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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着说再见-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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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得到幸福的人,谁知天不从人愿,那场车祸撞掉了他所有的理想与希望。

展司漠为妹妹的伤心感到些许内疚,“二哥能做的就这些了,希望你原谅我。”他这具行尸走肉一点也没有为谁战斗的意愿了,曾经高昂的志气已经飘散在西南季风里,跛了脚的人无论如何是追不回来了。“也许银平愿意委身於我这样的跛子,我应该觉得庆幸才对。”他自我解嘲地摸着右腿。

不!她不要二哥这样委屈。

“别人怎样我不管,但我要二哥得到幸福,要二哥快乐。”展素雁再也忍不住哭闹着。

到底什麽叫幸福?死沉的眉心淡淡舒展开来,展司漠困惑地搜寻任何可能接近的感觉,从大娘、妈妈、大哥,到所有他认识的亲朋好友逐一扫过……结果是令人惋惜的陌生。

但这份陌生的感觉已伴随他走过四分之一世纪,如果老天爷故意折腾他,让他活太久的话,往後还有漫漫长日可煎熬这份陌生……

老天……他真想死!

?※※※

“小雁,我来得不是时候对不对?”架好脚踏车,温楚随展素雁漫步在田埂上,有些罪恶地看着黄澄澄的稻穗迎风招展。经过二天调养,她脸上的红肿已逐渐褪成淡青色。

“别那麽说,这里随时欢迎你来。”每看见好友略微浮肿的嘴巴一次,展素雁心底的自责便会增添一分,二哥的脾气实在太暴躁了。“抱歉,因为一些事情,不能让你在这里待太久。”二哥对楚楚留下的事未表示任何意见,是因为在爸爸的指示下,他昨天就回台北了。

“没关系,在这里玩一星期已经足够。”温楚不在意地经摆手,“你特地为我留下来,我已经很感激了。再说下个月你二哥结婚,家里一定很忙,你总不可能留在这里陪我到处闲晃吧。”

“我今年考试的成绩也不理想,即使二哥没结婚,九月初我仍然必须回台北。”年轻的脸庞显露出逾龄的哀怨,展素雁不情愿地咕哝:“爸爸已经帮我请好家教了。”

幸好二哥先回台北了,不然她和楚楚恐怕连这点闲晃的时间也要不到。但他回台北那天,脸色阴寒,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她实在好担心。

“那好,明年说不定我们可以上同一所大学。”温楚一派乐观,“此刻咱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

“情况不一样。”心有千千结的展素雁无限忧愁。

“哪里不一样?”温楚奇怪道。那青春脸庞蕴藏了活力与朝气,与展素雁的愁眉深锁恰成强烈对比。

“你故意考坏,表示已有重考的心理准备;我尽了力却达不到爸爸的要求,一想到整年都要埋没在书堆里,就觉得人生乏味。”

温楚同情地拉住她,待她看向自己才温吞开口:“小雁,你这种论调让我不由自主联想到你二哥也,好像人生没指望了,好悲观。”

展素雁心头微惊,有种被道破心事的恐慌。

温楚兀自说她的,故意忽略她的颤动。“我没办法说什麽大道理安慰你,因为到目前为止,我的人生和你一样,泰半是在学校里度过,而没有历练就没有经验。”她爽直地沉吟完,忽然认真她笑开脸,“不过我也不喜欢读书就是了,这点咱们一样。”

“那明年你会上大学吗?”她们真的同年龄吗?长温楚十来岁的错觉一直驻足在展素雁心中挥之不去。

“会啊!”温楚不暇思索地猛点头,“只要我找到想要的就会去读。”

“什麽是你想要的?”展素雁热切追问,期盼她的回答能多少挽救她枯稿的心灵。

“我也不晓得耶。”犹带稚气的小脸泛起迷蒙,“至少到目前为止不晓得。没关系,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想,到时候我一定会找到的。”温楚信心十足,脸上的迷蒙转瞬间逃逸无踪。

“你确定到时候真的能找到吗?”她认为楚楚的思想好单纯。

温楚皱皱鼻,想也不想的脱口道:“我才不会想那种问题来烦自己,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放松我的心情。脑子乱七八糟的时候,我可没有办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哦!”

她的豁达教展素雁好生羡慕,她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换得这种无忧?

