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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2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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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吗,怎么几天不见他,就疏远起来了?”

余小修嘀咕道:“哪里是几天,都有一个月了。”

余舒生硬地说:“一个月怎么了,天天见面的不见的关系就好,你在书院读书,夫子没教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余小修不服气道:“那薛大哥就常来咱们家,也不见得你们关系不好呀?”

“......”余舒竟被余小修堵了个哑口无言,本想为景尘说几句公道话,倒把自己给绕进去了,面子上下不来,于是拉下脸,没好气对余小修道:

“你这孩子,我说秃你对瞎,我说茄子你对黄瓜,谁教你跟姐姐顶嘴的?”

余小修没想到余舒会为几句话就凶他,张张嘴巴,想辩解又怕惹余舒生气,于是委屈地扭过头,不再说话。

姐弟俩就这么僵持一路,回到家。

马车刚一停下,余小修就先推车门跳下去,余舒板着脸下车,一扭头瞧见停在路对面的双马车架,愣了下,余小修也看见那辆车,咬咬嘴唇,低头跑进院子,从客厅门前经过时,任凭里面有人唤他。却假作没听到,连头都没回。

余舒心情复杂地走到客厅门口,看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景尘,干巴巴地打招呼:

“什么时候过来的?”

景尘微微一笑。举举手中杯子:“刚喝了两杯茶。”

余舒在他一旁坐下,扭头看着他那张无欲无求的脸,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之前上公主府去找他时候准备好要说的话,偏偏见到人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景尘却先开口了,“听重云说你在大衍试上夺魁,如今已是算子了。恭喜。”

余舒笑容有些牵强,道:“都好几天了,你才知道啊。”

她自以为的大喜事,在景尘眼中,想来不过虚名一场,没什么好高兴的吧。

景尘面有一丝愧疚:“我前几日在太医院研究药方,昨日才出宫。”

研究什么药方,余舒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水筠,看着曾经让她掏心挖肺的男人如今为了旁的女子鞠躬尽瘁,对她却不闻不问。余舒固然已经放下这段无疾而终的情感,仍有一丝难过。

余舒不想装模作样地去关心水筠的伤势,就跳过这个话题,问道:“对了,那把剑你好好收起来了吗?”

景尘点点头。

“那就好,过阵子我就找把仿冒的给你送过去。”

“不急,我这些日子都没有空闲练剑了,没人会发现端倪。”景尘将手中茶杯放到一旁,有些无奈地看着余舒道:

“我分身无暇,一直没能给你讲解《浑天卜录》。你背到哪里了?”

“上篇已经快记完了。”那两本手抄,余舒倒是每天晚上都会翻一翻,她记性尚可,差不多背有三分之一了。

景尘思索片刻,道:“你若今后不忙,不妨到公主府来。我每日给水筠换过药,便给你讲解半个时辰。”

余舒一听要和水筠搭上边儿,想也不想便摇头:“不行,九皇子没有和你说起过吗,我就要到太史书苑修学去了,哪能天天往公主府跑,再等等吧。”

怀贤真人的《浑天卜录》并不十分难懂,余舒每次自学,多少能有一点心得,就连那个星盘,书上都有讲解,正如水筠当日在闹市茶楼中告诉她的,可以自行参悟,就是进度慢了许多。

余舒无意求学,景尘也不勉强,把手伸进袖中,摸索出一只手心大小的香囊递给她。

余舒狐疑接过去,刚到手里,摸着那圆滚滚的鼓起,就猜到是什么了。

“黄霜石?”

“嗯,你收着吧,本来就该是你的。”

余舒拿着失而复得黄霜石,却没多少喜悦,反而觉得讽刺。

只因当初她自知杀身之祸,向景尘借用这宝贝石头保命,却被他告知水筠拿了,不能给她。现在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她已用不着它,他才来说黄霜石应该是她的。

对于景尘恢复记忆后的种种变化,余舒不是没有伤心和恼怒过,然而一直忍着忍着,不想发作,今天见到黄霜石,又记起水筠对她的算计,罔顾她生死的可恶,心里的火一把就烧起来了。

偏偏景尘被蒙在鼓里,这个时候又说了两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水筠知晓我早将黄霜石赠予你,上次无奈借用,十分愧疚。她让我向你道歉,叫我务必将它归还与你。”

“哈!”余舒一声冷笑,突然翻脸:

“你师妹用过的东西,我可不敢收,不然哪天没了小命,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宝贝你还是拿回去吧。”

说着便将那香囊掷到景尘怀里,起身往外走,一边沉声高喊:“送客!”

