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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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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掉了吗?”

景尘一手挡在她面前,望着远处刑台上一地血腥:“嗯。”

余舒沉默过后,拉下景尘的手,没多往街上瞧一眼,转身坐回位子,拍着桌子叫来小二:

“打一壶酒,再上一盘肺片,越辣越好。”

酒菜上来,余舒先夹一嘴调拌的红汪汪的牛舌,再嘬一口酒,够辣够呛,热气涌上脑门,顿时舒坦了,抬头见景尘正不眨眼地看着她,脸上分明有些担心,便举着酒壶,翘着油汪汪的嘴巴,冲他笑道:

“来,同我喝一杯,我就不怪你刚才遮我的眼。”

景尘端起空杯递到她面前,余舒给他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同他碰了碰,想了一想,才道:

“就祝我们两个否极泰来!”

“嗯,否极泰来。”景尘也学着她的样子与她碰了下杯子。

余舒一饮而尽,景尘喝的慢,却也一口一口将那一杯喝完了,余舒满意地看看他的空杯子,接下来,就是喝酒吃那盘麻辣肺片,没再给他倒上一杯。

她酒量是不错,多贪几杯无妨,然而景尘是个不喝酒的,一杯尽兴即可,毕竟晚上还有正事。

***

看完了杀头,余舒就和景尘换到了一家茶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听着楼中央台子上的说书人讲着江湖段子,要了一壶清茶解酒。

“...且说前头湘王爷在船上遇见那妙龄女子,实乃是广东一大富商,号称是有船百艘,人送别名‘过千帆’的温华群的宝贝幺女儿,温岁岁,当日在船上一见,这温岁岁便被湘王爷丰姿所引,心生几分倾慕,然而再见却是这般场景,还不倾心相许了,湘王爷亦是为人风流,性情中人,对着温岁岁一厢痴情,纵是家中已有美眷,不免心动。。。。。。”

说书人讲得不错,余舒听着听着,就听出点意思来,湘王爷?这不是世子刘炯他爹么?合着这段子讲的不是文本杂谈,而是一朝王爷的风流韵事,难怪这茶楼里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堂堂一个王爷,皇亲国戚,私事被人拿来杜撰散布,却没人管,真够呛的。

这王爷泡妞的段子,余舒不爱听,也怕景尘听了学坏,茶喝完,就拉着他走了。

“现在是去哪里?”景尘漫无目的地跟着余舒走,也不怕被她卖了。

“城南,培人馆。”余舒报了个地名,觉得走过去太远,就在坤元街南雇了两顶轿子,景尘起初不想坐,说是让她一个人坐轿,他跟着走,最后还是被余舒死磨硬泡推上了轿子。

坐在封闭的轿子里,没了人说话,余舒酒劲儿未消,摇摇晃晃的就靠着窗子打起了瞌睡,一直到轿门被人掀起来,冷风灌了脖子,才打着哈哈睁开眼。

“公子爷,培人馆到了。”

第216章做坏事

城南的培人馆,是来自南北十三省的大衍考生聚集之所,但凡持有安陵城中易师的推荐书信,再交纳一定钱两,皆可入住,培人馆整日开门揖客,概因其食宿比起普通的客栈酒楼都要便宜,往往每年八月份便人满为患,但这不妨碍白日有易客来此打听耳风。

余舒和景尘到了培人馆,天已经黑了,打发走轿夫,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馆内,前庭是一栋两层高的茶室,里面满当当地坐着人,有聊术业,有闲谈,声音都不高,但加起来嗡嗡嘈嘈的,几个伙计端着茶盘来回走动,掌柜的偶尔吆喝一声。

“客官几位,里头有座儿,请了。”一个小二抽空招呼刚进门的余舒和景尘。

余舒却摆摆手,道:“我找人,客房在哪里?”

小二笑道:“您找哪位?”

余舒道:“赵文。”

小二仰头想想,伸手一指方向:“那您穿堂走,对直往右拐,东边第二座楼,应该是楼下左数第三间房。”

余舒惊讶道:“小二哥好记性,这培人馆里的住客有好几百吧,你能全都记住?”

“嘿嘿,整天端茶送饭,见多面就熟了。”

余舒点点头,同景尘去了后院找人,一过堂,景尘便问她:

“赵文是何人?”

余舒摊摊手:“不知道。”

景尘奇怪:“那你找他?”

余舒道:“我就是想到这后院客房参观参观,胡诌了一个名字。”

听着回答,景尘脚步一颠,“那若是没有人叫赵文的呢?”