“对不起,可能是这阵子所有的事情都一并爆发,我的感触才会特别多。”

“谁教我们太年轻,没办法适度排解压力,只能以最直接的方法提出诉求呢。”温楚善解人意地吐吐舌,大步往前迈去。随便一件粉绿色运动衫,下罩一件鲜黄色短裤及白色健康鞋,便将她十八岁女孩该有的朝气活力烘托得一览无遗。

展素雁低头瞧瞧自己一袭白色碎花小洋装,逾龄的沧桑感不知不觉又占上心头。

回头看见她眉毛又紧纠成一团,温楚笑道:“小雁,别老是愁眉苦脸嘛!想想快乐的事,譬如你就要有位嫂子了,以後你二哥的脾气就不会那麽不稳定,那不是很好吗?”

经她一提,展素雁情难自持地红了眼,“楚楚,如……如果你哥哥和一个他不爱的人结婚,你会祝福他吗?”不是她喜欢苦着脸,实在是她的世界里有太多烦心事,由不得她不烦脑。

怎麽更忧愁了?温楚不明所以地看了她许久,才认真道:“假如对方爱他,我会献上一心的况福。

那对过分澄澈的眸子像能看透人心般,展素雁自觉羞惭,略略偏开头,揩去溢出面颊的泪珠。

“如果……那人根本不爱他呢?”

这她就更不懂了。“男女双方都不喜欢对方,那他们为什麽要结这个婚呢?”好奇怪。

家丑不便外扬,展素雁心酸得只能一再摇头。温楚见状,体贴的没再逼问,两人各怀心事的走了一小段路,静静享受云林的宁静与草香。

南台湾的阳光始终是热情奔放的,展素雁为尽地主之谊,带温楚领略了元长一带的田园风光,两人自清晨出门至今已有叁个多小时,原是白净的两张素脸已呈曝晒过度的赤红。

“小雁,看见我的庐山真面目,你有没有很失望?”温楚打破沉默,童心大发地倒退着走,一张以晴空为背景的号珀色小脸闪耀着极为动人的柔媚韵致。

“不会,你的模样和我想像的相去不远,清清秀秀的。”展素雁散起步来不疾不徐,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是又乾又瘪吧!”促狭的黑眸淘气地抹上灵动,“我奶奶常说我是厌食症的典型病例。”

“她老人家是心疼你。”展素雁涣散的心志始终无法集中,心头的烦郁一日不解,她便开心不起来。

一年前的小雁不会像这样心事重重,她二哥出车祸的事看来也波及到她了。温楚同情着。

“小雁的模样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收起估量的眼神,她大剌剌露出雪亮的编贝齿,笑得甚为推崇。

“哦,差很多吗?”展素雁好奇道。

“嗯,好多。”温楚摇头晃脑的卖着关子。

“你不是有我的基本资料吗?”她有些不明白。

“我很拙,想像力又差,无法从中模拟出你这大美人的样子。”脚底突然踩到碎石子,温楚一个不稳身子往後倾倒,展素雁眼明手快拉住她。两人有默契地忆及初见面的惊心情景,不禁相视哈哈大笑。

“楚楚,我真的很高兴你来了。”即使嘴角带笑,也无法掩去展素雁眼底的凄测与落寞。

温楚允许自己小心地问:“为什麽你总是郁郁寡欢?”

“其实……我的朋友并不多。”吞吐了半天,展素雁自惭形秽地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踢着石头。

全都是因为家教的关系使她快乐不起来。门第观念极深的父亲不允许她与普通人家的子女来往过密;何况从小到大,不是贵族名校父亲绝不让她就读,她就算想交些他口中的普通人家子女,也存在着实质上的困难,名校里有百分之八十是名门望族的後代。

她们这些一生下来注定要一帆风顺、事事顺心的千金小姐,不是骄纵自大,就是孤僻冷漠,纯善、易相处的人并不多,所以她只能在电脑上与素未谋面的人谈心、倾情,这是父亲唯一不会发现、她又能自在交友的绚烂世界。

“没关系,来日方长,等我们一起上大学,没有联考压力,就能认真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了。”开朗的温楚挽起展素雁,并肩回转。

展素雁随她走出田埂,两人牵着单车慢步在宁静的乡间小路。

“温爷爷和温奶奶一定很生气吧!”

“生气是一定会的,所以我才打算在外面多逗留一些时日再回大。”温楚跨上脚踏车,等展素雁自动侧身坐上後座,才踩动车子。“等他们气消了,就不会计较我的行为了。幸好我没有出走的前科,哈哈哈。”

展素雁其实觉得她常抱怨的短发,清清爽爽满好看的。“一样上贵族学校,贵校的校风又比我们严苛,怎麽你却是无忧无虑的?”据她所知,温楚也是贵族学校的基本班底,从高中部附设的国小一路往上读,不是吗?