景尘被余舒的冷言冷语弄了个懵,神情茫然地接住从胸口垂落的香囊,有些急促地叫住余舒:

“小鱼,你这是何故?我听不懂。”

余舒走到门口,转过头,讽笑一声:“听不懂就回去找你师妹,问问她做了什么好事吧。”

这水筠明明是只狐狸,偏要和她装兔子,三番两次捋她的虎须,真当她是没牙的猫么!

第三百八十章斩情丝

溯嬅阁,麓月长公主生前所爱居所,水筠自从四肢重伤后,便一直住在这里疗伤。

景尘从余舒那里回来,健步如飞地进到阁楼中,水筠正侧卧在床畔,由两名宫娥小心翼翼地搀扶喂水,突见出府没多时的景尘一阵风似地回来,便不解询问道:

“师兄不是去找余姑娘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景尘径自走到床边,面沉如水,不答反问:“你出事那一天去找小鱼,是不是有意?”

见到过余舒的愤怒,景尘回来时想了一路,为何余舒会对水筠心存怨怼,言行防备,两人明明没有多少交集,真算起来,也就只有她们在闹市茶馆被迷晕带走那一回。

景尘知道水筠这一次下山是为历死劫,然而他道行不及几位师长,只能勉强算出水筠大难临头,却不知她历劫之日。偏偏如此巧合,那一天水筠帮他去给余舒送手抄和星盘,两人就一起出了事。

景尘之前并未怀疑过水筠,一来水筠四肢皆伤,残废了双腿,他急于为她医治,就没有多想,二来是余舒甘愿做了吃黄连的哑巴,没有向他泄露半分,他便蒙在鼓里,今日才有所察觉。

水筠被景尘质问,面上一丝心虚也无,不慌不忙地让宫娥扶着她靠在床头:“你们先出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我要和师兄说些私事,不经传唤,不许人上来。”

“是。”

待宫娥们退下,她才朝景尘无谓一笑,道:“师兄的意思,是怀疑我早知那一天会遇害,所以有意拉上余姑娘一起赴险?”

景尘并不觉得这样当面质问水筠有何尴尬,点点头,竟然坦言道:“我是怀疑你。”

见他这样直接,水筠轻叹一声,苦笑道:“是不是余姑娘和你说了什么?”

景尘道:“她并未多说。只是让我回来问你。”

水筠垂下头,双肩无力地靠在枕头上,过了一会儿,幽幽出声:“不错。我是有意为之。”

景尘素来平和的双眼陡然一利,沉声道:“为何?”

这是景尘一路都想不通的,他知道余舒为人,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一人仗”,能让她那么生气以至于对他发火,必然是水筠先做什么惹到了她。他是猜测水筠有意在历劫那一日拉上余舒赴险,却想不通师妹为何要陷害他来之不易的朋友。

“师兄问我为何,怎么不先问问自己呢,”水筠缓缓抬头,深深看着景尘,目光带着几许责备,似有隐忍,最后不得不说:

“师兄难道忘记。你下山入世是为什么?师伯和我爹,还有几位长老,当年为护你性命。如今命悬在你一人身上,所剩不过三年光阴。你却坠入红尘,为一女子着迷,几欲动摇道心,危及这些为你舍命的长辈!我眼睁睁看你误入歧途,如何能够坐视不理,你既要问,我便实话说——我就是故意拉着她一起赴险,拼着伤天理损阴德,若能让她殒命于我的死劫里。也要断了这条祸根!”

若要余舒听到这一席话,一定傻眼,这个说法,和当天她来探病时候,水筠告诉她的完全不同!

很显然的,水筠现在吐露的。才是她拉余舒下水的真正目的,原来并非是为了逃过死劫,而是真的想要余舒的性命!

