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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5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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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将余舒写下的花名呈到薛贵妃手中,水榭里几位贵人轮番验证了,多少还是有些不能信。

于是靖国公夫人开口:“方才没有看明白,崔家小姐能否再来一次?”

崔芯承口答应了,又如法炮制,请余舒帮忙,依旧是猜这满院子的花草,让她作笔,问的还是那个喜晴喜雨的问题,全不相干。

结果不出意外,崔芯又言中了余舒写在纸上的答案,这一回,是“美人蕉”。

这下子,在场就有人脸色微妙-起来,见识到崔家的“灵言术”如斯灵验,不禁叫那心思细腻的人多想一层—

能够闻言而知心,那在通晓这门奇术的崔家人面前,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你叫崔芯是吗,”薛贵妃这时候说话了,“府上奇学,确实与众不同,你再给本宫演示一次,不要猜那些花花草草,猜些别的。”

闻言,崔芯却面露苦笑,矮身道:“娘娘恕罪,小女子不敢隐瞒,依我所能,这‘灵言术,一日只能施展上两次罢了,再来一次,只怕要丢脸了。”

“嗯?”薛贵妃脸上是笑得和蔼:“到底是你学艺不精还是故意藏拙?你且说老实话,本宫最讨厌人弄虚作假,指不定今晚这一朵金玉芙蓉,就赏了你呢。”

众人一听这话神情皆都变了。

余舒若有所思地看着崔芯,也在想她这家传的“灵言术”到底有多灵验。

崔芯听了薛贵妃的话,不喜反惊,一提裙摆,便跪在了水榭外头,俯首道:

“小女子岂敢在贵人面前弄虚作假,实在是家学隐秘个中缘由,不便当众说明,但有司天监大提点可以佐证,我崔家‘言灵术,,越是精进,就越是难以施展,比如我三叔,十日可得一次而我祖父,一月才得一次。”

听到这番解释,在场一半人脸色好转。

薛贵妃转头问向靖国公夫人:“依老夫人之见呢?”

靖国公夫人靠回椅背道:“我看这丫头的能耐,也只能猜一猜这园子里的花草,至于她祖父崔公,就不只这点本事了。”

听到这两句评语,在场另一半人的脸色也好了。

湘王妃看着跪在地上的崔芯,毕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忍不住帮腔,在薛贵妃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大概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薛贵妃收敛了笑意,神情一时变淡了不少朝还跪在地上的崔芯摆手道:

“你且起来吧——换个人上来。”

崔芯连忙起身退下,在息雯郡主身侧站定。

余舒也退到人后,冷眼看着崔芯与息雯交头接耳,不知说了什么。

“看得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吗?”薛睿绕到人群后面,低声询问余舒。

余舒迟疑道:“这崔家的奇术,分明是采用了甲子纳音之法我也听说过几种纳音奇术,但卜算起来都很麻烦,比较之下,这‘灵言术,可谓是神妙-了。”

她在心中感慨:十二府世家不愧是能在京城立足的易学大族,单是一门家传的奇技,就能撑得起一座门面了。

试想,崔芯今日只是猜猜花草,那崔家老爷子的道行,是不是就能洞悉人心了?

“我只奇怪,崔家有这样读心的本事,皇上怎么容得下这一府人口,揣测圣意,不是死罪一条吗?”余舒小小声地向薛睿纳罕道。

薛睿摇摇头,挥开了扇子,挡在两人之前,凑到她耳边低语:

“傻丫头,你当司天监是做什么的,大提点是吃白饭的吗?这易学一道,我是不懂,但有一个秘密,略有耳闻,圣上随身佩戴一样天地异宝,是大安开国就有,世代传给继任者,是故除了当朝大提点被诏许亲圣,无人能卜天子一点吉凶。”

余舒又长了见识,心中惊奇:要知道她手里头有辛家馈赠的《珍物谱》,见过了各式各样的异宝,却没一种能阻人卜算的。

真不知皇帝身上的那一件异宝会是什么?

