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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来了。”
一群人原本正在说笑,听他开口,纷纷扭头看看余舒和余小修,却没一个人去打招呼,倒是纪珠对薛文哲道:
“人来齐就不用等了。”
见这阵仗,余小修瞪了薛文哲一眼,心道这小子真不要脸,小命都是他姐救的,既然是请他们吃饭,还摆什么臭脸,那桌上连个空位都没有,定是打算给他们难堪。
余舒心里也怪,这薛公子表少爷怎么搞的,这完全不像是对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啊,难道是那天晚上被雷劈傻了?
余舒一身俗,余小修一身灰扑扑,俩人往这群人前一战,还真不像是一路的,余小修拉着余舒就要走,却被余舒反扯住,推着走到那张空桌子上按下,在他身边坐下,招手叫来还在门口的小二,指着薛文哲那桌,爽快道:
“去,照那桌上再上一桌菜。”
余舒看看小二不动,就顺着小二的目光,看向隔壁桌一张张便秘脸,皱眉冲薛文哲道:
“怎么着,不上菜啊?”
薛文哲冷眼看着她,不说话,那眼神里,不加遮掩的厌恶。
“这里的菜,你吃得起吗?”轻飘飘一声,说话的是纪珠,她同薛文哲关系好,自是看出大病初愈的他心情不好,猜到他是想给他们难堪,就主动代劳了。
她一开口,一桌人适时露出不屑之色,整齐划一地瞄准了余舒,简直是同仇敌忾了。
余舒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生气才对,可见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子也妄想欺负她,就乐的只想拍桌。
拉下脸,忍住笑,余舒站起来,摆出一副挑衅地模样,看向纪珠:
“又不是你请客,轮得到你来心疼钱。”
又不是老母老婆,小丫头管那么宽。
大概是心有所想,纪珠脸一红,瞪了余舒一眼,扭头去和薛文哲撅嘴抱怨道:
“干什么找他们来,赶紧撵走,看了就吃不下饭,你不知道他们住在我们家下人房里吗,一个月都不洗一回澡的,脏死了。”
一桌人呲牙,看着余舒和余小修,面有菜色。
余小修已经气的红了脸,却没反驳,他们住在杂院,的确是没条件洗澡,但也没有像纪珠说的那样,一个月都不洗澡,即便不能泡热水,他隔两天也会擦一次身,床单半个月洗一次,哪里脏了
作为今晚的主人,薛文哲总算开口发话,厌恶地看着余舒道:
“行了,你们走吧。”
纪珠有些得意地看向余舒,“听见没有,走吧。”
余小修气急了,转身就要往外走,被余舒一手拽住,伸长指头从他怀里面夹出了那张请帖,转过头,扬手甩在薛文哲面前的菜盘上,菜汤溅起来,几滴溅在薛文哲白深深的衣领上,让他瞪大了眼。
纪珠“呀”了一声,拿出手绢要给他擦,扭头怒道:“你干什么?”
余舒挑眉,拉着余小修走到门口,才扭头讥笑一声:
“酒菜都摆不起,没钱就别学人家请客做东。”
说完她就撩帘走了,不理身后那一桌反应,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里面摔碟子摔碗声,转头对余小修教育道:
“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下回还得被人抓去扒光了引雷。”
余小修在气头上,没听清楚她话,冷哼道:“我早就知道他是这德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两人说着下了楼。
那一头,雅间里面,一群本来围在桌边坐的人都站了起来,躲在一旁,看着薛文哲一个人发火,等他该丢的都丢完了,面面相觑,先后道辞,只留下纪珠和一个同他要好的少年劝说。
回家路上,姐弟俩饿着肚子,变着法子把薛文哲臭骂了一通,然后分析起来:
“姐,你说他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余小修想不通,他姐没怎么那小子啊,不就是带人去救了他一回,好歹是让他捡了一条狗命呢。
余舒也纳闷,左思右想,都不清楚薛少爷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她态度比以前还要恶劣。害她以为他是真心想要请客吃饭,还大摇大摆地去了,真是扫兴。
“我怎么知道,”余舒肚子饿,没什么精神,“不知道刘婶做多有饭没,我也没带钱,不然就在街上吃了。”
余小修舔舔嘴唇,“要是还有鱼就好了,回去煮鱼汤喝。”
余舒从纪老太君的院子里偷过两条鱼,前些日子分别背着人煮了吃,那滋味叫一个香,现在回味起来,还想流口水。
余舒挠挠下巴,道:“那我夜里再去钓两条?”