余舒满不在乎道:“那就找其他人呗,姓赵的人多,不叫赵文就叫赵武,再不然就是赵斌,总能让我蒙上一个。”

“。。。。。。”

倒没有真去找那赵文,余舒带着景尘直接上了二楼;随手敲开一间房门,拿着同房客打听人的借口,两眼把屋里环境瞄了一个遍,知道书桌床铺摆在什么地方;接着又连敲了两三间房,确认了这里客房的格局,才同景尘下楼,又在楼下溜达了一圈,最后瞅准了一处,指着那八九尺高的院墙小声问景尘:

“这墙头你使轻功能跳的上去不?”

景尘看了一眼,道:“可以。”

余舒高兴地一拍手掌,“那就成了,走,先找个地儿吃晚饭,晚点儿再过来。

两人出了培人馆,在附近找了家食肆吃了油饼子和热汤面,一直等到店家快要打烊,才离开。

亥时过半,天都黑透了,街上已没什么人影,偶尔有一辆马车匆匆经过,余舒和景尘沿着墙根避风走,绕到了培人馆外围的后墙,这里黑漆漆的,不是天上那点儿月光,连个人都看不见。

余舒仰头使劲儿观察了墙头上露出的楼层,找准哪些窗子是对着书桌和床的,她又东张西望了一阵,仔细了周围没人过,才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了一沓仔细折好的字条,递给景尘,指着墙头,小声交待:

“你上墙去,翻到那一头,从那一扇窗子起,将这纸条从窗缝里塞进去,每隔两扇窗子塞一个,楼下则隔上三个窗子塞一个,别弄错了。”

景尘接过那一沓条子,他身有内力,能够夜视,一看便觉得眼熟,问她:“是那天你让我写的吗?”

前不久余舒有一天回家,说是有了讨回黄霜石的办法,让他写了一封匿名的书信,然后又拿了一张旧纸,让他将上面一句话,又加了一句,临摹着抄了二十多份,她没说是做何用的。

“嘿嘿,就是那个,”余舒催促道:“快点儿上去,我给你在下头把风啊,当心别被人瞧见了。”

这丫头不干好事,还连着带坏景尘,半夜里教唆人家翻墙扒窗,所幸景尘一直当她是“心地善良”,明知道这样做不妥,却没拒绝她的要求。

“在下面等我。”

余舒看着景尘后退了几步,一个纵身,便跃起了半丈高,脚足一点墙壁借力,整个人便扶摇直上,衣摆飘起,似腾空而飞,动作干净又漂亮,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墙那一头。

看到他轻轻松松翻过去那么高的墙壁,余舒兴奋地握了下拳头,心想着改明儿景尘恢复了记忆,一定要向他讨教讨教,不知道她这么大年纪,还能不能学的了?

等了不足一盏茶的工夫,景尘的身影便又出现在墙头,余舒仰头看着他跳下来,忙低声问道:

“都塞进去了?”

“嗯。”

余舒乐地仲手给他拍拍灰尘,“辛苦了,走,咱们回家去。”

接下来,只等着第二天这些考生起床发现那些从窗缝里塞进去的条子,到时候就有趣了。

她之前为了换回黄霜石,曾写匿名信要挟纪星璇,故意在信上隐约透露出她是今年的考生,纪星璇肯定是回去同纪家老太爷商量,纪家必定当她是今年大衍试的考生,为了一己之私犭酊对不会将这道题目外泄,那么不出意外,算上她,纪星璇依旧能稳中这星象一科三甲。

可是他们万想不到,她会光棍儿到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她让景尘将云华易子的试卷抄了许多份,今晚来培人馆投卷,那条子上除了解题,又加了一段话,是注明了这一道题目乃是今年星象一科的考题,又恐吓考生不许泄露旁人,否惹杀身之祸。

但凡脑子正常点的人,收到这样的条子,九成九都不会声张,信不信且不论,这事儿真捅出去,是真是假都要被牵连其中。

余舒倒不担心他们一时不信,等考试时候见着了卷子,不怕他们没人照抄,纪星璇那三甲,就别指望了。

至于司天监中那出题的人会不会发现考题泄露,会不会追究,就不是她要考虑的了,留给纪家头疼去吧。

。。。

第二天,余舒一个人去了一趟培人馆,装成是要住房的样子,询问掌柜客房,三两句话便套出来,听说今天一大早就有好几个客人退了房,掌柜的还纳闷是怎么着了。

余舒心中了然,这退房的必是今早上收到了条子,唯恐节外生枝,所以就机灵地开了溜。

余舒拿了本书,在茶室坐了一个上午,没听到有人提起昨晚之事,才放心地离开。

回到家里,景尘正在院中练剑,微微出了些薄汗,提着一柄粗糙的木剑来开门,余舒见到,心念一动,便叫了他进屋。

“你等等,我进去拿个东西。”

