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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半是蒙,一半纯属吓掰扯。
谁知朱青珏闻言,竟配合地点了点头,道:“然也,这词不像是十公主作的,我那时听说了薛睿不少风流事情,就觉得会是他的手笔,今日也是来求证的。”
余舒看朱青珏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像薛睿就是个会偷偷摸摸写情诗给小姑娘的风流痞子,心中不爽,顿时冷声道:
“我大哥最守礼节一个人,怎么会行这鬼祟。”
就算薛睿不在这儿,余舒也见不得他被人冤枉。
朱青珏见她板起脸,剑眉挑起,道:“你倒是相信他的人品,万一真是他写的呢?”
“真是他写的,我就把这张纸吃了。”余舒眉头不皱一下,抖了抖手里质地坚脆的纸张。
“。。。。。。”
“这首词就留在我这儿了,等到我大哥回来,我会把你的话转告他,朱公子没别的事情,就先请回吧。”
问完了该问的,又看他不顺眼,余舒张口送客,一反先前留人时的好脸。
朱青珏突然觉得后槽牙痒痒,忍了忍,心说小人与女子难养,不和她一般计较。
他这时哪里知道,小人女子,眼前这人两样全占了。
“不急,我还有一件事,要请女算子帮忙。”
朱青珏忍住蠢动的脾气,因为有求于人,硬是朝着余舒挤出了一个笑脸,刚才站了半天不动,这会儿却走到她对面坐下了。
余舒有心回楼上去卜两卦,看他赖着不走,就有些不耐:
“我人微力薄,恐怕没什么帮得上朱公子的。”
帮得上她也不想帮,这朱青珏一来和薛睿不对盘,二来还是撺掇着景尘与她成亲生子的大提点的儿子,怎么想都不是一路人,她没必要交好。
“女算子何须妄自轻言,如今满京城有几个人不知道你的本事,我也不是白请你帮忙,这件事如果成了,朱某定有重谢,绝对会让你满意的。”
因为他最后一句话,余舒好歹是听进去了,又想起他身份,脑筋一动,掀起嘴角,问道:
“你先说说看,你有什么事求我?”
前儿个在辛雅那老狐狸跟前没能讨到多大便宜,这回遇到一头肥羊,看上去就不怎么聪明,不拔下他一层毛来,都对不起人家顶级官二代的身份。
第五百三十八章黑心老道士
朱青珏乃是十二府朱家的二公子,他父亲是现任司天监大提点,母亲出嫁前是靖国公府的嫡小姐,排行最幼,论辈分,他要问现在的靖国公喊一声大伯父。
而他的外祖母,也就是靖国公的生母,姚老太君,现年高龄七十八岁。
朱青珏要请余舒帮的忙,不是他们朱家的,而是这姚家。
事儿就出在这位姚老太君身上。
几年前老靖国公去世,朱青珏的大伯身为长子承爵,他的夫人是十二府世家的孔氏,这位靖国公夫人,余舒在芙蓉君子宴上是见过的,就是差点把她从宴会上撵出去的那一位。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姚老太君虽然年迈,但身子骨一向健朗,能吃能睡,就有一天晚上,做梦梦见了一位白胡子神仙,神仙说,她的重孙子,乃是天伤星转世,最忌阴邪,十二岁之前,不得遇见死人,不然就要夭寿。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整件事的男主角——靖国公有三个儿子,长子次子都是嫡出,但大房连生了五个女儿,二房生了三个女儿,八位小姐下来,愣是没能有一个男丁。就在府中上下一筹莫展,姚老太太担心这把年纪见不着重孙之际,二房夫人又怀了一胎,十月生下的,就是要说的这一位心肝儿姚小少爷了。
这姚小少爷生下来倒也健康,渐渐长到五岁,粉嫩可爱的,一大家子都当成是月亮捧着,尤其姚老太太爱的不行。
姚老太太做了那样一个噩梦,还能睡上安稳觉吗,就整天提心吊胆的,更是让人看牢了姚小少爷,不许他沾上一星半点的不干净。
