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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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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珏讪讪道:“是小弟失言了……只是觉得今日情景太过滑稽;也就是二哥脾气好;还受得了他们这些虚套……”

    该请安见礼的见过;该打招呼的打过;剩下的就是要出城前往福地。

    十数辆马车;加上骑马随行的仆从小厮;拉着的香烛纸钱;浩浩荡荡地出了沈家坊。

    沈家各房族人;知晓其中缘故;想起孙氏生前的为人品性;不免又是一番感慨。要是孙氏尚在;以孙氏与人为善的品格;各房都能沾了光;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孙氏真在;也没有独生儿子与人做嗣子的道理。

    外姓街坊邻居;不知其中详情;少不得打探一二。

    待晓得是为了祭拜沈家四房先头大太太;大家想起六年前的出殡场面;便只有啧啧称奇道:“不过是举人娘子;竟有恁地风光……就是诰命夫人;也未必有这般体面……”

    沈瑞这边;由亲近的沈珏、沈全、沈瑾、沈宝、沈琴等人陪着;又有沈琦约束着其他不甚相熟的族亲兄弟;跋山涉水;终于到了四房福地。

    四房阳宅这边;早已准备好祭祀用的各色物件。

    沈瑞上次来福地;还是三年前随徐氏离松江前。

    三年光景;孙氏墓地变化不大。

    只能说坟上的新土成了陈土;墓碑上的字迹也因风吹日晒不再那样簇新。

    墓碑前;已经摆了一桌祭席。

    沈瑞看着眼前墓碑;精神有些恍然。

    他察觉出哪里不对了。

    之前离开松江前;他有心想要将孙氏嫁妆捐出去;可因有顾虑;并未实现。孙氏的嫁妆没有捐;那诰命是不是也就没有下文了?

    可话说回来;都说“夫贵妻荣”、“母以子贵”;古人女子并不是独立个体;而是“三从四德”。她们能得到的诰命;也是因丈夫或者儿子。

    孙氏诰命;真的是因捐赠嫁妆修路搭桥才得?还是因丈夫或者儿子有了仕途功名?

    沈举人已经奔五十的人;即便现下任教职;也不过是从九品;想要给妻子挣得“四品恭人”诰命;这辈子是没指望。那剩下能指望的;就是沈瑾?

    沈瑾出仕;且仕途到了正四品?

    可恨他上辈子只看了一笔孙氏记载;并未去查看她的丈夫与儿孙的记录。

    沈瑞摸了摸太阳穴;只觉得方才那一瞬间;针扎似的疼;不过是六年功夫;上辈子的事情竟然像是隔了好些年;渐渐模糊起来。

    “二哥;怎么了?这是头疼?”沈珏正留心沈瑞;见状不由担心道。

    沈瑾闻言;也带了担忧之色望向沈瑞。

    沈瑞摇头道:“没事;就是想起早年的事……”

    沈瑾低下头;神色有些黯然;沈珏则是转过头;望向宗房福地的方向。

    孙氏故去六年;沈瑞想起还如此难受;太爷还没有出百日;为何自己从寝食难安到如今的寻寻常常;像是已经适应了太爷离去;眼泪流不出来了……

    〖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一脉香烟(四)

    对于耄耋老人来说;六年光阴不过转眼而过;对于十来岁的少年来说;六年却是漫长无比;使得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随祭沈族众少年;年长些的或许还记得孙氏当年仁爱慈和;稍年幼些的;对于这位“四房大伯母”、“四房大叔母”;已经记得不真切了。

    留下的印象就是这位族亲长辈说不上幸还是不幸;幸的是她以商贾之女的身份;嫁入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且稳稳坐在主母之位将三十年;不幸也正是此处;没有娘家做靠山;人到中年才生一子;结果人没了;亲生子出继;庶子继承香火。

    想到这里;大家望向沈瑞就不再觉得他是“高大上”不可亲近的尚书府嗣子;心中念叨着“昔日四房小可怜”;倒是越发亲近热络。

    对比着;大家望向沈瑾这“鸠占鹊巢”的四房名义嫡长子;就带了质疑与挑剔。

    对于沈瑾来说;顾不得旁人反应;自从准备这次小祭;就全心悼念起嫡母来。

    越是见识了外头的世态炎凉;沈瑾越是感激孙氏当年宽容慈爱。

    他跪在沈瑞旁边;对着孙氏墓碑;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

    沈瑞看着沈瑾一眼;心里很是纳闷。上辈子姐姐可是推断孙氏无子或有子早丧;所以嫁妆才会不留给儿孙;如今沈瑾却是记在孙氏名下;到底这诰赠怎么来的?是自己改变了历史;还是四房另有变动?

