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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3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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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个谎话,就能换来一笔横财,怎么看,都是余舒赚了。

余舒摇头:“不是报酬多少的问题。”

是人的问题。

就拿辛雅和她那一笔交易来说,如果不是有辛六这个中间人在,就是辛雅开出的条件再诱人,她都不会就范。

朱青珏尚有几分眼力,看得出余舒不是想要坐地起价,而是真的不愿帮他这个忙。

沉默片刻,他低声说起:

“几年前,我还是个飞扬跋扈的官家子弟,遵从长辈教导,只道将来子继父业,做个风风光光的大易师,我满以为学好了易术,就能知人不知,安享太平,岂料有一日,小我六岁的妹妹染了病,竟无药可医,最后夭折了,那时父亲大人对我说,人各有命。”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卜出妹妹活不过九岁,当时我便灰了心,既然学易无用,该死的人注定要死,那我学它作甚?便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后来流浪到了南苗,遇见恩师,见识了他起死人肉白骨的本事,我才又有了决心,自拜师那一日起,便发下誓言,但凡我所遇,能救之人,该救之人,我绝不会让命数夺了他们性命。”

这一席话,让余舒微微失神,朱青珏的某一些话,莫名地触动了她。

“余算子如果愿意帮我的忙,便是我朱某人欠下你一个人情,我真心谢你,若是真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再另想办法就是。”

朱青珏看着余舒走神的样子,暗暗自哂,今日是怎么了,对一个外人说起这些话来。

“谁说我不愿帮你,”余舒抬头冲他一笑,脸上恢复了精明:“只不过,咱们得换个法子,变通变通,我给你支一招,保管那老太君信了我,不再给你外甥吃丹。”

朱青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这是答应了,面上郁色一扫,顾不上去想她怎么又改了主意,抬手示意余舒:“余算子请讲。”

“我们得这样……”

***

朱青珏高高兴兴地走了,余舒独自坐了一会儿,想了些心事,便也出了门。

带上一坛子忘机楼特色的酒水,去了城南找辛沥山。

大中午的,扇子铺里没什么人,余舒一进去,就看见辛沥山四平八稳地躺在一张摇椅上,一摇一摇,脸上盖了一柄蒲扇,正在打瞌睡。

听到门声动静,他就懒洋洋地出了声:“要什么自己墙上挑,看好了过来付钱,弄坏了赔两倍,偷东西送官。”

余舒“呵呵”两声,走过去将酒放在柜面上。

辛沥山一听见笑声,就发现不对,坐起来一看来人,眼睛“嗖”地就亮了。

“哟,来了啊。”

余舒睨他一眼,从来没见他待客这么热情过,不用想,肯定是听说了“断死奇术”的事。

辛沥山摇着扇子,笑眯眯地坐起来:“正想说你再不来,我就把扇子给你送过去呐。”

余舒闻言一喜:“这么快就做好啦?”

“可不是,等着啊,我进去给你拿,”辛沥山一边点头,一边起身,心说:老子连夜赶了三天工,能不快吗?

辛沥山一头钻进了后院,不一会儿,便抱了一只细长的木匣出来。

余舒知道那柄造价不菲的扇子就在里头,不免盯着看。

“喏,你验验货。”辛沥山将匣子摆在柜台上,放在两人之间,揭了盖子,推到她面前。

余舒睁大眼睛去看,但见那垫了皮子的木匣里,横躺着一柄乌金色的折扇,她小心翼翼拿起来,慢慢打开来看——

黛青有如远山的绢面,流动着丝质的光泽,包裹着十六档骨质坚硬的百年桃木根,将那抛了光的乌金色半遮半掩,藏不住的是文儒风骨,盖不住的是阳刚气质。

余舒看一眼,便喜欢上这柄精心打造的扇子,只觉得这扇子同人一样,是个活物,配极了薛睿。

“怎么样,满意吗?”辛沥山明知故问。

“满意,”余舒这回没有口是心非,脸上的笑容就说明了一切,她不是一般的满意,是很满意。

“你的百年桃木根为扇骨,加上我的寒蚕玄蛹绢做扇面,再经过我打磨制作,这柄扇子,足以克阴辟邪,挂在上房,院子小些的,差不多都能镇宅了。要给谁随身带上,哪里去不得,就是大半夜去那荒坟地里睡上一觉,也绝不打一个哆嗦,第二天起来,不沾一点霉气。”

辛沥山如此夸口。

余舒眉开眼笑,爱不释手地摸着手里扇子,阖上又打开。

辛沥山等了一会儿,见她只顾稀罕扇子,没了下文,便伸手敲敲柜台,引起她注意:“那个什么,扇子做好了,你是不是还欠我几条水晶串子。”

余舒头也不抬,道:“知道的,我出来没带,一会儿就回去取了给你送来。”

得了这样的好宝贝,她也不肉疼那几块水晶了。

“咳,那什么,”辛沥山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养那么几条水晶石头不容易,剩下的,我就不要了,但我也不能给你白做工是吧,你看,要不给我折换成别的?”