景尘看她钻进里屋,过了一会儿再出来,手中就多出一把长剑,锈迹斑斑。

“给,以后就用这个吧,”余舒将这把分量不轻的剑递给他。

他一手接过去,剑在手中旋了半圈,举到面前,手指从剑身的点点绿痕上擦过,心中喜欢,抬头对余舒道:

“借我用吗?”

他还记得她曾说过,他们是因为这一把剑在义阳城结识的。

余舒在他对面坐下,一手托着下巴,笑眯眯道:“送给你了。”

朝廷严禁私造兵器,市面上的打铁铺子只有锤子和菜刀卖,只有江湖人士有法子弄得到刀剑,有钱也买不着兵器,刚好她有这么一把现成的,自从知道景尘武功恢复后,她就想着将这把剑给他用,前段时间他手伤未愈,她怕他使起来负重,就没拿给他,这几天看他手上确实没什么大碍,这才拿了出来。

说起来,她同景尘能够认识,也是因为这一把“上古宝剑”,而她能顺手牵羊得了这把剑,有景尘一半的功劳,如今转送给他,正是物得其所。

景尘隐约能够察觉到这把剑不是俗物,见余舒开口相赠,便摇头道:

“不必,你借我用就好。”

余舒道:“借什么,就给你了,我又不会武功,要把剑做什么。”

“我不要。”景尘将手中长剑放在桌上,还是摇头,他领受她的已经太多,怎会再有所贪图。

见他再三推辞,余舒不悦:“说送你就送你,被这么婆婆妈妈的,你要是不收,那——那这个也还给你好了!”

余舒说着,把手伸到衣领里,翻了翻,扯出一条细长的黄色丝带,解下来往桌上一放,这丝带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绿色香包,鼓起来一团,里头缝着的,正是不久前失而复得的黄霜石。

昨晚上从培人馆回来,她熬夜缝了个护身符,第二天起床,原本打算先给余小修带几天去去晦气,但是她早上起晚了,余小修走的早,她就先挂自己脖子上了。

景尘看着她拿出来东西,一想就知是何物,思索片刻,拿起了那针线简陋的护身符,重递到她面前:

“戴上吧。”

景尘知这黄霜石又有一名叫做“挡厄石”,从字面上看就知是趋吉避凶之物,他同余舒相处这么久,是看得出来她运势不怎么好,三天两头走霉运,所以那天拿回了此物,他便转交给她。

“不要。”余舒两手插臂,仰头看着屋顶,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高兴。

景尘失笑:“这把剑我收下了。”

见他妥协,余舒耷下眼皮,得逞一笑,伸出手指勾走了他掌心的黄霜,低头待在了脖子上,塞进衣领里,拍拍胸口,对景尘道:

“那我也收下了,什么时候你想起来,记起这石头还有别的用途,到时候问我要,我再还给你。”

景尘拿起桌上锈剑,对她点点头,无言成约。

然而这时候的两人,却还不知,各自交换的、所得的,究竟是为何物。

第217章故人来

易理考过三天,初五应试是风水一科,余舒没打算去,而是在家里整理她这大半年的所学所闻,一门心思准备着奇术一科的考试。

奇术,顾名思义,既然能称奇,必是少见乃至罕见的易术,似易客们通常掌卦所用的奇门之术、甲子纳音等,不能称之为奇,而是要像棋灵经、周公解梦这一类比较偏门的占卜术法,才算得上是“奇术”。

但奇术一科,考试的范围却不限定于具体哪一门奇术的内容,出题往往是考时事,更侧重于应用,题目往往出的刁钻。

比如余舒就在历年的大衍卷宗上见到过,有一道试题是让考生们占卜当年的科举前三甲,限制五日,让考生们各自回家作答,五日一到,再去太承司呈卷。

这种类似于开卷考试的形式,对余舒来说是有利有弊,利在她本身就擅长于易学的应用,而弊则是便宜了那些有“后门”的考生,譬如纪星璇之流,家中乃是易学世家,有长辈谙习易术,背地里帮着出谋划策,都不算是作弊。

换句话说,这一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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