    如今自己来了大明朝;五百年后的族谱还会如上辈子记载么?

    沈瑞心中也拿不准了。

    沈瑾见沈瑞神情懵住;只当他思念孙氏心中难过;忙扶了他的胳膊;低声道:“二弟莫要难过;如今你读书有成;亲事也定了;母亲泉下有知;也只有欣慰的。”

    沈瑞看了沈瑾一眼;见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模样;倒是有些担心;道:“瑾大哥就算一心举业;也要当爱惜身体;以图长久才是;先人香火还需大哥供奉。”

    沈瑾使劲点点头;道:“二弟放心;我一定不负二弟所望”

    他这般信誓旦旦;沈瑞不由后悔自己多话了。

    在“万般皆上品;惟有读书高”的大明朝;为了功名损了身体的可是寻常事;就是沈家各房头中;因读书损身英年早逝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各房族兄弟;之所以不待见沈瑾;一是沈瑾读书太过出色;十四岁的秀才;又是“小三元”的廪生;是属于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二则是瞧不起他的出身;多少也是为了不得罪沈瑞的缘故。

    在他们看来;沈瑞被夺了嫡长子之位;即便后边出继尚书府;也不能抹去前仇;定是视沈瑾如仇人。

    不想沈瑞待沈瑾反倒比旁人亲近;倒像是不计前嫌模样;对沈瑾还颇为关切。

    如此一来;即便是看在沈瑞面上;也没有人会不知趣地给沈瑾脸色瞧。

    其实真要说起来;别说沈瑾如今记名孙氏名下;为四房嫡长子;就是沈瑾依旧是四房庶长子;身份也不比旁人低什么。

    即便族兄弟咬着“嫡庶之分”想要轻贱沈瑾;也要看看是不是有那个本事

    沈瑾即便是庶出;可生母出身书香人家;亲生舅舅如今是官身;自己又争气成了秀才;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如今当年族学中的孩子也都长大了;大家都晓得人活着不能随心所欲;否则他们也不会都一窝蜂地过来亲近沈瑞、沈珏兄弟。

    如今沈瑞既是肯亲近沈瑾;旁人就也乖觉;一口一个“瑾大哥”的叫起来

    沈瑾并非不通世事的性子;之前与族兄弟们不亲近;一是因专心读书;没有心思用在人际上;二是少年气盛;骨子里多少有些傲气;知晓族亲对自己身份的挑剔;不爱去贴旁人的冷脸。

    如今有沈瑞做桥梁;族中兄弟主动示好;沈瑾便也接了。

    沈全念着昔日情分;对于沈瑾现下处境早就看在眼中;心中、不落忍。眼见沈瑞似乎有心促进沈瑾与族兄弟的关系;沈全自是乐见其成;也在旁边打边鼓。

    一时之间;大家的气氛倒是热络起来。

    沈宝性子宽和;且有几分内秀;说起书画来;倒是也能与沈瑾说到一块去;道:“前些日子在某世兄还见过族兄画作。”

    沈瑾淡笑道:“不过是早年同窗游戏时所做;让宝哥见笑了。”

    只有沈琴;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因心中对沈瑾成见已深;始终离的远远的;只跟在沈珏旁边说话。

    还有沈珠;虽说今日也随众族兄弟过来;却无当年张扬;混在人群中;寡言无语。早年围着他奉承的族弟们;如今都是不冷不热。

    谁让前年三房分家失了公道;使得其他房头对于三房大老爷这一脉多是敬而远之。对相依为命的手足兄弟都能不厚道;何况寻常族人?还有就是沈珠在京城之事;也渐次传开;使得大家心中忌惮。

    加上沈珠虽是秀才;却是岁科考试等次都不好;前程无期;大家言行中不由自主地就也带了几分轻视。

    沈全见沈珠处境尴尬;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上前。

    三房如今既打着二房主意;自己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否则以三房老太爷的厚脸皮;直接攀附不上二房;说不定就要揪着五房与瑞哥的亲近关系;回头来难为五房了。

    五房虽不怕他什么;可到底老爷子辈分在哪里摆着;起了纠纷也让人难受

    等到一行人回到城里时;正好是午饭饭时。

    郭氏早就吩咐厨房预备了素席;也沈珏都无需避讳;众族兄弟就都在五房留的饭。

    用了午饭之后;众人方各自散去。

    沈瑾没有回去;而是被沈瑞留下来说话。

    沈瑞是想到上辈子的事;拿不准历史到底会是遵循上辈子的轨迹;还是会有变动;有些心惊了。

    沈瑾到底是做了官给嫡母请了诰赠;还是无子早夭;使得孙氏断了香火?