纪老太君还欠着她十八条鱼呢。
余小修有些意动,又怕她被人抓住,犹豫两难。
余舒斜眼瞅瞅他,就知道他也馋了,嘿嘿一笑,搭住他肩膀,道:
“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帮我把风,那鱼养在池子里,不吃白不吃,咱们一回只钓两条,别人也发现不了,怎么样?”
余小修想了想,“那好吧,什么时候?”
“先回去睡一觉,鸡鸣再起来,那个时候大院里没巡逻的,从小花园就能过去。”
姐弟俩说好,准备半夜再去钓鱼吃,殊不知,这一回他们可没那么好运气。
第五十五章嘘!别出声
古代人睡觉都早,尤其是干活的下人,累了一整天,吃晚饭没事就躺床上歇了,余舒和余小修回到杂院,各屋的灯都熄了,厨房里还剩下半张葱饼,俩人分吃了。
余小修出去打水洗脸,余舒找了纸笔出来,兴致勃勃地拿着花了半个月算出来的那条晴雨法则,在纸上写写算算。
这一条法则,她套用了青铮道人传授给她的八门口诀,用到了不同的时辰和方位,最远可以推算到往后五天的天气,她于是列了一张单子,做了一张最近五天的天气表格,又在边上注解了当天的“生门”位置,成了个简单的日历。
因为她将过去半个月每天记载的天气用这条晴雨法则验证过,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让她信心十足的同时,又对研究出其他的法则生出不小的野心,只可惜道行不够,基础差太多,即便有青铮道人可以请教,她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研究更深的东西,只能望洋兴叹。
等她算好这些,余小修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催促她道:
“快睡吧,今天别玩那么晚了,不是说要去摸鱼。”
余舒把那表格折好收起来,看看外头天色,道:“我出去一趟。”
余小修皱眉,“都这么晚了你还出去?”
“去去就回来,别闩门啊,”青铮道人还在景伤堂等她,多晚都得过去一趟,今天的棋子还没抓,不去那老头又该生气,吹胡子瞪眼睛,说她不上进。
老实说,要不是青铮道人有问必答,堪比一本活易学词典,只让她天天抓棋子,她早就叛出师门了。抓了半个月的棋子她并没有感到什么明显的变化,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脑力消耗过度,一沾枕头就瞌睡。
比起抓棋子,那“八门口诀”就要实用多了,至少出门走财位,她五天之内捡到过两次铜板,这种概率已经让她相当满意。像往常一样,余舒做完了每天的“功课”,把棋子收拾好,地上擦干净,就掏出了炭笔和自己用粗纸缝制的一本小册子,趴到青铮道人的竹床边上问问题:
“师父,伤门的方位易见血光,除了退避,还有没有什么免灾的法子?”
卦象的解析书本上都有,但是应克的对策,却是易者私传,夫子上课也不会讲,需要长辈私下传授,余舒和余小修都没有这种有待。
“若是开在西方,出门就丢一枚铜钱在北,若是开在南方,出门需带利器,若是开在……”
青铮语速不快,余舒只把重点记下来,并不需要他重复,等写好了就继续问,直到青铮不耐烦,赶她离开。
“为师困了,你去吧。”
每到这时,余舒都会赖皮一下:“师父,再问一个,就问一个嘛。”
如果青铮心情好,就会让她问,心情不好,直接扭过去躺着背对着她,任凭她再缠,都不多搭理她一句。
青铮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没有转身不理他,却也没再给她问问题,而是叮嘱道:
“今日晚了,你明日一黑天就过来,为师教你辨星。”
“辨星?”余舒把小册子揣起来,站起身随口道:“明天晚上下雨,看不见星星。”
青铮盯她一眼,心里有些古怪,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明晚下雨?”
余舒眼皮一跳,暗骂自己多嘴,面上傻笑:“弟弟上午在学里听夫子讲的,怎么明天不下雨吗?”
