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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鸿应声,叫来门外同伴。将牛二的尸体抬了出去。
屋里又没了外人,余舒这才小声同薛睿咬起耳朵:
“明知道是宁王干的,偏偏指认不了他,真是憋屈。”
大安虽重易道,但从来没有拿卜算之事。当成是证据作数的,毕竟百人百口。难辨真伪,说出来,也只是一面之词。
这断案,还是讲究一个真凭实据。
“宁王知道牛二死了,一定比你更憋屈,”薛睿这时居然有心情同她说笑。
余舒想到刘灏算盘落空,白费了一场工夫,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两人正说话,门外便跑进一个人来,是去而复返的陆鸿。
“大人!从牛二的身上搜到一封密信,你请看。”
难怪陆鸿一惊一乍的,毕竟死了钦差这么一桩大案,调查不清楚,他们也会摊上一个办事不利的过处。
相反,若是薛睿顺利破获了这起案子,他这个带队护卫的小统领,说不定就能跟着升上一官半职。
这封上了火漆的密信是拆开过的,不过显然陆鸿没来得及查看,就送到薛睿眼前来了。
余舒心情一突,暗道不好,从凶犯身上搜出来的信,十有八九同刘翼有关!
真该死,她适才光顾着追究薛睿瞒她的事,竟忘了趁着没人,先将凶犯身上翻一罚
她心里懊恼地看向薛睿,就见他抽出那封所谓的密信来看,下一刻,脸色微变。
“如何,有没有发现?”陆鸿心急地问道。
薛睿迟疑道:“。。。照这封信上来看,主使凶手杀害御史周大人的,乃是十一皇子。”
余舒脸上一黑。
陆鸿面露惊容。
薛睿将那封密信递给他们,两人先后看过,果然这信上虽然隐晦,但还是不经意地提到了十一皇子,落款处,还有一枚鲜红的印记,是早古的书体,看得出来是一个“羽”字。
“我没记错的话,十一皇子小字正是为‘羽’。”薛睿道。
余舒听他说的这样明白,刚觉得有一些奇怪,门外又有人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请看,这是在厨房灶台下面的烧火堆里找到的,应当是那凶犯牛二想要销毁,却留了下来。”
余舒抬头去看,就见一名侍卫手捏着一块黑乎乎的木头,递到薛睿面前来,她往前凑了凑,看清楚那是一块烧黑的牌子,仅两指大小,一面糊掉了,一面却还在,不过上头没有字,只雕刻了几道奇奇怪怪的纹路,像是浪花,又像是云彩。
她心里又是一突,忍不住暗骂:这鬼奸的宁王,到底准备了多少东西陷害刘翼那傻蛋。
然而,薛睿翻来覆去地检查了手上这一块烧坏的令牌,一双剑眉渐渐拢起,接着,便将那块牌子转手给了陆鸿。
“你看看。”
陆鸿仔细瞧过,摇摇头:“属下眼拙,看不出这是何处的牌子,大人也不认得吗?”
“不,我见过这样的牌子。”
陆鸿眼前一亮,急声追问:“那这是?”
薛睿面无表情,回答:
“在我大安,但凡皇子出宫建府,圣上准养一支私兵,为数不过五十人,虽登记造册,上报兵部。但只听命于他们的主子,这一支私兵,等同于死士,每人都有一个记号,有的到死都互不相识,只有一块腰牌证明身份,至死离身,你手上拿的这一块,应当就是某一位皇子府中死士的腰牌。”
余舒一愣,刘翼年岁不足。尚未出宫,哪里养有私兵,那这一块死士腰牌是哪儿来的。
陆鸿同样想到这个问题。神情顿时变得古怪——
杀害周磬的犯人自投罗网了,糟糕的是人死了,更糟糕的是,他们找到了两样证物,分别将矛头指向两位皇子!
陆鸿没有敢问薛睿。手上这一块烧糊的腰牌是哪位皇子府上的,这个时候,他总算意识到了,这件凶案,不管查不查的出来,他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你们都出去吧。再搜一搜,看有没有别的落下,收拾好牛二的尸首。还有周大人的头颅,等明日一早,我们便回京复命,请圣上定夺。”
薛睿话落,陆鸿几人。识相地退了出去,一个个脸色不好。看来今晚注定难眠。
他们一走,余舒便站起身,将屋门掩上了,退回到床边,直勾勾盯着薛睿,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犯人身上的密信就罢了,怎么还多了一块腰牌?”