余舒手上一停,掀起眼皮,看到辛沥山露出奸商痕迹,瞬间提了小心,笑容还是挂在脸上:“五叔想要换成什么?”

“你那断死奇术,就帮我卜两个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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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又有人找上门了

辛沥山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余舒并不意外,她这会儿心情正好,本来答应了他也没什么,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五叔,我一个月方能施展上一回断死奇术,前两天刚刚答应了别人,你要问卜的话,得等上一阵子了。还有,我有话要跟你说明白,未免做了坏事,我只算死过的人,不算活着的人。”

辛沥山见她不是想要拒绝,便咧嘴笑了:“不碍不碍,我就是要问两个死者,才找的你。迟个一两月不打紧,你答应了就好,那咱们就说定了,你给我排上个号儿,可别忘了。”

余舒道:“哪能,我到现在也只答应了两个人问卜,至于那些没什么关系的,就是捧了金山银山上门求我,我都懒得搭理。”

“哈哈。”辛沥山明知道余舒是在扯皮,还是被她哄乐了,半个身子靠在柜台上,摇摆着蒲扇,随口就问道:

“那排在我前头的是什么人?”

余舒心想:辛沥山是被他老子从辛家逐出来的,要是告诉他自己接了辛雅的买卖,没准他会犯嘀咕。

于是她就含糊道:

“这可不好告诉你,我答应了人家要守口如瓶,回头你找我问卜,我也绝不会告诉外人。”

辛沥山立马板正脸色:“是这样,那我不问了。”

做易师这一行,有个忌讳,那就是碎嘴,像湛雪元那天在宴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随口就把余舒的底子捅了出来,绝对是一件令人不齿的行为。

十年不出一个的女算子是个“狗屎命”,这本来是个大爆料,好在有断死奇术这个更惊人的新闻压过风头,夺去人注意力。所以这么些日子,余舒倒是没听见有谁说三道四的。

余舒又和辛沥山聊起别的,不一会儿,这奸商便露出了十分八卦的一面:

“我听说你在芙蓉君子宴上抢到了一朵金玉芙蓉,没送人?”

“自己留着了。”那紫玉芙蓉花雕的甚是精美,她原本打算拿给薛睿,后来想想,还是自己收藏了起来,免得有人在薛睿那里看见,再猜出他们两个的好事。

“那你扇子做好了是打算送给耍难道不是你的心上人?”辛沥山朝她挤挤眼睛。

余舒见他顶着一张和辛雅十分想象的脸做这怪表情,嘴角抽了抽,道:

“瞎猜什么。我送我大哥的,下个月是他生辰。”

“唉哟,是大哥哥呢,还是情哥哥呢?”

“。。。。。。。”这老不休。

辛沥山瞧瞧余舒手里的乌金扇子,方流露些许的不舍。道:“我做了十几个年头的扇子,这一柄是最出色的,就这么独一无二的一柄宝扇,也不知最后落到什么人手里头,你送礼的时候可跟人家说一说,要他好好爱惜。”

又一说:“不如我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这扇子有了灵气儿,不该当成是一般的死物。”

余舒白眼道:“您省省吧,要取名也该让主人取。您瞎凑什么热闹呢。”

辛沥山拍了拍脑袋,“是这个理。”

又千叮万嘱余舒,莫叫她忘了给扇子取名一事。

“好了我知道了。”余舒很不能听人唠叨,打住他的话,把扇子放进盒子里。道:

“我这就走啊,你把要算的人生辰八字写下。还有他们离世的日子,要是不清楚具体哪一年哪一月人死的,就记个大概,我自会分辨。”

辛沥山却摆摆手,道:“不急,你先帮人家算好,等你方便了,再来寻我一趟吧,我那宝贝不是还在你那儿养着呢,回头日子差不多了,一起给我带过来。”

