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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馥郁的曲香透过乌泥坛子扑鼻而来。 他思忖片刻道:“哦,这涤帅有大令,道的明白,本是不许营中酗酒的,尤其于你们这些带兵官儿,更是要学做表率!只是这酒吗,” 说到这里,他就想既然两个营官尊崇自己,花费饷银来交结自己,这是好事啊!而且,这次新编了这么多的练勇,都要这两个营官上心着手才是,既然不在安庆大营,也不是在涤帅的眼前,就别难为这二人了吧,各自卖个面子吧! 就说:“这酒既然来自滁州城,又是李昭寿的口福,能被你二人拿到,也是一宗巧事儿,他李昭寿能喝得这淮北高梁红,莫成我们大营的营官就喝不得这酒吗?要如此说来,这淮北高梁红今天我们是必品无疑了!” 赵烈文这话一出口,帐外的王鸣太和曹子明二人就先后进来,亲自摆好桌子,大荷叶包裹着的酱牛肉已经切成大片,码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青花大磁盘子里,三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坛子里的淮北高梁红倒在大碗里,果然是香气馥郁,色泽殷红,赵烈文看得是眼花缭乱。 王鸣太久亲自端起一碗酒,躬身递到赵烈文的面前,曹子明和宋基路也各自端起酒碗,王鸣太就说: “大人率领本营自打从安庆启程,一路运筹算计,险关重重,没有赵大人,就不会有我们现在的兵强马壮,所以,职下等三人就早有此意,借着这淮北美酒,我等谨祝赵大人身心康泰,永做神仙吧!” 赵烈文听了哈哈大笑,他说:“好好好,好一个永做神仙啊!看来,连你王鸣太逗晓得我赵某不是做官的材料的呀,”话未曾说完,又忍不住大笑。 慌得王鸣太连连拱手不迭,口中解释,可又解释不清楚,一时窘的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赵烈文就敛颜道:“王营官,你不要慌,我是真的说你说的好,赵某就是私慕什么时候,能相伴青山,流连碧水,种一树桃花,竹篱茅舍,鸡鸣犬吠,这方是真正的太平气象嘛,就怕此生未能享到这个福儿呢!” 大家就举着大腕,劝说赵烈文先喝一口,尝一下这陈酿的甘甜之处。 赵烈文举起大腕,却又端至在鼻子前面,他轻轻地吸了口气,然后,抿了一小口,片刻,他微微点头:“这酒确实属于陈酿,最低要有10年了,色泽明丽,入口练达,岂止是甘甜二字能说透其中的滋味?这入口之时,简直就是甘洌清醇,品透此一层关节的话,真可谓是梁米的精华,又经过数年的蕴育,由多变精,脱离有情,好,暂且不论了,咱们先泛一大白吧!” 说话之间,赵烈文举起酒碗,抵口就是仰头便喝,刹那一碗酒见了底,曹子明就赶紧又倒满一碗。 曹子明搬着酒坛子,口中道“大人喝酒呢,在下就想起了一句诗,” 赵烈文就问:“哦,你想起了什么诗呀?” 曹子明就说:“就记得一句,仿佛是李白的‘饮似长江吸百川’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句,在下也不知道这是谁的诗,大略是这意思吧?” 赵烈文手端着酒碗刚要喝,一听曹子明的话,他就忍不住噗嗤一笑,言道:“此句应该为‘饮如长鲸吸百川’,乃杜甫之‘饮中八仙歌’,如是如是!” 复又口中吟道: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一口气吟诵完毕,赵烈文在三人的赞美声中,又干了一碗酒。###第七十二章 大战临淮关
