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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一场深谈,确定了去向,再下来,就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
余舒一觉睡醒,就见薛睿坐在她床边,静静地不知看了她多久,她冲他笑了笑,胸口却隐隐作痛。
“阿舒,我们要去宁冬城投奔东菁王,明日一早上路,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至于为何不是边城,而是东北,她与他心意相通,怎会不懂。
“好。”
“我在京城有两处产业,不归薛家所有,一是忘机楼,一是城西的南林木材行,连同一干对我忠心耿耿的奴仆,一并交给你了。”薛睿摘下他从不离身的紫玉蝙蝠,仔细叮咛她:
“这是信物,你回京之后,先到南林木材行去找贵大,向他说明情况,他会尽心尽力帮你打点清楚。另我在忘机楼藏酒的地窖地下,埋了五万两黄金,乃我私产,除了林福再无人得知,你可任意取用。”
余舒惊呼:“你哪儿来这么多金子!”五万两黄金,相当于五十万两白银还多,这么大一笔现钱,光是听着就让人晕头转向了。
“我游历在外,偶然在辽东一带发现当地贪官污吏私掘金矿,正是那时遇见姜怀赢,救过他一回,他脱险之后,带兵缴获了矿山,为了答谢我,便将从贪官抄家所得的黄金赠送与我。”
姜家是藩王,在他封地上发现的金矿,自然归他所有,只要上报朝廷,每年上缴税金与收成,就算是过了明路。
薛睿将紫玉蝙蝠放进她手心,正经道:“这是我的聘礼,你收下了,就不能再反悔。”
玉质冰凉,余舒却觉得手心发烫,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伸长手搂住他的脖子,两眼通红地说道:“你把什么都给了我,我却没什么好给你的。”
薛睿轻笑,扯过被子披在她肩上,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你已经把最好的给我了。”
他指的不仅仅是那一块落红,而是她全心全意地交付,以身相许,最是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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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亮,金柯就套好了马车,将水囊和干粮通通检查了一遍,才让赵小竹去扶云华出门。
薛睿在余舒房门外站了许久,金柯看不下去,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要不我们迟会儿再走,你好歹和余姑娘道别一声。”
薛睿沉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荡尽了心头不舍,转过身:“不必了,上路吧。”
***
云华他们离去后,余舒一个人在客栈住了两日,等到雪融天晴,她在镇上雇了一辆骡车,送她到临近的县城,找到一间镖局,趁着运镖的车马回京。
刚过了十五十六上元节,安陵城里到处张灯结彩的喜庆样子,年气儿未褪,余舒进城之后,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押镖的队伍。
她没有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府,而是先找到南林木材行,见了薛睿的心腹贵大一面。贵大看到她手上的紫玉蝙蝠,什么话也没说,便将她请到楼上,奉上热茶热水,叫来一个小丫鬟伺候她梳洗,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等到余舒收拾妥当,稍事休息,才与贵大说起薛睿的去向。
“薛大哥和他的生父离开京城,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杀令,到别处避难去了,他临走之前,将他京中产业托付于我,让我来寻你打点。”
因为余舒手持紫玉蝙蝠,贵大毫不怀疑她的话,只是忧心忡忡地问道:“那我家公子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闻言,余舒觉着这老奴的确忠心,便出言安慰:“放心吧,他去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过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一顿又问贵大:“我们离开京城这些天,京城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吗?”
她和薛睿双双失踪,至今已有七八日了,大提点肯定是会想办法替他们遮掩,她那一家子倒好糊弄,可是薛家那里是瞒不过去的,就怕大提点和薛相已经撕破脸了。
贵大脸色有些不好,实话实说:“公子是初十那天晚上不见的,府里相爷隔天就派人到宁王府上要人,说是有人看见宁王的侍卫抓走了公子。”
余舒皱起眉头,薛凌南老谋深算,他怎么会想不到薛睿为何不见了。正如薛睿所料,薛凌南察觉到薛睿的身份暴露,不等大提点发难,就先发制人了。
“那后来怎么样了?”