谁知道,还是出了事。
两个月前,靖国公六十大寿,府上大宴。人来人往,热闹极了,就是这一天晚上,酒尽宴散,后半夜里,姚小少爷无端就癔症了,哭哭闹闹,发起热来。
这么一病。就是大半个月,等到这小孩儿好起来,人就大不如从前精神了,病怏怏的,一天比一天瘦弱,请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
这就让姚老太君惦记起那个梦了,于是先请了几位大易师上门来看,要么是说姚小少爷有祸缠身,要么是说屋子里的风水不吉利,但折腾来折腾去,还是不见好。
姚老太君无奈,就和靖国公夫人商量了一下,去请了城外升云观的观主,鼎鼎大名的澄云道长来看。
这澄云道长见了姚小公子。就直摇头,告诉姚老夫人说:你家小公子,乃是天罡星将托生,要到十二岁才能定神,这之前恐怕是见了什么阴邪之物,冲撞了元神,这一下,大限不过今年中元了。
这说法,竟和老太太的梦境一般无二。姚老太君一面深信不疑。一面就恐慌起来。
千求万请的,澄云道长才肯给指了一条补救之路——割六亲之血。夺天寿,炼一味定元丹,每日给姚小少爷服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或许有救。
姚家小少爷夭损的事,肯定是瞒着外面,割血炼丹的事,更是人人禁言。
朱青珏开始并不知道这么多内情,只是姚小少爷刚刚生病那几天,请他去开过方子,后来还是二房夫人,他那个同他母亲差不多年纪的表嫂,来找他母亲哭泣,他才知道了详细。
“那些道士丹鼎炉药,半掺金石,怎么是能胡乱吃的,尤其是小孩子,吃不好更是要命。”朱青珏说到此处,脸上厉色一显。
余舒就记起来眼前这人的事迹——南苗药王的弟子,街头行医,美其名曰“小药王”,年纪轻轻,便被皇上亲自提拔到太医院供职。
言归正传,朱青珏受了母亲嘱托,去了一趟靖国公府,问明情况,先是去给姚小少爷诊脉,才发现这小外甥竟比他上一回来开方子时候还要虚弱,只是脸上气色好看一些。
他再要到那“定元丹”查看,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
六亲割血是虚的,这丹里头混的血三阳才是真的,因为炼制手法高明,一般的大夫,根本就瞧不出厉害。
“血三阳?”余舒打岔。
朱青珏脸色很差:“就是公鸡血、公狗血与公鹿血,三者入药,成大补方,短日里服用,可解虚症,实则是在掏人底子,拆了东墙补西墙,大人姑且受不住,我那外甥吃了半个月,再不停药,早有一日要猝死。”
“嘶——那老道不是在害人吗?”余舒惊讶,“他就这么胆大包天,不怕闹出人命?”
“他怕什么,”朱青珏冷笑:“升云观是先皇亲旨修造的,澄云真人是龙虎山正一教派出来的道士,辈分不低,自云是仙家子弟,就连我父亲都要给一些薄面,真要是我那外甥儿死了,他大可以推脱到那虚无缥缈的天命上,说是命该如此,如何埋怨到他头上。”
余舒正在吃惊升云观道士的地位,倒没注意他话里的不以为然。
“一粒定元丹,就要百两金,我外甥儿多吃上一日,澄云就多得一笔,等到人不行了,他也该餍足了。”
“。。。。。。”余舒瞪着眼,默默算了个数,不得不承认,比起这黑心肝的老道士,她真差得远呢!
“你没有如实告诉国公大人吗,好歹先把药停了。”
朱青珏摇摇头,“我该说的都说了,也劝了大伯和老太太,不要再给照哥儿吃丹,但是老太太不听,还把我撵出去了,我母亲登门劝说,也被老太太教训了一通,现在他们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一心相信那澄云道人,要给照哥儿吃够四十九天丹药。”
余舒把整件事听明白了,便狐疑起来,斜眼瞅着朱青珏,道:
“你找我帮忙,该不是想让我和那升云观的观主打擂台吧?”
