登阁拜相又如何?说不定得罪个阉人;就要被罢相。严嵩权倾天下;代价是给皇帝做刀;还附带着试药丸;最后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

    改变规则虽是一条更艰难的道路;可接下来正德皇帝是历史上最任xìng的皇帝之一;未尝不是机会

    “老师;弟子不求为国为民流芳千古;亦不会祸国祸民遗臭万年;只想要科举入仕;尽微薄之力;在其位、谋其政;不做尸位素餐之辈;对得起王门弟子之名。”沈瑞挺了挺胸脯;掷地有声。

    至于自己能不能走到最后一步去改变规则;那是后话;现下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不能让现有的规则束缚压制自己;要学会掌握与利用规则。

    王守仁虽比沈瑞年长十六、七岁;可依是存了报效国家百姓之心;否则也不会将工部观政这样旁人避之不及的坏差事;做的尽心尽职。

    沈瑞这话并没有像他文章里提及的那样;将“忠君爱国”摆在前头夸夸其谈;甚至有点走一步看一步的意思;不能说是什么志向。

    不过王守仁却甚为满意;因为他听得出来;沈瑞口气中的自傲。

    眼前这少年;不仅望向自己的目光一直带了崇敬;确实也以能为自己的学生为傲。

    王守仁的心中;不由一暖。

    这两年他的rì子并不如给沈瑞信中提及的那么轻松;身为侍郎之子;二甲出身;连庶常院都没进去不说;六部观政都是六部之末的工部;要说心中不受打击那是自欺欺人。

    不过王守仁却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为国为民”的想法;想法竟是同沈瑞所说不谋而合;那就是“在其位谋其政”;而不是同旁人那样一心钻营混rì子。

    这个少年只有十二岁;心智如此成熟;回想起自己少年时;则是轻狂自傲不自知。

    或许;他会比自己走的顺当。

    王守仁面sè肃穆;对沈瑞正sè道:“你既随徐淑人上京;对于侍郎府择嗣之事如何看?可想过去争做这嗣子?”

    话题转的这般块;沈瑞想了想;方回道:“弟子不被家中长辈所喜;若是能借此避居到京城;也是一条出路。只是此事本是当二房长辈安排;没有小辈自谋道理;还是看缘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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