这两天跟着薛睿,她总觉得脑子不够用。
薛睿转头看着她:“我不是答应了你,不会这么便宜就放过了宁王。”
闻言,余舒一惊一喜,便在他身边坐下,口中道:“就知道是你动了手脚,我就说嘛,怎么我忘了搜那杀手的身,你也不该忘了的,你这是打的什么埋伏,竟叫人搜出来十一皇子的罪证?”
薛睿挑眉道:“十一皇子同我们什么关系,我们何须要替他遮掩。”
这话听起来是爽快,可余舒没忘了正题:“这不是宁王给你挖的坑么,你不把它填上怎么行。”
薛睿反问她:“你以为,厨房找到的那块腰牌,是谁放在那里的。”
余舒沉默了片刻,又盯起了他:
“。。。。你打哪儿弄来宁王府死士的腰牌?”
牌子是薛睿放的跑不了,那就是真家伙没错了,只是这样至关紧要的东西,怎么会落在薛睿手上。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以后再讲给你听,”薛睿左手动弹不得,便伸出右手,隔过半个身子握住了她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膝上,伤口火辣辣的痛,捏捏她小手,好歹缓和一些。
宁王府的牌子,是他昨天晚上就让宝德连夜回京带过来的,确定了牛二要杀余舒,他便私下交待了宝德将这牌子一面烧坏,晚上趁乱放在厨房的灶台下面,造成是牛二这个今晚烧火做饭的厨子自毁证据的假象。
“至于我留下凶手身上那一封密信,是为了——”
“等等,你先别说,”余舒抬手打断了薛睿,搓着额头道:“你先让我想想。”
不能总仗着他聪明,她就不动脑子了,这个习惯要不得。
薛睿失笑,“好,让你想想。”
余舒也没纠结多久,便有了灵光,打了一个响指,脱口而出道:
“你这么做,是为了让宁王和刘翼他们两个狗咬狗!”
是了,留下指向刘翼的密信,造出指向刘灏的腰牌,刺杀钦差的主谋嫌疑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究竟谁是真凶,宁王心里有数,可是刘翼不知道啊!
人家刘翼是被冤枉的,若是脏水只泼到他头上,肯定是顺遂了宁王的主意,让吕妃一系怀恨薛睿,但是现在宁王也被推了出来,刘翼就是个傻蛋,也不得不怀疑他这位好兄长。
两人当中,必有一个人要顶包,刺杀钦差是什么罪名,兄友弟恭在这节骨眼上,就是一句屁话。
薛睿说要以牙还牙,原来就是这么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办法,绝了!
“呵呵,”薛睿手指在她掌心划拉了一下,语调轻快道:
“兄弟反目,这可是一出好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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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回京
六月二十二,一早,薛睿就让侍卫们装好了车马,带上凶犯牛二的尸体,怀揣着两份指向皇子们的证物,离开凶案发生的酒楼,折返回京。
蹲点在酒楼外面的探子,看到他们一行走远,才露出头来,在街上晃荡了半个时辰,才进到撕了封条的酒楼中,打听起昨晚发生的事。
不过他注定问不出什么来,薛睿昨天晚上就对随行的侍卫们下令封口,掌柜的和伙计们晚上都待在房里不许出来,等薛睿他们走了,才发现做饭的大厨子不见了,并不知昨晚死了人,也不知薛睿从他们地窖里找到了一颗人头。
“事关两位皇子,是非尚未确凿,不知圣意,以我之见,你们最好都将嘴巴闭紧了,昨晚发生在酒楼中的事,不要泄露出半个字,当心一时口快,惹来大祸。”
薛睿是这样警告那几个知情的侍卫的,好在陆鸿等人识相,当即表明不会多嘴。
“大人放心,我等分得清利害。”
。。。。。。
车马出了城,走上官道,便一路跑快了,他们要赶路,尽量在天黑之前抵达城门。
昨晚折腾了一夜,薛睿和余舒都没有休息,出了城,路上早早打发了午饭,余舒就忍不住打起盹儿来,奈何郊外道路不平,她靠着车壁,一晃一醒,想睡都睡不着。
薛睿坐在她对面,看她昏昏欲睡的模样,眼中闪过笑意,想了想,就将身后挂起的窗帘放下了,遮去窗外经过的视线,扶着缝合的左臂,换了个位置。坐到中间。
车里一暗,余舒猛地一抬头,睡眼惺忪地看向薛睿,就见他放了只软枕在膝上,拍了拍,轻声对她道:
“靠这儿睡,舒服些。”
