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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睿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脚踏实地的人。”
余舒哼了一声,心想,一步登天是好,但不先把脚下垫稳,摔下来的几率太高,没把握的事,她向来想都懒得去想。
两人吃完午饭,薛睿将余舒送回到回兴街,临下马车的时候,叫住她道:
“我已经同百川书院的院士知会过,你明日直接带小修过去提我名号就好,我明天还有公务要办,不能陪你一起。”
余舒正愁着让余小修见到了“曹子辛”还要同那孩子解释一番,乐得轻松:“行,你忙你的。”
薛睿道:“事了我再到秋桂坊去找你。”
因这阵子三五不时地碰面,余舒倒是习惯了他时不时找上门,就应了一声,转身沿街离开。
薛睿靠在车窗边上,看她走没了影都没有一次回头,摇头笑笑,为心里那点期待,竟是多少有一些些苦闷。
这丫头对他,还真是半点流连都没有。
。。。
余舒从薛睿那里得到了二百两银子的“酬劳”,解了手头紧张,路上琢磨着如何分配来用,不想回到家中,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夏江家来了人,夏明明被接走了。
余舒站在夏明明屋门口,看着房里头还未叠起的杯子,扭头问余小修:
“什么时候走的?”
“就是刚吃完午饭,”余小修面上有些不悦道:“家里忽然来了几个人,有一个自称是什么管家的,丢了些钱给咱们,没说几句话就急匆匆地把人接走了,莲件以上都没要她收拾。”
余舒狐疑:“钱?”
余小修点点头,拉着她道里屋,果见饭桌上一盘子银锭,上头还卧着一只黄色的,毛茸茸的可疑物体,见人接近,便打滚立起来,呲牙咧嘴地威胁不许人靠近。
余舒面无表情地拎着金宝的尾巴,把这试图蹦起来咬她手指的黄皮小老鼠丢给余小修,点了点银数,约有二百两之多,又抖开下有垫的几张银票,每张一百,共有五张。
要放在往常,余小修见到这么些钱,肯定会激动的脸红,但他这会儿却反常的闷闷不乐,哄也不哄在他膝盖上“唧唧”乱叫打滚撒泼的金宝,显然夏江家这财大气粗,目中无人的做法,惹了他的不快。
余舒这见钱眼开的家伙,看到这一笔横财,倒是觉得高兴,把银票放回去,坐在桌边,倒了口茶喝,扭头看着余小修,道:
“明明有留什么话下来吗?”
余小修道:“说了,让我转告你,她爹进京了,她得先赶回去见,不能留下来等你回来。”
余舒点点头,能理解夏明明的急切,夏江盈遇害,尚未安葬,好不容易来了个当家做主的,肯定是急着回去商量。
按下这一件,余舒左右看看没见到景尘人影,就问余小修。
“你景大哥呢?”
“哦,刚才有人来接明明,景大哥就回屋回避了,现在应该是在睡午觉吧,要不要我去喊他起来?”
余舒有些纳闷,最近景尘好像特别喜欢睡午觉,景尘是午饭后就回房休息,一觉睡到黄昏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晚上行做什么去了,白天才回一直睡。
“嗯,你去同他说一声,我们一起出趟门,买些纸笔衣裳什么的,问他去不去。”
余舒使了余小修去叫景尘,顺道让他把吵吵闹闹的金宝拎走,自己端着那一盘沉甸甸的银子回了屋,把银票用薛睿给的一起折好,收进带锁的柜子底下,取了两锭银用布包起来,放做等下出门买东西用。
除了纸笔,三个人还要各添一身棉衣,余小修要在京城里念书,衣服肯定不能寒酸了,这孩子好不容易被她教的多了几分自信,不然要想在三觉书屋那会儿,旧衣补丁抬不起头,遭人欺负嘲笑,是违背了她的初衷。
放好了钱,余舒又将今天穿过的那套衣裙收进柜子,整理好私物,出去就见景尘站住客厅里,发鬓微微凌乱,额头微红,看上去是刚睡醒的样子。
“要出门吗?”景尘问道。
余舒点点头:“你出去走走不?”