“以语法来比喻呢,你不妨说我这人想的永远是现在进行式,小雁是那种会将未来式和过去式一并用上的人,所以说我的日子简单得有点无聊,小雁的则是复杂得令人头疼。”敏捷地连续拐过路中央的碎石头,徐徐清风拂得人心旷神怡。

未来式、现在式与过去式……她得好好想一想。展素雁心不在焉地压住随风飘扬的裙摆,脸上闪烁的仍是那股扭拧人心的轻愁。

“楚楚,你来参加哥的婚礼好吗?”莫名地,她需要她的支撑,温楚纯净的笑容能安抚她的心。

“当然好啊!”铃铃铃,温楚调皮地一路捺车铃自娱,一面愉快的向田中央的农人们打招呼。“哇,小雁,你看那边有人在放羊耶!好可怕,树上吊着一只死猫,那些羊怎麽吃得下去……”沿途叽叽喳喳,温楚迳自又叫又嚷,活像刚飞出牢笼的小鸟,充分享受偷来的美妙时光。

展素雁被她快乐的笑声感染。回云林以来,头一次不带烦忧的,她认真观望云林的好风好景,这才惊奇的发现原来天空这麽地蓝、阳光这麽地亮、树木这麽地青翠。精神一舒爽,不可思议的,连躁人的热风也徐徐沁凉了。

第三章

啊!妈妈遗留给她的珍珠耳环!

走出芳香怡人的盟洗室,才要转向宴会厅,温楚的珍珠耳坠突然脱落,弹了几下後直望走道左端滚去。

碍於穿着湖蓝色小礼服不好伸展手脚,她小碎步心急地盯着珍珠跑,直追到新娘休息室。

象徵性敲了一下门板,温楚即冒失的打开门。这副耳环是她最锺爱、宝贝的,况且这是妈妈留给她的,绝对不能丢了。

“……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嫁人,我办不到啊!”

本想捡回珠子马上告罪离开,不料门板才开,一名男子失去理智的叫喊惊天动地冲了出来,削去了温楚的勇气。她提着蹦蹦然的心驻足在门口左右思量,经过一番斟酌後,决定有礼的先退到门外等候。

“仁,小声点,我求求你。”新娘含泪沙哑的泣求,连门外的温楚间之也不忍不从,直觉地向左横跨几步,以避掉窃听的嫌疑,来个眼不见为净。

“你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要我怎麽克制自己的情绪?!”惊心动魄的暴吼扯出连串不可告人的内幕,温楚瞠膛目结舌,不敢相信地瞪着雅洁的壁纸眼冒金星。

新娘刚刚叫那人“人”,所以她怀的是别……别人的孩子?!怎麽会这样?

她和司漠哥初见面的匆匆几眼,坦白说是在极度慌乱中扫过,这随便的几眼实在不够深刻到让她描绘出他这个人的外貌。来不及再见他强化印象,是因为他已经打道回府准备迎亲事宜,她和小雁最崇拜的人似乎没缘,除了知道他的脾气有点不可理喻外,她对他的个性了解的并不多。

现在误打误撞听到这种家务事,她该怎麽办?温楚心绪大乱,猛踱起方步来。

“……别怪我,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司漠答应婚後给予我自由。”新娘含泪的呜呜悲咽断断续缤传入温楚愁转百结的乱绪里,原本神游已远的人已经不太有馀力注意到其他,若不是“展司漠”这名字被提起,她的注意力也不会重新凝结。

“真的,你信我好不好?司漠真的不会干涉我们。”

小雁的二哥竟然默许妻子有情人?!甩甩头,希望能甩去这份惊愕,温楚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直叹大人的感情世界难理解。脑子一团浆糊,她纳闷地揉搓太阳穴,准备离开这团迷雾。

“我不信!今天我要把所有的事做个了结……”

男子激愤的吼声越来越清晰,其间夹杂着一阵匆促的脚步声,之後像台风般疾速飙出房内,将适巧穿过房门的温楚刮倒在地。

脸色煞黑的男子不曾浪费时闲停步质问她任何问题,只一路怒气冲冲转往宴会厅。

“仁……”新娘哭花了脸追至门边,见到愣愣爬起的温楚,如遇救兵般歇斯底里地拉住她的手不放。

“我不是有意……”

“你救救仁,我求求你……求求你……”新娘惶恐地迭声哀求。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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