却说赵烈文与宋基路等三人在一起喝酒,两碗酒下肚,赵烈文刚刚把一首杜工部的“饮中八仙歌”吟罢,就有兵勇慌慌张张的来报,说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一股长毛大队突然围住了临淮关,好像是要攻城了。 赵烈文惊得急忙扔下手中的酒碗,他问围城的长毛有多少人?那报信儿的就说估计最少有4万人。赵烈文就哼了一声,说从天京城流窜出去的长毛也没有这麽多人,慌什么?宋基路就对赵烈文说,现如今,临淮关城里也就是5000人左右,要说固守城池是守不住的,我们当下要不要伸手帮城里一下呢? 赵烈文没有立即回答宋基路的话,却掉过头来,问那个送信儿的,现在临淮关到底是被合围了没有?送信的心里想,他们只是看到成千上万的长毛围着临淮关城转,谁知道他们合围没有啊?可是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合围了,绝对合围了。 赵烈文当即就让宋基路先整齐兵勇,以备出动,又令王鸣太马上就派人先出去哨探一下城外的军情,这边等着哨探回来再决定应变的方法不迟。 派出去的人刚刚走了一会儿,就听得临淮关一带炮声隆隆,紧接着,枪声也一发的大作,看来,争斗开始了。 错落驻扎在道观附近的5000兵勇已经全部点齐,劈山炮、抬枪等大宗的武器也都按照队伍的序列排列在兵勇们的眼前。这些东西本来不是从安庆带过来的,这1000人的湘勇过到江北的时候,只是随身一杆洋枪,可是,过了两浦之后,特别是在滁州附近接收的几大股苗霈霖的练勇,他们的身边就还带着这些东西的。 这时,王鸣太派出去的小股探查队的人回来了,带回的消息是长毛的大队正在用炮轰击临淮关的西城,因为西城一带都是土垒,估计土垒一破,就要攻进城内了。 赵烈文想了想,就命宋基路带1000人火速奔临淮关的西城,从长毛的后边向他们发起猛攻,要带足抬枪、炮子,一定要一股猛劲儿就把围攻西城的长毛打散。 接着,他又名王鸣太率领3500人把营中所有的马匹全部骑上,弄一面旗子,写上斗大的“僧”字,去直接冲击长毛的主阵所在。 王鸣太就问长毛的主阵在哪里?赵烈文脸色一沉,“你是傀儡木偶,还是纸人泥马?莫成还要我亲自去替你观敌瞭阵?”吓得王鸣太赶紧低头称是,不敢再问。 宋基路就说:“赵大人,那这只剩下500人和你在一起,岂不是太势单力孤?还是再留下500人吧?赵烈文不耐烦的一挥手,“你们要是真的关心我的死活,就要按照本人的法子去行事,不得拖延时间,贻误战机,如果你们两处都能够奏效,只要是能冲动长毛的阵脚的话,那一切就都好办了,长毛不会有半点的闲暇来寻我争斗的,就怕你们动作迟缓,不敢拼命搏杀,冲不动人家的阵脚,那就不好了。” 赵烈文本来是想说你们如果这两处冲不动长毛的话,就会被人家迅速的围在里面,那就惨了! 可是,心里是这么想着,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这不吉利的语句,毕竟,这是临战之前。 见赵烈文把几乎全部的人马都交付到了这两路攻击的队伍里了,宋基路就担心这后营的安危,可是,又不敢再向赵烈文说对兵勇的增减,于是,他就提出,把曹子明留在赵烈文的身边,让他指挥这500人,赵烈文微微点头。 一切准备停当,王鸣太就喝令点齐的3500人一起上马,借着道观旁高高的河堤掩护向城南而去。 宋基路则带着1000名兵勇,更是悄悄的向城西摸去。 等他们走后,赵烈文马上就令曹子明点齐剩下的500兵勇,全部撤出道观,尾随着宋基路的队伍行进,因为,赵烈文对这1000人去冲长毛的攻城队伍,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要暗暗的殿后,这两路人马,必须要收全功,不然,长毛就会翻转过来围住自己这5000人,而一旦这样,等城里的守军明白过来后,再想里应外合,出城增援的话,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王鸣太出发之前,就心里迅速的估计了一下长毛的中心位置所在,他想,既然城西是长毛的主攻方向,那城东、城北应该绝不是长毛头目所应该值守的地界儿,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城南方向。 最先到达位置的是宋基路这1000兵勇,离着城西有1里开外的时候,就远远看到裹着头巾的长毛都似乎蹲俯着,聚集在城西这一段长长的土垒的前面,好在这土垒虽然不坚牢,可是,在这土垒的前面,还有一段宽宽的护城河,水基本见底了,淤泥却很深,一群长毛的兵士正把几个似乎掉在淤泥中的兵士拖拽出来,还有一些兵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门板,正在向护城河的淤泥上铺放,而土垒后的清军只有勉强抵抗之力,断没有激烈反击的势头了。 