“好吧。”余舒告辞后,就揣着扇子走了。

铺子里又清静下来,辛沥山抱着余舒留下的那一坛子老酒,坐回躺椅上,拆了封,仰头慢慢灌了一嘴,长出一口气,闭着眼睛喃声道:

“云兄,是我辛老五对不住你。。。。”

***

薛睿这两天在外头办案,余舒一个人宿在忘机楼,晚上早早的就睡了,天一亮起来,才吃过早饭,辛六就兴匆匆地找过来了。

“莲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事,瞧把你乐的。”

“昨儿我回家,晚饭时候听我祖父说起,湛雪元那个七品的瓒记,叫人给捋了。”

余舒立马坐正了身子,打听道:“怎么回事?”

辛六扬扬下巴,幸灾乐祸道:

“还不是她自找的,芙蓉宴上她落井下石,抖落了你的八字不好,那天在场多少家千金,亲眼瞧着呢,都道她是个嘴上不把门儿的,谁不怕她占着这个官职,背后捅人一刀呢。就有几个人回家去告了状,结果昨天早朝上,便有人上奏弹劾她这个女官,还不只一本,说她玩忽职守、不堪此任,圣上听说了原委,一句话就罢了她的职位,嘿,她这回可是露脸了。”

这种结果,倒是有些出乎余舒的预料,她以为湛雪元被上头选中当了靶子引蛇出洞,看在这份上,她这个官职一时半会儿丢不了的。

皇上是怎么想的?

辛六没发现余舒跑了神,自顾自地牢骚道:

“按说这个空缺就不该由她来补,她才在京城待了几天,只一个九等的女易师,太史书苑一抓一大把呢,就是排队,也轮不到她。当时我满以为你会上任,倒叫她占了便宜,一天到晚耀武扬威的,又爱挑事,真真叫人看不顺眼。”

余舒淡淡一笑,说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想揽这瓷器活儿。司天监的官位,那么多人盯着呢,是谁想坐就坐的住吗?”

“是这么个理。”辛六摸摸鼻子,“好像我,就没想过有一天进得了司天监,我知道我不是那块材料。”

刚开始司天监空出来那个缺,辛雅就找过辛六说话,有意思帮她活动活动,把这个职位拿下了,却叫她一口拒绝了,说什么都不干,辛雅只好打消了念头。

“莲房,”辛六向余舒挪了挪,嘻嘻笑道:“你现在了不得了,又是女算子,又懂得断死奇术,现在外头到处都在议论你,我看你早晚都会被司天监提拔了。”

余舒抬手捏了捏她下巴,道:“托你吉言,等我做了官,就请你吃酒。”

“诶,酒我不爱喝,你那水晶石还有多的吗,再寻给我一块儿吧。”辛六摇着她的手臂,撒娇道。

余舒恍然大悟:“我说你一大早上就跑来了,还打了个幌子,合着是惦记我的东西呢。”

“哪里是。”辛六矢口否认,脸却有点儿红。

余舒不再逗她,“你坐着吧,我上楼去给你拿,下回有什么事甭和我拐弯抹角的,你脑子又不聪明,多转个几圈,小心抽了筋了。”

“呿。”辛六遭她挤兑,也不生气,推了她一把,“快去,多拿几个来,让我挑一挑。”

。。。。。。

辛六留下吃了午饭,忘机楼的菜点实在是美味,这姑娘一顿饭下来,就吃撑着了,大中午的,烈日炎炎,不好往外面跑,余舒就让侍婢在后院楼上收拾了一间客房,让她去休息了。

余舒没有午睡的习惯,回到房里,就摆弄起她从辛雅手上交换来的小青炉。

薛睿担心那醍醐香有问题,要她暂时别用,她就忍住心里痒痒,没焚过一次那香。

但一想到她的六爻术六篇绝学能够使用了,便打心眼里的兴奋。

“这辛雅说要让我帮他算几个人,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还有辛五叔。。。。。。”

余舒心里头一琢磨,这辛家两父子都要找她问卜,借用断死奇术,说不上来哪里让她觉得有些蹊跷。

这时候,门外就有侍婢传话:

“姑娘,前头酒楼里来了一位年轻公子,说是你的友人,想要见你一面,掌柜的让我来问问呢。”

“不见。”余舒想也没想就驳了,和她有交情的人,大多都来过忘机楼吃酒,掌柜的林福眼贼着呢,哪个他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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