余舒纠结了一下,忍住往上趴的欲望,摇头道:“不要,你也累了。等下我睡着了,再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就坏了。”
说着。她伸了个懒腰,又拍了拍脸蛋,整个人就清醒了一些。
“你真不睡?”薛睿向她确认道。
“不睡。”
“那好,”薛睿说着,就将膝上软枕拿起。手一伸,放在她的腿上,接着身子一歪,曲起两条长腿,下一刻,就枕了上去。
“。。。。。。”余舒看着躺在她腿上的薛睿。一时无语。
“我睡会儿,你腿麻了就叫我起来。”薛睿低沉的嗓音显得有些疲倦。
余舒眼神软了软,“嗯”了一声。看看他放在身侧的左臂,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以防他睡着以后动弹。牵扯到伤口。
薛睿闭上眼,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原本他只是逗逗她。想着休息一下便起来,可是这枕头实在合心,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而余舒则四平八稳地坐着,低头看着他睡着的侧脸,一路上,都没再阖眼。
***
一行人回到京城,已经是黄昏日落。
薛睿顺路将余舒在忘机楼放下,便带着活人和死人去了大理寺的方向。
进宫之前,他要先向顶头上司,大理寺卿郭槐安报个备,毕竟皇子暗杀钦差这么大一件事,他一个人面圣有压力。
余舒一回到后楼上,便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只觉浑身僵硬,动一动都发酸,心中是想:
这给人当枕头的活儿,别想她有下一回。
“姑娘,晚膳和热汤都备好了,您是先吃些东西,还是先洗一洗?”小晴走进来,弯腰在床边问道。
余舒掀了掀眼皮,呻吟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都放着吧,我睡一会儿,过上一个时辰再把我叫醒。”
小晴蹲下来,伸手道:“奴婢给您捏一捏?”
“嗯。”
在侍婢不轻不重的力道下,余舒很快就打了鼾。
而另一头,薛睿去了大理寺,找到正在翻看公文的郭槐安,将发生在沛县的事情如此这般禀报了一番,将余舒也说了进去,从头到尾却没提宁王一个字。
至于他是怎么刺死了杀害周磬的凶犯,他早准备好了说法:
“。。。。。。我察觉犯人就在酒楼当中,然而找不到周大人的头颅,一筹莫展之际,便想起我义妹的断死奇术,让人送信给她,请她卜算,她接到消息,就跑到沛县来找我,多亏她帮忙,我才识破那个牛二是凶手,并且在酒楼地窖中找到了周大人的头。”
“后来我义妹自省,算出她昨晚会有一场杀身之祸,我于是怀疑是那犯人又要行凶,便早早防备,布下陷阱,等着他自投罗网,谁知我一时失手,竟将他刺死了,自己也受了伤。”
薛睿是一脸的懊悔,郭槐安尚没听到那两样证据的部分,还有心情劝慰他:
“此事情有可原,无需忧虑,何况那犯人本就是一个死罪,你杀了倒不碍,只不过。。。没了他的口供,就不知那主使者究竟何人。”
郭槐安还在可惜,薛睿就扔下一个重磅的消息:
“人证是死了,可是下官在死者身上找到两样相关的证物,带了回来,请大人过目。”
“哦?快拿出来,我看看。”
薛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并一块腰牌,递到郭槐安手上。
不多时,就看到郭槐安变脸。
那信就不说了,白纸黑字地指向了刘翼,而那块腰牌,薛睿认得的,郭槐安怎么会认不得。
他不光认得这是皇子府上的死士腰牌,他更认得这是哪一位皇子府上的。
“这。。。。。。”
“下官欲进宫禀明此事,大人是否同行?”
郭槐安心里为难极了,手中两样东西,沉的压心,他如何不知道这案子往下查下去,或许会落得一个难以收场的局面。
可是身为大理寺卿,他又不能坐视不理。
“此事,薛相知道吗?”郭槐安问的是薛凌南。
“我刚一回京,便来见大人,未有往家中送信。这件案子,是下官奉旨查办的,家祖不会插手。”
迎上薛睿平静而又坚定的目光,郭槐安暗叹一口气,收起那两样证物,道:
“罢了,我与你走一遭。”
薛睿拱手道:“谢大人。”
有郭槐安作陪,他更有信心,皇上不会因为作案的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