澄云道士说姚小少爷吃丹药能活,可实际上服丹就是死路一条,人人都知道她通晓断死奇术,朱青珏八成是要她扛着大旗,去扯破澄云道士的谎话呢。
果然。就听朱青珏说道:
“我带你去国公府见我外婆,你到她面前,再给我外甥儿算上一卦,用你那断死奇术。”
“朱公子,不是我不想帮你。。。可是我的断死奇术,三十日方能施展一回,前几天才在芙蓉宴上用过,不能再用了。”
这话是她拿来堵人嘴的。自己当然不会忘记,敢在朱青珏这儿开了一回先例,以后麻烦事更多。
谁知朱青珏竟不在意,道:“无事,你到了那里,就装模作样卜算一番。就说我外甥儿命还长,无需要服用丹药,之后的事,我会处理好。只要老太太不让照哥儿再吃丹药,我就有办法将他的身子补救回来。”
余舒犹豫了一下,道:“这事儿,你怎么不去请大提点出面呢,由他来说,应该比我的话管用吧。”
朱青珏神情微变。声音淡淡:“父亲大人,向来是不理会这些闲事的。”
余舒看他脸色不对,识趣地没有多问。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让我去骗人,”她皱起眉,实话实说:“况且成与不成,都要得罪那澄云道人。”
道士这种职业,很邪门的,何况那升云观的观主。还是个脸极大的人物。她帮着朱青珏打了人家的脸,人家不记恨她才怪。
倒不是她怕了事。只是她与朱青珏不过点头之交,为了他得罪人,不大值。
“事成之后,我会好好答谢你,你想要什么报酬,只管提,但凡我给不出你,也不敢找你帮忙。”朱青珏一早就想到她会犹豫,很是干脆地承诺道。
说一个谎话,就能换来一笔横财,怎么看,都是余舒赚了。
余舒摇头:“不是报酬多少的问题。”
是人的问题。
就拿辛雅和她那一笔交易来说,如果不是有辛六这个中间人在,就是辛雅开出的条件再诱人,她都不会就范。
朱青珏尚有几分眼力,看得出余舒不是想要坐地起价,而是真的不愿帮他这个忙。
沉默片刻,他低声说起:
“几年前,我还是个飞扬跋扈的官家子弟,遵从长辈教导,只道将来子继父业,做个风风光光的大易师,我满以为学好了易术,就能知人不知,安享太平,岂料有一日,小我六岁的妹妹染了病,竟无药可医,最后夭折了,那时父亲大人对我说,人各有命。”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卜出妹妹活不过九岁,当时我便灰了心,既然学易无用,该死的人注定要死,那我学它作甚?便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后来流浪到了南苗,遇见恩师,见识了他起死人肉白骨的本事,我才又有了决心,自拜师那一日起,便发下誓言,但凡我所遇,能救之人,该救之人,我绝不会让命数夺了他们性命。”
这一席话,让余舒微微失神,朱青珏的某一些话,莫名地触动了她。
“余算子如果愿意帮我的忙,便是我朱某人欠下你一个人情,我真心谢你,若是真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再另想办法就是。”
朱青珏看着余舒走神的样子,暗暗自哂,今日是怎么了,对一个外人说起这些话来。
“谁说我不愿帮你,”余舒抬头冲他一笑,脸上恢复了精明:
“只不过,咱们得换个法子,变通变通,我给你支一招,保管那老太君信了我,不再给你外甥吃丹。”
朱青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这是答应了,面上郁色一扫,顾不上去想她怎么又改了主意,抬手示意余舒:
“余算子请讲。”
“我们得这样。。。。。。”
***
朱青珏高高兴兴地走了,余舒独自坐了一会儿,想了些心事,便也出了门。
带上一坛子忘机楼特色的酒水,去了城南找辛沥山。
大中午的,扇子铺里没什么人,余舒一进去,就看见辛沥山四平八稳地躺在一张摇椅上,一摇一摇,脸上盖了一柄蒲扇,正在打瞌睡。
听到门声动静,他就懒洋洋地出了声:
“要什么自己墙上挑,看好了过来付钱,弄坏了赔两倍,偷东西送官。”
余舒“呵呵”两声,走过去将酒放在柜面上。
辛沥山一听见笑声,就发现不对,坐起来一看来人,眼睛“嗖”地就亮了。
“哟,来了啊。”
余舒睨他一眼,从来没见他待客这么热情过,不用想,肯定是听说了“断死奇术”的事。
辛沥山摇着扇子,笑眯眯地坐起来:“正想说你再不来,我就把扇子给你送过去呐。”
余舒闻言一喜:“这么快就做好啦?”
“可不是,等着啊,我进去给你拿,”辛沥山一边点头,一边起身,心说:老子连夜赶了三天工,能不快吗?
辛沥山一头钻进了后院,不一会儿,便抱了一只细长的木匣出来。
余舒知道那柄造价不菲的扇子就在里头,不免盯着看。
“喏,你验验货。”辛沥山将匣子摆在柜台上,放在两人之间,揭了盖子,推到她面前。
余舒睁大眼睛去看,但见那垫了皮子的木匣里,横躺着一柄乌金色的折扇,她小心翼翼拿起来,慢慢打开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