宋基路带头匍匐下身子,拖带着大枪,向前爬行,后面的众位兵勇也学着营官的样子,屏住呼吸,往前一点一点的接近着,眼看着越来越接近长毛的队伍了,宋基路感觉不能等了,一旦被长毛发现,集中射击的号令就发不出,就会失去快速冲锋的威势,于是,他从腰间抻出令旗,突然举起,向两边激烈的晃动,这是命令兵勇火速的散开,然后,旗子向护城河边围拢的大队长毛队伍一指,“开火呀!”仿佛一瞬间,1000杆枪一起向目标射击了,眨眼之间,护城河边的长毛就被击倒了一片,接着,宋基路就吆喝着兵勇们,趁着硝烟还未曾散尽的功夫,大喊着,突入了长毛的队伍之中。 这样一来,护城河旁的长毛被一下子打懵了,队伍被冲的四分五裂,不能成军,这整军一经分散,火力集中的优势就完全丧失掉了,只有在西城门前的一股长毛,由于没有被第一排枪所击到,就迅速的集中起来越有千人左右,呼喊着向宋基路这1000人冲了过来。 宋基路这千把人由于所持枪支不属于洋枪,第一排枪响过,就要重新装药,而刚才为了一鼓作气,冲散对方的队形,就没有顾得上填药,这样,目的是达到了,冲散了大部分的长毛,可是,这突然从西城门冲过来的这股长毛一来,就被人家赶了个空挡,大多的营勇正在边冲边填药呢,见到正面的长毛端着枪冲过来,都一时措手不及,脚步还停不下来了。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如同一阵旋风一般,在这1000兵勇的侧面,斜刺里杀出了一股人马,为首的正是曹子明,只见他胸前挂着大号火铳,手提着一杆洋枪,500兵勇个个平端着大枪,向着扑过来的长毛迅捷的开火了。 这下,不但是救下了宋基路这1000人的性命,而且,这1000人恰好等曹子明的援军刚刚一排枪放过,他们的火药也填塞完毕,又是一阵齐射,如此,这西城的长毛就被压到一个角落,好在长毛的游动战术也是过人,不一会,就聚集在一起了,也是在调集这火力,似乎要准备反扑。 两下里正在较劲儿的时候,就听得一阵人声鼎沸,夹杂着枪声马嘶,隐约的听到有人在大喊:“僧格林沁妖头的马队来啦!”这一下子,西城这边的长毛队伍明显的有了异动,而且,人喊马嘶的声音响彻在这方圆几里地之内,直到了这个时候,从土垒的里面,如同一场春雨过后,松树林子里相继冒头的蘑菇一般,数不清的守城的兵勇冲出土垒,向着蜷缩在西城楼的长毛射击着,并且开始了攻击。 王鸣太那3500人呢,早就来到了城南方向,可是,他仔细的观察,发现这城南的长毛,竟然都在以民宅、商铺做堡垒,隐在里面,和城南门城楼上的守军在对峙着,这里,实际上也算是佯攻,一方面,威慑着守军的军心,另一方面,这以攻为守的策略也保护了自己,长毛就是在这里向主攻西城,助攻和佯攻其它两面的队伍不断发出着号令的。 看明白这里的形势之后,王鸣太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叫过来一个从苗霈霖那里归过来的一个姓黄的哨长,对他说:“老黄,你敢不敢带一队弟兄去长毛的营里去挑战?” 这老黄不解的问:“王营官,咋个挑战法?莫非是令兄弟我去和长毛单打独斗?就是我肯那长毛也不会干吧?” 王鸣太久干脆的和他说明白,叫他带100个兵勇火速的冲进长毛的营内,就向正中那间木屋冲一下,打一排枪,然后,就往回撤,其他不要管,保住自己的命就行了。 老黄虽然不大明白,但一想,就现在来说,自己这边还是在暗处,突然地一冲,然后就撤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掌握好时刻,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应承了此事。 展眼之间,老黄就带着100个兵勇冲进了长毛的营区,只有零散的枪身报到了清军的来袭,而这时候,老黄已经和这100个人冲到了大木屋的侧面,举枪就向着木屋,打了一排枪。 大队的长毛纷纷的涌出商铺、木屋,老黄就急忙和大家一起往后就撤,左闪右突,眼看就出了这片地面儿,而大队的长毛也蜂拥着追将出来。 王鸣太看看火候到了,就大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