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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进了家门,不过待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让刘忠套了马车,又掉头出了门。太史书苑这几天没课,她这是要到城南去找找制扇子的手艺人。
余舒前阵子在城北打听,少说十七八家扇铺子,都不能拿桃木根制扇,所以今儿干脆就换了方向,到人多街乱的城南走走。
不过这城南的市面可不比城北齐铮。
半个时辰,穿了三条街·余舒才打听到一条巷子里,开有一家制扇的老铺子。
马车听在半道上,她走了一段路,摸到了这家名为“百折堂”的狭小店面。
余舒挥了挥额头上的汗·抱着迟疑地态度推开竹帘入内,眼前即是一阵眼晕。只见凹字型的堂屋内,三面墙上挂着满当当的扇子,一面尽是五颜六色的女子团扇,一面尽是松香墨宝的书生折扇,还有一面形形状状各式各样的凉扇,足足百余面。
她站在门口愣神了片刻·便欣喜起来,上前询问正在货架旁边绞铜丝的中年男人。
“掌柜的。”
那人却头都懒抬,只回了一声:“要什么自己墙上挑,看好了过来付钱,弄坏了赔两倍,偷东西送官。”
余舒嘴角一抽,有这么卖东西的么。
“我不是来买扇子的,我是想问问·你们店里的手艺人会用桃木根制扇子吗?”
中年男人手上活计一停,扭头看她,“桃木根?”
“对·就是桃木根,做的了吗?”
“做的了。”
闻言,余舒没忙着高兴,先问仔细了,“我有一块百年的桃木根,想要做一柄男子专用的折扇,扇骨长要九寸五,十六档开阖,双扇面,不易折断·做的了吗?”
“做的了。”
余舒看他面相老实,不似吹牛,心头一喜,忙道:“那我这就回去取木头,然后咱们再商量,银钱方面好说·只是千万不可坏了东西。”
她扭头要走,却听身后一声嗤笑:“我说了能做,有答应要帮你做吗,我这店里只卖扇子,不管订制,墙上那些你爱买不买,慢走不送。”
余舒吃了个瘪,脸色怪异地转过身,看着那个又重新低头去扭铜丝的男人,本来还不大放心他的手艺,这下却能确定这么个傲气的人是有真能耐,她张了张嘴,目光闪闪,硬是摆出一副不屑的嘴脸:
“不会做就不会做,你充什么能呢。”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制扇的,她哪里会放过,心想着激他一激,再顺势将人给套了,谁知对方像是闭了耳朵似的,任凭她怎么说,一句话不再搭理她。
余舒说了半天废话,嘴巴干了,无奈打算先回去,等明天再来,她就不信她天天上门,这人会不松口。
她转身走到门口,就见迎面进来一个人。
“五叔,我来——咦,余算子?”
“辛公子?”
余舒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辛六的五堂兄辛年光,惊讶了一瞬,而后又意识到眼前这个眉目俊秀的少年方才喊的什么。
五叔?
辛沥山看到侄子来了,便丢下手上的活儿,走了过来,从辛年光手上接过来两提纸包,扫了一眼余舒,问他侄子:
“这聒噪丫头你认得?”
余舒脑门上挤了两条黑线。
辛年光歉意地看了看余舒,对辛沥山道:“五叔,这是今年大衍试上的两榜女算子余姑娘,同六妹妹是好友。”
又好心告诉余舒:“这位是家叔。”
这下余舒就纳闷了,据她所知,辛六她爹不是说兄弟四个吗,哪儿跑来的叔。
这中年人看上去四十不到,脸皮粗糙,怎像是辛家老爷,可辛年光又称他家叔,分明是父亲的亲兄弟。
奇了怪。
“女算子?”辛沥山又盯着余舒看了几眼,这时神情有了兴趣,“就是不给韩闻广那老东西脸面,强夺了人家几个徒弟号印的那个?”
余舒听他口气,便正经道,“辛五爷说错了,我那不是强夺,是正大光明赢过来的,是他们技不如人。”
“哈,”辛沥山开口一笑,再看余舒就忽然顺眼了些,点点头,就道:
“你明儿带了那块桃木根过来我瞧瞧。”
余舒这下子乐了,她还暗想着要通过辛六说和说和,谁知这辛五爷是个喜怒无常的,一句话合了他心意,竟直接答应她的事儿了。
怕他又改主意,余舒连忙口头上谢过,让到一边,向这叔侄两人告辞先离开。
待她走后,辛年光才问起来:“五叔刚才怎么回事?”