贵大倒是打听地清楚:“宁王尚在宗正司监禁,王府乱作一团,交不出人来,相爷便到司天监要人。”
想当然宁王是交不出人来,正好给了薛凌南发作的借口,揪住宁王,要与他一同前往华珍园面圣。这个时候,大提点只能出面阻拦,声明皇上养病期间,不见外臣。
然而,这事皇上不能管,还有谁能管,无人监国,便无人做得了主,眼看这件事越闹越大,朝中人心惶惶,朝政耽搁不前,终于有一种不满地声音爆发出来——为何不立储呢!?
第七百五十六章畸形
兆庆帝从年前病到年后,说是去了华珍园养病,可是心眼通透的人都瞧出来了,皇上这是快不行了。
本来宁王监国,就有许多人心存忐忑,只怕兆庆帝突然驾崩,宁王顺理成章就是下一位皇帝,所以当日大提点宣布由宁王监国,会招来众多反对声。
孰料宁王被人揭发与当年十公主横死有关,落得一个戕害手足的罪名,风光没几天就栽了个大跟头,丢掉了唾手可得的大位。
于是朝中就出现群龙无首的局面,余下几位皇子蠢蠢欲动,党派之争,一触即发。在这节骨眼上,曝出薛家大公子被宁王府的人抓去,薛凌南到司天监找宁王要人不成,便要揪着宁王去面圣,被大提点一句“圣上养病期间不见外臣”挡了回去。
这下子可就捅了马蜂窝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皇上不管事,那就赶紧立太子吧!
朝中立储的呼声一日高过一日,作为兆庆帝离京之前钦点的辅政大臣,大提点,尹相和靖国公三人府上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尤其是在立储之事上拥有一票否决权的大提点,简直是被人搅地焦头烂额,不胜其烦。
这一日下午,朱慕昭刚刚劝走了几位结伴而来的老臣,就听底下人禀报说,有探子看见余舒回府了。
朱慕昭眉头一松,对着下座的任奇鸣笑道:“还好她没有犯糊涂,不然我就为难了。”
任奇鸣起身为他添茶:“既然人回来了,就尽快安排婚事吧,再耽搁下去,又不知会惹出什么事端。”
“正该如此。”
朱慕昭转头便派人去请余舒过来一叙。
***
余舒回到宝昌街府邸,才知道她失踪的头天晚上,大提点就派人来送信,家里人只当她是因为公事出了一趟远门,等她回来,赵慧嘴上直发牢骚:“你这个女官儿当得好不辛苦,大过年的没个安生。”
余舒没有解释,赵慧心疼她劳碌,没再多问,就张罗着给她准备吃喝,让她先回房去躺着。
过了十五十六,贺芳芝的医馆重新开张,余小修白天就跟着他去学抓药,半晌听说余舒回来了,便有些坐不住,向贺芳芝告了假,一溜儿跑回了家。
余舒屋里烧了地龙,刚刚洗完澡出来,穿着一件薄棉袄躺在罗汉榻上,半闭着眼睛想事情,安倍葵安安静静地站在身后给她擦头发。
余小修到了外间,便有守门的丫鬟递话:“姑娘,小少爷来了。”
“小修啊,进来吧。”余舒收了收脸色,对着刚进门的余小修笑笑,指着旁边的椅子让他坐。
余小修这些时日学医,略懂皮毛,看着余舒气色不好,便知她离家在外这几天没有休息好,有些气血亏空的样子。
“姐,我看你这回是累坏了,在家休息几天吧,让干爹开个补身的方子,我煎药给你喝。”
余舒摇头道:“没病喝什么药,我身体好着呢,歇几日就缓过来了。”
余小修扁扁嘴:“你少哄我,干爹说了,正因我们年纪小,才要格外注意保养身骨,不然等到我们年纪大些,就有一身病痛,治都治不好。尤其是你们女人家,更是禁不得劳累,你现在不听我的,将来肯定后悔。”
余舒伸长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你才学了几天本事,就来教训我,明知道我不耐烦喝药,回头多吃几顿好的,补回来就是了。”
余小修见她不听劝,沮丧地耷拉下脑袋,心想着到底是他年纪小不牢靠,又没学成医术,余舒才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这便卯了一股劲儿,总有一天要做个师祖公那样的神医,让他姐听他的话。
姐弟俩闲谈了一会儿,外面有人通报,是司天监那边来了人,说是大提点找她过去叙事。
余舒脸色阴了下来,明知道大提点这么急着找她是为了什么,却不能违抗。
余小修见状,担心地问道:“姐,出什么事了吗?”