面对水筠的义正言辞,一番大义情理铺面压下,景尘双眸飞快地黯下,利光不再,此刻全被内疚遮盖。

纵然水筠的指责有妄断之处,他却无法辩驳,因为他确确实实曾在失忆之时为一个女子动心,不记得师父下山之前的警告与叮嘱,险些祸害了那些对他恩重于山的师门长辈。

并且他明知余舒对他的道心有碍,却不舍斩断与她缘分,自以为一日道心不移,便一日不会有害。

谁知却仍是给她带去灾祸。

他有愧于师长,有愧于她。

“呵,”水筠苦笑一声,看着沉默不语的景尘,自嘲道:“余姑娘尚且没有受到伤害,能跑能跳,活的无比自在,便能哄得你为她找我兴师问罪。师兄,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十多年的情分,难道还比不过你认识一个女子短短一年吗?好,便是我比不过,那几位师伯和我爹爹呢?他们自幼疼爱你,为你费尽苦心,你难道也不顾了吗?”

景尘心地纯粹,生无杂念,或喜或怒都是平淡如水,鲜少会有被情绪左右之时,可这个时候,他却分不清自己是应该秉持本心,维护余舒,还是应该心怀愧疚,谅解水筠。

景尘神情一派茫然。

师门长辈于他有保命之恩和养育之恩,师妹和他有同门之谊,兄妹之义;然余舒对他却有救命之恩,生死之交,昔日承诺,岂可违背。

两择难,两者皆重,取义必先舍情,他又该如何取舍?

“。。。”水筠看到景尘这样挣扎,心有不忍,可是这时候不逼他做个选择,将来他更难割舍。

“师兄,掌门曾有教诲,人心是最难左右的,所以我们修道之人,才要先修心,你固然天生灵根,道行远胜同门师兄妹,可你也是肉身凡胎之人,总有迷失心性之时,你不要以为你不动道心,就危及不了师伯他们的性命,真等到那一日,为时已晚,不如你趁早和那余姑娘断绝来往,我才能放心,不然的话——”

水筠突然沉下脸,清秀的眉目间乍现了一股绝然:

“我便帮你斩断这祸根。”

“不可!”景尘如梦惊醒,厉喝一声,眼中迷茫未褪,却下意识地对水筠冷起脸,低声警告:

“你若伤她,便是同门兄妹,我亦不会饶过。”

水筠看到这样从未见过的景尘,嘴角发苦,昔日一缕少女懵懂情怀,早在清楚景尘的身世后,便知无望,纵使放弃,却也不堪被他埋没,思及此处,心底忽而冰冷起来,目光闪动,软软垂下螓首,轻声仿若自语:

“呵呵,莫要以为我四肢不能动弹,便不能奈何她,我是比不过师兄有灵根慧胎,可我幸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能洞悉人之命运,没有告诉师兄,我之前用玄铁方书为余姑娘卜过一卦,看破她一个大秘密,如若我泄露出去,她不死也难。是要她好好活着,安于世间,还是要她死于非命,师兄,全凭你一念之间。”

第三百八十一章你们俩感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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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歪在床头上,鞋袜未褪,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金宝柔软的背毛,金宝察觉她心情不好,安安分分地趴在她手掌底下,两只前爪垫着小脑袋,胡须一翘一翘。

晌午把景尘赶走,余舒吃午饭都没胃口,想着景尘和水筠的事,就这么躺了一个下午。

敲门声响起,第一遍余舒没搭理,等到门外传来余小修闷哼哼的声音,余舒才恍然回神,收回思绪,道:

“是小修啊,进来吧。”

余小修进门之后先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余舒,才背着双手,靠门站直,两脚并拢,摆出一副认错的样子低头说:

“姐,上午是我不对,不该说景大哥的不是,不该同你顶嘴,你生气了可以骂我揍我,别生闷气不吃饭,行么?”

最后一句,余小修微微抬头看向余舒,小眼神里挂着乞求,顿时就叫余舒心软了,本来就不是在生他的气,哪里舍得他自责。

于是她抬手朝他招招:“过来。”

这么手一摆,余小修便乖乖走过去,半点不闹别扭,被余舒拉着坐在床边,将碍事的金宝赶到一旁,捏捏余小修比她还细的手腕,温声道:

“是姐姐不好,不该冲你发脾气,小修这么懂事,姐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会骂你打你。”

她语气一软,余小修便知雨过天晴,顿时那点委屈又冒出来,拉着余舒的手晃了晃:

“我不是真想和你顶嘴,就是看不惯你对景大哥那么好——比对我都好,他现在却远着咱们,你、你还因为他吵我。”

余舒“噗”地一声笑了,心说这孩子还会发酸吃味,拧了拧他的脸蛋,焉定道:

“景尘是景尘。他是我过命的朋友,只要不是他先对不起咱们,我就不能背弃他。可你是你,你是我这辈子独一个的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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