辛沥山就告诉了他余舒要做桃木根扇子的话,然后一脸兴味地评价道:
“原当她是有钱人家小姐胡阄,原来还是半个行家,百年的桃木根我和你讲过,你还记得有什么用吗?”
辛年光想了想,道:“桃木乃是五木之精,而上百年的桃木根,则生有先天阳气,可以镇压百鬼,乃是的世间最克阴邪之物。”
“不错看来你平时没有偷懒,”辛沥山满意地拍拍侄子肩膀,揽着他就往里走,“走,到后头去,给你看看我刚刚改好的一只风筝,只要放飞六十五尺,就能知道明日天气好坏。”
“五叔先等等我有样东西要请你掌眼,”辛年光拉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打开来,拿出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子。
见那东西,辛沥山眼神一愣,立即接过来,入手沁凉,他闭着眼睛一阵摩挲,倒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却满是兴奋:
“这、这珠子上好旺的灵气儿,虽有一分天然但有九分是人为的,奇了,是你养出来的?好小子,快和我说说。”
心道果然如此,辛年光脸色霎时凝重起来,摇摇头道:
“不是我,是方才那位余姑娘送给六妹妹的生辰礼,因菲菲她戴了几日,说是夜里睡得极好,我便好奇借了过来,果然一夜安眠,第二天精神上佳,我隐隐感觉这手串上的灵气儿多半是养出来,所以外散的厉害,才有如此奇效,不似玉石要经久才能养人。要照五叔的说法,这上面竟有九分是人养,真真稀奇古怪。”
他们辛家乃是风水大族,追溯到六代以前,就有一位老祖宗守着一座玉山,后来几代,摸索着“风水养物,以物利人”的手段,起起落落,到如今一席之地。
可以说,论起养器,他辛家在世俗中当仁不让第一,《奇巧珍物谱》传承了几代,然而最精妙-的手段,也不过是将天生灵性十足的玉石再养出八分神气。
这小小一串珠子,却有九分!
当然不能这样比,他辛家养的八分,可以长长久久,这串珠子却顶多兜的住两个月。
但厉害之处,却也在此,因为灵气儿不断外散,便使得贴身佩带者获益十足,且一开始最明显。
“五叔,”辛年光看着若有所思的辛沥山,迟疑道:“你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家里。”
辛沥山回过神来,瞥他一眼,拨捏着手里的白水晶珠子,慢慢冷笑道:
“告诉家里,再让他们威逼利诱套问出人家的养物手段,收为己用,加以利用,好让辛世家的名声在十二府里更上一层楼吗?”
辛年光看出他生气,连忙苦笑,“您别恼,我不说还不成吗?”
“哼,”辛沥山将那串珠子塞回给他,没好气道:“学易之人,最是要心性,我教了你三年,你还是稀里糊涂,真是气死我,拿回去给菲菲,不许多嘴。”
辛年光点点头,又担心道:“要是爹他们自己发现了呢?”
辛沥山嗤一声:“满大宅子,除了你老祖宗,就是你祖父也没有我这个逆子的眼力!”
辛年光语噎,又不能反驳,只能无奈地看着他这位十多年前被逐出家门的五叔,昔日光宗耀祖的两榜魁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PS:(水晶珠子这个事是要说一说的,既然是好东西,当然有人觊觎,可不是人人都识货,灵气儿这个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和邪气、杀气、阴气一样,辛六的体质特殊,对阴气敏感,所以对死人反应特别大,而辛老五则是对灵气儿感应强的体质,至于余舒嘛,狗屎地,就一个绝缘体。)
第四百七十九章交易
翌日,余舒一大早到忘机楼去取桃木根,在露台风水池摆了三四天的木头,虽不如水晶珠子变化惊人,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闻起来却有一丝淡淡的木香之气,她不记得这块百年的桃木根之前有这味道。
找了一块丝绸将它包好,余舒没忙着出门,而是让小晴去把掌柜的林福找了过来。
“姑娘,有什么要吩咐?”
“老林,你是安陵人,对这京城往年的大小事应该听说了不少吧?我向你打听一件事,不知你晓不晓得。”
林福点点头,立在余舒三步远外答话,“小人是薛家家奴,在安陵城住了将近四十年,姑娘有话尽管问。”
余舒摸着放在手边茶几上的丝绸包袱,好奇地问:“十二府世家之一的辛世家,府上有一位五老爷吗?”