虽说带景尘出门有风险,但总让他待在家里,未免说不过去,她小心一些看着他,还是使得的。
她是打算好,谁想景尘竟然摇头:“我就不去了。”
“啊?你不去?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景尘不会说谎,但也不好告诉余舒他想趁他们出门在家中练剑,左右想想,勉强找出一个理由:
“我不想出门。”
余舒脸色一怪,心说这景尘怎么个余小修染上一个毛病了,不想出门,喜欢待在家里画画,这可是宅男的前兆啊。
不好,这么个侠士人物,都快被她养成宅男了,损不损啊她?
“那你今天就在家吧,等我明天送小修入学,后日就带你上城中道观去转转,看能不能想起来什么。”
其实早就说要带景尘去道观走走,只是她忙着赚钱做生意一直没有时间,现在钱也充足,是时候带他出去一趟。
第183章都写在上面
余舒带着余小修出门,去了熟悉的秋桂坊,逛了几家店面,寻到一处买成衣的地方,给余小修挑选了一身行头,明天上学穿用,又去绸缎庄找裁缝量身形定做其他衣物。
余小修舍不得钱,看余舒竟挑那些贵的料子,把她拉到角落,悄悄说要她选便宜的,被余舒戳了脑门:
“比我还小气,谁要你省钱了。”
余小修闷声道:“又不是赚来的钱,是别人给的。”
余小修什么心思,余舒是很好懂,知他在意夏明明家里丢下那一笔钱,不愿花,她心中不以为然,虽说她当初救下夏明明,包括日后照顾她生活,初衷不是为了得上这么一笔钱,但这并不表示这笔前她不应该得。
在夏江家看来,他们家的小姐的性命安全,总要比几百两银子高多了,既然人家送来,她可没那么清高,放着这笔钱不用,或是再给人家送回去。
但对余小修得变着法子讲,不能太直白,太现实,总共要给小孩子留点儿纯洁高尚的余地。
“瞎想什么,咱们这又不是白拿,明明在家里住这些日子,吃吃喝喝都是要花钱的,你当她不会不好意思么,你不要只替自己想,也想想人家,这钱我们要是不收下,明明心里能过意的去吗?”
“是、是这样么?”
“当然,不信下回你见到她问问。”
余舒装有一肚子歪理,要哄余小修还不跟喝凉水似的,余小修被她三言两语糊弄,就迷了道,没再闷着个脸,乖乖地由着余舒挑好针好线给他。
余舒打定了主意不让余小修在学里被人小瞧,采买时面面俱到,什么荷包手帕,头巾发带,能挑好的就绝不选次的,来来去去带来的银子花光,才领着晕头转向的余小修满载而归。
。。。
十月末这一天,余舒大早期就领着余小修上了城北的百川书院,带着一些礼品,登门拜见了年过半百的宋院士,提起薛睿名号,很快就为余小修办通了入学手续,先交纳了两个月的学费。
宋院士很负责地考校了余小修几个易学上的问题,估摸了他的程度,将他安排到丙子号的班子入学,又让书童去书库取了几本课本给他,领着余小修道后院夫子们休息的额房,亲自关照了几句。
余小修在生人面前很是腼腆,没说几句话,但这幅规矩的样子,反而得长辈喜欢,几位夫子见到是院士亲自引来,又看他穿戴细致,脸盘白净,就存了心日后照顾。
百川书院里有五座讲堂,带有一个宽敞后花园,一个能容纳三五十个人的小靶场,规模在这城北虽只是中流,但比起义阳那个三觉书屋,档次不知高上多少。
余小修毕竟是孩子,对新环境十分新奇,被宋院士领着在书院转上一圈,之前残留的抵触情绪,也都不翼而飞了。
“余公子,不知令弟是打算今天就随堂听讲,还是明日再来。”
余舒道:“既然来了,就让他去上课吧,到下午我再来接他。”
“也好。”
宋院士遂领着他们到丙子号的讲堂去,余舒和余小修走在后头,轻声叮嘱他:“中午吃饭就在后堂,不知道地方就问问别人,饭钱是交过的,下午放了课就在门前等我,今天是头一天,我会来接你,让你认认路,下回就能自己走了。”
余小修点点头,左顾右盼,打量着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见到的字幅。
把余小修到讲堂门口,宋院士带人进去,余舒伫足在外面,从半开窗子往里瞧,就见里面能坐下二十人的地方,窗明几净,有十几个总角之年的孩子,每人一张书案短椅,扬着稚气未脱的脸孔,见到了又新同学的到来,都是好奇地盯着打望。
看到余小修被安排在第二排的一个空位上,在夫子的示意下拿出课本,同其他孩子一起听讲,余舒才放心地扭过头,同宋院士一起离开。