余舒摇摇头,坐了起来,“我得出门一趟,你们先吃晚饭,不要等我。”说着,就让安倍葵进屋去把装在竹笼里的金宝拎出来,小东西陪着她死里逃生,这回却没能在关键时刻展现它的神奇之处,好歹没在逃命路上弄丢了,她把它塞给余小修,打发他走了。
然后梳头更衣,坐在妆台前,让丫鬟掌了灯,给她脸上傅了一层薄粉,颧骨腮上淡淡扫了胭脂,沾了口脂,好让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上一些。
余小修的话给她提了个醒,连他都看得出她血气不足,遑论是精通各种易术的大提点了,若是被他瞧出她已非完璧之身,只怕她拖不到三个月后。
妆点完毕,余舒仔细照了照镜子,确认她面色上看不出破绽,这才换上女御官的常服,只带了葵子一个丫鬟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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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大提点,余舒的心情就像是一锅热油,表面平静,但只要掉进一滴水,就能噼里啪啦地炸开花。
朱慕昭先是端详了她一会儿,因为她身上带着七星子指环,倒是瞧不出什么不妥之处,便露出笑意,说道:
“你知道回来,想必是同意与景尘的亲事了吧?”
余舒讽刺地勾起嘴角:“我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我身后一家连着十几条人命,只怕您一个不顺意,就全没了。”
十几年前他刚刚坐上司天监大提点,就敢对身为相府嫡长的薛皂痛下杀手,何况是她那一家老小。
朱慕昭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不好,甚至于安抚她道:“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可保你quan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听到他的承许,余舒丝毫不觉高兴,板着脸孔,不冷不热地说道:“我答应和景尘成亲,但是三书六礼,采纳取吉,该有的一样不能少,我要嫁,就要风风光光地嫁了。”
“你放心,景尘是大安道子,皇亲贵戚,婚事上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朱慕昭只要她肯答应就一切好说,况且天命太骨乃是造化之物,必要余舒和景尘正式拜堂做了夫妻,在月老薄上添了一笔,才可孕育。
余舒闻言,便知他心中早有安排,便询问:“婚期已经定下了?”
朱慕昭道:“你们两个人的八字,是我亲自合的,正乃天作之合,儿孙满堂的好姻缘,婚期就定在三月初六,你觉得呢?”
余舒内心嗤笑,她的八字根本就与命不符,亏得他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还儿孙满堂呢,她看是断子绝孙才对。
“就这样吧。”她机灵地没有当即提出延后婚期,未免一时心急,被大提点看出来她的目的是为拖延,实则无意嫁娶。距离三月初六还有一个多月,比她预计的要好多了。
谈完了婚事,余舒胆大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拿到了《玄女六壬书》,可最快也要一年之后,天命太骨才能问世,倘若这期间皇上有个万一,你又该如何是好?”
皇上和大提点都坚持要凭《玄女六壬书》选出继位人选,所以迟迟不肯册立太子,但是兆庆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活不活得到天命太骨问世都是个问题。
朱慕昭冷静自若,望着余舒年轻气盛的脸孔,意外地坦白道:“告诉你也无妨,圣上有言,假如他等不到那个时候,我便先拥立一位皇子登基,待到天命太骨到手,再问卜此事,若是选对了人自然省去许多麻烦,若是不对——”
他只说到这里便打住了,后面的话,余舒可想而知,她心中惊愕,只觉得兆庆帝和大提点一样都是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国之君,岂是说换就能换的?
疯了,简直是疯了。
余舒心慌气短道:“你告诉我这等大事,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你已经知道得太多,不差这一件。”朱慕昭一副对她十拿九稳的样子。
余舒抿紧了嘴巴,朝着他躬身一拜,倒退出去。朱慕昭没有叫住她,冷眼看着她离开,随后便派人到公主府上通知景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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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司天监,回家的路上,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云华执意毁掉《玄女六壬书》,不单是因为遵从师命,或是报仇泄愤。
《玄女六壬书》的存在,让司天监位列六部之上,大提点手中的权力,凌驾于文武百官,甚至皇权都要受其限制,竟连立储的权力都丧失于无形,这是一种畸形。
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