有崔芯这么一手珠玉在前,后面接连几位小姐吹吹打打,弹筝吹笛,绣花拳脚,都没多大看头。

余舒转而关心起湖上的动静,这便发现,竟有一两叶木筏,从湖对岸划到湖心中央去了。

而湖面上的灯光,明眼瞧着是暗了一小片,看来是这些人为了排查出真金灯芯的那一盏,就将那些纸糊的都熄灭了。

余舒瞥薛睿一眼,道:“你几时下水?再等下去,真有人瞎猫碰到死耗子,觅得了金芯,你与那位朱二爷,岂不成了笑话。”

薛睿见她已经知道了他与朱青珏打赌的事,笑了笑,眼神向着朱青珏的方向一瞟,对她道:

“敌不动,我不动,大不了一个平手,我怕什么。”

余舒见他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也就不替他担心,正要继续观察息雯那边动静,余光一闪,却见到刚才一直停留在水榭外面的景尘,一个转身着湖岸去了。

他走到岸边,先折了一段柳条,就近打捞了几只花灯,拿在手中掂量,摆弄了片刻,便放回水里。

他在做什么?

余舒刚冒出一个疑问,然而下一刻,便张目结舌。

只见景尘后退一丈,接着一个纵身,足点水上花灯,一盏接着一盏宽大的白色袖袍被风鼓张,竟如一只展翅的鸿雁,横跃在那水面!

“快看呐!道子在水上飞起来了!”这是文臣家的小姐。

“哇!好俊的轻功!”这是武将家的姑娘。

很快的,便无人关心正在表演画工的少女全将注意力转移到正飞驰在湖面,如履平地的景尘身上。

“这是闹得哪一出?”水榭里的贵人们相互疑问。

余舒皱着眉,开始担心景尘会不真是受了何人怂恿,要夺了这金玉芙蓉。

薛睿仔细望着景尘动作,眼中精光一闪,微微沉下脸,道:“好个便宜法子。”

余舒扭头问:“怎么说?”

“这湖上的花灯都是宫廷设造,一模一样的大小。然而真金贵重,制成的花灯,肯定要比一般的花灯容易沉水,他只要把握好脚下力道,路过不沉的花灯,便不需理会,但有一盏与众不同是必定会被他踩沉的。”

薛睿会说这是便宜法子,是因为这种办法,只有景尘这种轻功极佳的武人能够用得上别人就算看懂他的意图,也无法效仿,只能干瞪眼。

余舒经薛睿这么一说,眉头皱的快能夹死蚊子了。

“啪”,额头被敲了一记,她回神看到薛睿收回的折扇,还有他翘起的嘴角:

“担心什么,有我在,今晚谁也别想讨了便宜。”

说罢,他便转了身大步走向远处桥廊。

余舒摸着额头,看着他信然离去的背影,心中蓦然一股冲动,小跑着追了上去。

“大哥等等。”

薛睿转头停下,就见余舒跑到他面前,背对着人多的方向伸手在袖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三角的香袋,塞进他手里。

“这是?”薛睿一摸,便觉里头藏有物件,似是玉质。

“这是好运。”余舒抬头冲他眨眼,两眼亮晶晶地说道:

“本来是预备送给你的生辰礼物,现在我改了主意,先送你一半,另一半,要你拿了那一朵金玉芙蓉来与我交换。”

他们的关系如今成了秘密,金玉芙蓉的作用,对他们两个来说,全无用处,即便得到,也不能正大光明地相赠。

然而,没有用处,不代表它就没有意义—金玉芙蓉,天赐良缘,不被人认可又何妨?

看那与凡人相恋的芙蓉仙女,不也是遭到了天帝阻隔,到那最后一刻,还是修成正果。

她不要那金玉芙蓉的用处,只要它背后美好的意愿——若有一人,宁愿痴心守候,纵有千难万险,怎抵人心?

被她眼中光彩夺目,薛睿怔忡片刻,一瞬间好像通晓了读心术似的,竟能从她眼神中,看懂她心意。

千言万语,怎比一句知心意。

薛睿这一刻有满腔的欢喜,却不能诉,只得握紧了手中香袋,两眼脉脉含情,低头承许她:

“你等着,我定抢了那金玉芙蓉讨你欢心。”

今夜之争,不为仇怨,即为情爱。

薛睿一走,朱青珏也不耐再等,紧随其后,上了桥。

余舒走回到水榭外,扫了一圈四周,刘翼不知几时不见了人影。这一下,水榭外面便没了一个男宾,全成了竞技的女子。

“你刚同薛大表哥说什么呢?”辛六歪着头,好奇地打听。

余舒随口笑道:“我教了他一个法子,好让他找到那一盏真芯。”

辛六信以为真,挽住她追问,余舒却一句不肯多讲,任由她缠哄。

刚刚有一位小姐在半柱香的时间里画好了一幅丹青,水榭里的贵人们点评了几句,也有称赞,但是摆明了兴致不高的样子。

那小姐没有讨了好,自知是没了希望,便失望地退到一旁。

薛贵妃一手缠着帕子,轻摁眼角,小小打了一个哈欠,同两旁说话,也让外面的人听到:

“看来看去,还是最开始那一个有意思,别人不是不好,只是没多少新意,少了几分惊奇,叫人提不起精神。”

淑妃轻咳一声,有不同的意见:“崔家的‘灵言术,是巧妙-,但本宫看来,赵家小姐那一手双笔贯字的工夫同样是自小勤学苦练修来的,书中境界少有,新意不足,心意却足。”

薛贵妃看她一眼笑道:“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先不定论,都看完再说罢。”

淑妃柔柔道了一声“好”。

朝堂上,尹家势力或许盖过薛家一头,但在后宫之中,却是薛贵妃位在尹淑妃之上。

“对了,”薛贵妃想起什么把头转向外面,点名道:

“雯雯呢,不是说你精心准备了吗,这半晌不见你动静,是不是看了前头这些好的,露了怯了?”

“娘娘就笑话人家吧,”息雯娇嗔一声,站了出来一双美目平扫四下,挑起下巴,神情骄傲道:

“只怕您看了我的再说不出她们好了呢。”

一句话便让之前表现过的女孩子们脸露了尴尬。

湘王妃眉头轻锁,转头去看薛贵妃脸色。

“哦?”薛贵妃朝她甩了甩帕子,好奇道:“本宫且瞧瞧,你敢这么夸口,是凭的什么。”

“是,娘娘稍等,”息雯盈盈一拜,起身时对水榭外面的丫鬟吩咐道:

“去,取我的琴来。”

弹琴奏曲,并不新鲜想要以此取胜,有些勉强了。

余舒见息雯一副势在必得样子,便知道这里头另有文章。

果不其然,息雯拿到了琴,并非急着表现,而是先开了腔:

“我今日弹这一曲名作《寒蝉》,声到极处,可动蝉鸣。”

说着,她便坐在布置好的软席上,一手慢慢拂过琴弦,曲调缓缓。

正值夏夜,后花园中蝉鸣不断,知了知了,无意它还好,刻意去听,难免觉得耳朵里嗡嗡的一团乱。

息雯的琴声却恰到好处地给这单调的蝉鸣声,贯注了音节,两相配衬,居然十分地悦耳。

半盏茶后,有人窃窃私语,就连并不通晓音律的余舒都听出来了,满园子里的蝉鸣,竟好似有了人指挥,忽高忽低,或长或短,一时间忽然有了韵律!

这还不算,随着琴声的**迭起,到最后,息雯一曲拂落,琴声断处,本来嘶亢的蝉鸣声,有如断弦一般,霎时安静下来!

约有数息,后花园中静悄悄的,万籁俱静,就连一声蝉鸣,都听不见!

“知——了——”

一直到喧喧的蝉鸣声再一次响起,众人这才回过神,你看我,我看你,啧啧称奇起来。

“好一首《寒颤》,曲难得,意难得,息雯郡主用心了,本宫对你刮目相看。”寡言少语的淑妃,最先出声赞赏,少女般白皙的脸庞上微微泛着红润,是见到了喜欢的事物才难得流露的情态。

靖国公夫人还有点迷糊,只见她倾身问道:“刚才是我耳背了不成,这满园子的知了怎么忽然不叫了?”

边上有人说笑:“老夫人没有耳背,刚才那知了啊,是没叫了,咱们都有听见。”

息雯看到众人反应,翘起了眼尾,藏不住的得意,先朝崔芯那里,送去一个眼神。

余舒见这情形,不得不在心里称赞息雯用心良苦——

首先叫崔芯出面,使出了家传绝学,镇住场面,使得后来的人都无法逾越,等到座上的人都乏味了,她再站出来,刚刚好一扫颓势,让人耳目一新。

若是不出意外,再下来没人能够盖过息雯这一曲《寒蝉》的表演,那今晚一朵金玉芙蓉,就非她莫属了。

余舒尽管确定息雯拿了金玉芙蓉也是一场空念,可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还是觉得不爽。

心里隐隐有个声音跑出来——

薛睿是她相中的人,却有别的女子为了向她示好,这般处心积虑,让她情何以堪。

余舒自问,真让息雯争取到金玉芙蓉,大庭广众之下捧到薛睿眼前,她咽得下这口气吗?

“咽不下。”

辛六忽然听到余舒自言自语了一句,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余舒目光闪动,脑中连过数个念头,一手搭住辛六肩膀,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人都出来一半了,你不是也有准备,什么时候上去?”

辛六挠挠头,郁闷道:“我那点斤两,还是不去凑热闹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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