。。。。。把余小修送入学堂,余舒出了百川书院,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走了一段路。
立过冬,天转冷,街道上的树叶都凋了,少许能见到的绿色是一些长青是松柏,从谁家屋檐上头冒出,像是昨日去过的定波馆那种满眼是绿,四季如春的景象,属是罕有。
太阳躲在云层里,天气有些阴,看上去是憋了一场雨要下的样子,余舒却知道这一场雨要拖到后天傍晚。
难得有这样的空闲慢悠悠地晃荡,余舒静下心整理进来的情况,为往后打算。
夏明明走了,小修顺利入了学,她在秋桂坊的卦摊生意日日见好,在接到上已经小有了一些名气,钱暂时不用愁,再接下来,她考虑着找一家易馆入内做坐堂的易客,一来能接触到更上一层面的客人,而来能为她将来自己开建易馆积累些经验。
秋桂坊上易馆众多,小点的她肯定不会屈就,太大的施展不开手脚,最好是挑上一家名声好名气却不大的易馆暂留。
这样的易馆余舒就知道两家,一家是位于秋桂坊西街的天星易馆,一家是位于东街的周家易馆,真要从中选一个的话,余舒倾向于后者,不为别的,就因为那周家易馆的大东家同孙记酒馆的孙掌柜相熟,引荐起来更为方便。
余舒决定等明天带景尘去道观一趟,回来就请孙掌柜搭线。
。。。
余小修头一天上学,感觉还不错,余舒黄昏钱把他从高百川书院接走,回去的路上,就听他比手画脚地讲着今天一百天在学堂里的大小事,譬如夫子讲了什么,同学有几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午饭很好吃等等。
余舒看的出来他有努力适应新环境,很是欣慰。路过猪肉铺子时候就割买了一斤五花,又在街边称了一条二斤六两的肥鱼,准备着晚上回去给他做顿好的。
两人回到家中,景尘正在院子里打扫,巷子前后长有老树,秋天开始掉叶子,有点风就往他们院子里刮,不打扫的话一天下来就会积的到处都是。
景尘手拄着同人差不多高低的扫把,背后束着散发,额上微微汗湿,是练了一个下午的剑所致,余舒不知,见他这样子,还以为他是干活累的,便从他手里抓过扫帚,道:
“院子里每天扫上一回就行了,去洗把脸,我这就去做饭。”
“嗯。”
景尘将扫帚给了余舒,去洗了脸出来,余小修在院子里拉住他,捧着今天领到手的基本崭新的课本,不好意思地央求他:
“景大哥,你帮我在书页上写下名字吧,我怕写不好把书本弄脏了。”
“好,”景尘带着他回了自己房里,余小修殷勤地站在桌边磨墨,景尘翻了翻书本,了了扫过几页,问他道:
“学堂里有趣么?”
余小修听出他话里的关心,就仔细回答道:“人挺多的,夫子脾气好,同学们待我也都客气,唔,就是书上有些地方,我看不大懂。”
景尘问:“哪里?”
余小修放下墨条,擦擦手,翻开今天上课听到的地方,指给他看:“你瞧,这里说,‘《易经》之为书也,不可远,道也屡迁,变动不居。。。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这个‘唯变所适’,是何意思,夫子没讲明白,我便不懂,我还问了我哥,她也不清楚,让我明天去学堂问夫子。”
余舒学易不是受的正统教授,对这些书面上的东西,往往一知半解,有古文的地方,更是一窍不通,余小修问她这些,她也是一头雾水,便退到了学堂的夫子身上。
余小修同景尘说这些,倒没指望景尘能为他解惑,也就是顺带一提,不想景尘盯着那行字看了看,竟然脱口道:
“天道运行,唯变所适,世事多变,当顺应以适从。”
“啊?你说什么?”余小修听的糊里糊涂。
景尘面色恍惚了一下,回神指着那书本上头“唯变所适”四字,道:“这里应该是说,事事总有变幻,不以典章为准,要随机应变,方可大通。”
余小修想了想,拍着巴掌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接着又把那两句话反复读了几遍,越读越通,转而奇怪起来:“景大哥,你怎么知道是这个意思?”
景尘想了想,便告诉他:“最近时不时会记起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