    对于旁人来说;不管如何都不相于;对于沈瑞来说却是无比重要。

    “本不该我多嘴;只是全三哥与沈珠都与瑾大哥同龄;今年都要成亲;瑾大哥这里是不是也当想想成家的事?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家中有了嫂子;安排琐事;瑾大哥也能不为庶务分心。”沈瑞带沈瑾去了客院;打发旁人下去;独兄弟两个说话。

    沈瑾闻言;面色不由变得苍白;露出几分苦笑道:“老爷与新太太不在松江;无人为此事做主……”

    沈瑞皱眉道:“瑾大哥真的放心将婚姻大事交给老爷与邵氏安排么?”

    因沈举人那般奇葩人品;沈瑞实不能相信他会为沈瑾寻一门好亲事。那样对四房来说是好事;可对于如今将钱财看的重于一切的沈举人来说;却未必愿

    明年就是乡试之年;等到沈瑞榜上有名;不管出身名誉有多少瑕疵;媒婆也会踏破门槛。真要拖到那个时候;说不得沈举人待价而沽;直接给沈瑾寻个商户人家做岳父;既能赚好大一笔嫁妆;还能压着对方身份;使得对方不能接手家务。

    沈瑾神色越发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哪里有我说话的余地?”

    沈瑞犹豫了一下;道:“不能让郑知州帮忙寻人选?要是他开口保媒;老爷那里怕是也不好说什么……”

    要是沈举人没有出仕;背靠沈氏家族;或许不会将一个知州放在眼中;可沈举人如今已经出仕;知晓厉害轻重;未必敢得罪郑大舅。

    沈瑞不可能为了沈瑾出面与沈举人对上;总要有个人看顾沈瑾;省的他真的被沈举人的私心耽搁祸害了。

    沈瑾抬起头;脸上满是惊诧:“我……我……还好与郑家往来么?”

    毕竟沈瑾名义上的外家已经是孙家;并非郑家。即便孙家如今没人;沈瑾也需避讳;否则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忘恩负义”。

    沈瑞道:“这世上最割不断的就是血脉亲缘;二房长辈不禁珏哥亲近宗房是如此;瑾大哥如何为了虚名就隔绝骨肉?”

    即便沈瑾这边不主动联系郑大舅又能什么样?他是计划接郑氏奉养的;到时候还能让郑氏与胞弟与断了往来不成?

    沈瑾面色涨的通红;带了几分局促道:“我不是为了虚名……我是怕欲壑难填;自己成了什么都不想放弃的小人……”

    沈瑞皱眉道:“瑾大哥是觉得;太太当年遗命将你记嫡;就是为了让你做个抉择?不说骨肉情深;只说因果;郑姨娘昔日即便家贫无嫁妆;可以秀才之女的身份与品貌;想要嫁出去做正头奶奶也不是难事;之所以委身为侧室;为的是供养寡母幼弟;对于郑知州来说不是天大恩情?如今郑知州已经是官身;提挈外甥不过举手之劳;也算回报当年善果;又有何不可?”

    实际上;沈瑞虽没见着郑知州;不过印象并不好。

    要是郑知州有心;会对沈瑾这唯一的外甥不闻不问?

    沈瑾讪讪道:“前年姨娘去山西后;那边就打发了管事过来;想要接我北上……只是当时我一心准备乡试;也不愿节外生枝;就谢绝了那边好意……后来那边知晓我尚未定亲;郑家舅舅也写信过来想要许嫁嫡出表妹;只是我怕门不当、户不对;也怕提及郑家惹怒老爷;再生事端;便婉拒了此事……”

    沈瑞看着沈瑾;半响无语。

    莫不是真的读书读成书呆子了?亲生舅舅的照拂不接;偏生指望人品不怎么地的生父;这不是蠢是什么?

    沈瑾虽面带讪讪地说这了一番话;可双目清明;并无懊悔之色。

    沈瑞倒是生出几分真心敬佩来;沈瑾的行为虽有些“迂腐”;却是颇为原则;并不是唯利是图之人;称得上是“君子”了……

    〖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一脉香烟(五)

    “伯娘;吃饼饼”四哥坐在三太太怀里;伸着短短的小胳膊;手中拿着一角月饼;伸向徐氏。

    “谢谢四哥了……”徐氏笑着接了过来;对四哥慈爱的点了点头。

    四哥“嘻嘻”一笑;又取了月饼递给玉姐:“大姐姐……”

    玉姐亦接过;轻轻地摸了摸四哥的大光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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