青铮哼了一声,“为师先与你讲讲星图,不需要观星——记得带伞。”
最后一句,是印证了明晚会下雨的说法。
等余舒走了,他才小声嘀咕道:“这义阳城里还有能推出满月夜雨的易师吗,倒是老道小觑这些人。。。”
第二天鸡鸣五更,睡的发蒙的余舒是被余小修喊起来的,两人穿穿衣服,带上钓鱼的工具就出了门。
北院大门口有护院值夜,余舒和余小修绕远路从大花园的矮墙跳进去,找到那个养鲤鱼的小花园。
早上露重,池边的草地湿湿的,余舒没让余小修下来,就让他坐在长廊下的栏杆上把风,自己蹲在池边上,扯了扁担和线绳,搓了鱼饵抛下去。
天色蒙蒙一团,将亮不亮的样子,池子里的鱼银白金红的一朵一朵,偶尔一两条游上来翻身叮咚声,小花园里安静的都能听得见。
大概过有一刻钟,就有一条肥鱼上钩,余小修看见动静,半边身子都探出廊外,余舒得意地冲他摆摆手,把鱼拎起来晃了晃给他看,再丢进水桶里,两个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怕招了人来。
余舒又挂上一只香饵,重新抛了鱼线入池,正盯着那根鸡毛浮漂,忽就听见这静悄悄的黎明上空突然响彻一声爆喝——
“抓贼!”
余舒手一抖,吓跑了池子里刚凑近的鱼儿,她扭头去看走廊下,就见余小修一边望着园子那头,一边着急地冲她招手,低喊道:
“姐,快上来!”
余舒当机立断收了鱼竿,胡乱缠了两下,不小心被钩子划到手,疼的她呲牙,没功夫打量,连跑带跳地提着桶里的鱼跑上长廊,这时候,隔壁院已经能见到火把,一片吵吵声由远将至。
“贼子往那边跑了!”
“快!此人冒闯老太君卧房,不能让他跑掉!”
声音从长廊两边分别传来,余舒知道这时候往哪边跑都会和人撞个正着,她心中急火,扯上贼偷,这要是被抓住了,有嘴都说不清,于是前后一扫望,看到池塘后面的假山,就推着余小修往长廊下面翻——
“小修下去。”
余小修笨拙地跳了下去,刚踩在草地上,余舒就递了水桶过去,他接住,她也跳下来,接过水桶,拽着他往假山后头冲去。
两人刚躲起来,就听见外头长廊上一连串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大响。余舒一手死拽着余小修的胳膊,紧贴在山壁上,从山石缝里看着外面火光和人影,不敢弄出一点动静,就怕有人眼尖发现他们。
“人呢!跑哪儿去了?”
也该是余舒倒霉,先前被鱼钩子划到了手心,正好这只手提着装鱼的水桶,本想抓牢,谁知她猛一握紧,反倒是挤着伤口,疼的她手腕一哆嗦,水桶就那么脱手掉下去——
“唔!”
余舒瞪圆了眼睛,嘴巴被身后一只手捂住,叫声被闷在嘴里,水桶亦没有发出声响,而是被人用脚尖借力一停,稳稳落在了地上。
“嘘,别出声。”
耳边传来低声的警告,淡淡的呼吸吹在耳侧,夹杂着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激的余舒脖子上乍起了汗毛,身后的人一左一右不费力气地将他们姐弟两个抱在怀中,双臂从肩侧绕过,牢牢地捂住他们的嘴。
余舒不敢挣扎,抓着余小修的胳膊使力,余小修动了两下便也安静下来,姐弟俩都聪明,身后这人肯定是招来护院的贼偷了,配合一下,他待会儿大概会放了他俩,要是不配合,让人抓住,那就是跟着他一起倒霉。
余舒一点点扭动脖子,斜着眼睛,只能勉强看到一角蒙面的黑巾,从个头上判断,这人比她要高上一个头还多,是个成年的男子。
“不在这里,去那边看看!”
外头那群护院在长廊上逗留了片刻,就挑着灯离开了,余舒提起的心却没有放下来,因为身后的人并没有放松,而是一手勒住了余小修后退半步,压住余小修的挣扎,哑声对余舒道:
“带我到安全之处。”
天已有些微亮,余舒眯着眼睛看着那带着黑色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蒙面人勒在余小修脖子上的手臂,捏了下手心。
“跟我来。”
险险地避开了几波惊动的护院和家丁,余舒把人领会了杂院,在非自愿的情况下。
天还没亮,杂院里只有鸡子醒了,余舒推开门,闪身让那蒙面贼偷挟着余小修入内,水桶放在门后,把门关上,落了门闩,过去拿火折,却被那人拉住。
“先不要点灯。”
“嗯,”余舒听话地放下火折,看着对面昏暗的人影,小声道:“这是我们俩住的地方,我们不跑,你把我弟弟放开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