“五老爷?”林福一愣,不必余舒细问,便脱口道:“您问的是辛家多年前被逐出门的那一位?”
余舒眼睛一亮,“对,应该就是他,你和我说说这个人。”
“是,”林福见她感兴趣,便回忆了一下,将他所知地说出来:“大概是十几年前,那时候辛家这位五爷在京城里叫一个风光,十二府诸家公子郎,竟无一个人能出其左右,堂堂大衍两榜魁首,二十年不见一人。”
“啧啧,”余舒听着稀奇,想不到扇子铺里那个脾气古怪的掌柜居然是一位三等的大易师。
“还有呢,既然如此本事,为何还会被逐出家门?”
“这据说是因为不孝,辛五爷曾经当众辱骂其父,以致于辛左判一气之下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当年安陵城因为这件事很是议论了一阵,后来就没听声了,这辛家五爷也不知去了哪里,姑娘怎么好端端问起他来?”
余舒不想解释,便摆手道:“就是随便问问,行了,你去忙吧。”
打发走林福,余舒又坐着思索一阵,才抱着桃木根出了门
巷子里那一间扇子铺,余舒进来时,看见辛沥山正坐在柜台后面雕一块黑乎乎的木头,先问了一声好:
“辛五爷,我来了。”
辛沥山吹着手里的木屑,皱眉道:“叫什么五爷,喊我掌柜的。”
“嗯,辛掌柜,”余舒有求于人,便不在乎他脾气,上前将手里包袱放在他面前,一边解开,一边道:
“这是百年的桃木根,我要做扇子的材料,你给看看。”
看到包袱打开,里面乌金色的桃木根露出来,辛沥山就停下手上的事,捧到面前,轻轻摸了一阵,然后连招呼都不和余舒打,就拿刻刀在上面削下两片,凑到鼻尖吸了口气,眯眼道:
“好家伙,这是你刚挖出来的,还是拿风水养了?”
看他神情,余舒留了个心眼,含糊道:“是养了一阵。”这话半真半假,她不过把这块木头放在她养水晶石的风水池边,并没有特意照顾。
辛沥山抬起头盯着她看了几眼,突然问:“是谁教的你风水之术?”
余舒眨眨眼睛,“自然是我师父。”
虽然严格说起来,青铮并没有仔细教过她风水玄学,但是那一套《八门生死决》,让她获益匪浅,不仅是让她衍生出了祸时法则,其中更含有风水要领,就连忘机楼露台上的风水池子,都是她采纳《八门生死决》的五行方位摆弄出来的。
辛沥山一脸好奇地追问:“令师是何方高人?”
自从余舒在大衍试上脱颖而出,时常会被人询问到这个问题,所以回答起来十分流利:
“家师乃是修道之人,山中一隐士,名号不足外道。”
闻言,辛沥山之前疑惑就有了解释:原来有这么一位隐士道长,难怪能教出这样不同凡响的徒弟,敢和韩闻广叫板,想必那养物的手段,也是她师父传下来的。
余舒则是关心她的扇子能不能做好,于是又问:“辛掌柜,你看这块木头做的了扇子吗?”
“嗯,可以,”辛沥山摸着手掌下的木料,感受到这上面浓浓的精气,刻板的脸上有了一丝笑:
“长九寸五,十六档,双面折扇对吧,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
余舒道:“扇面料子,就给我挑最好的,要不怕水不怕潮不掉色。”
辛沥山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你这桃木根扇子,不同寻常摇风之用,配一般宣纸或绢纨,未免糟蹋,这样,我收藏有一块寒蚕玄蛹绢,也是奇珍之物,莫说防水防潮,就是普通利器都割不断,搭上这柄克阴制邪的扇骨刚刚好,不过不能白送给你。”
余舒听得心神摇曳,几乎没有犹豫地说道:“你若肯割爱,多少银子我
余舒听得心神摇曳,几乎没有犹豫地说道:“你若肯割爱,多少银子我都愿意付。”
钱不够,大不了瞒着赵慧先将小金库里的真金白银垫上,等她的水晶石大卖,再补回去,这奇珍之物,错过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辛沥山晃晃头,道:“银钱就不必了,换我的寒蚕玄蛹绢你就是拿上万金我都懒理你一眼,我知道你养有一种奇石,名为水晶,你就拿那个和我兑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