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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不知自己躺枪,正与辛六小声说着司徒晴岚:“司徒真是心细,我就没猜到是双鞋子,以为是把匕首呢。”
辛六吐舌道:“我也以为是崔芸那个讨厌鬼猜中了呢。”
辛六便有这点好处,她若与你交好,便会与你同仇敌忾,崔芸本身没惹到辛六什么,但是她曾针对过余舒,余舒看人家不顺眼,她便也对人家横眉冷对。
孩子气,却值得交心。
当然若不是余舒舍身从纪星璇手上救了辛六一条小命,这傻姑娘早成了一个冤死鬼。
她们两个蒙在鼓里不明所以,旁边的长辈心情就复杂多了,辛二太太啧了一口酒,对着她小姑子薛二婶道:
“这不知是造化还是——”
“咳,”薛二婶打断她的话,拿眼神比了比旁边几个小的,暗示她不要乱说。
辛二太太抿抿嘴,没有再吭气,反正东菁王府这门“好亲”,他们辛家是不会去碰的,这是她公爹的教训,他们听从便是,其他人谁爱抢就抢去吧。
薛二婶倒是宽了心,轻轻摸了摸薛瑾寻的脑袋,暗幸今日没出什么意外。
。。。。。。
稍后,司徒晴岚回到座位,却没捧回那双传家宝鞋子,而是换了卫国夫人贴身一块玉佩。
事情是这样的,不是卫国夫人抵赖,而是长淑公主劝了几句,说是这么意义深远的传家宝物,不该拿出来送给外人,将来要传给儿子儿媳才对。
卫国夫人岂不知长淑公主是在变相地逼她表态,要么你就送了这双鞋子,今天就认下这个儿媳妇,咱也算完成了皇后老娘的交待,解决了你家的老大难。
要么你就把鞋子收回去,别不清不楚地送给人家,占着茅坑不拉屎,回头你不认账,还要咱们娘俩替你家的闲事操心。
卫国夫人多么谨慎的一个人呀,怎么会仅凭一个谜题,就仓促给宝贝儿子订下婚事,这姑娘她看着是聪明,但是做他们姜家的儿媳,光聪明不行,到底怎样一个人品,还得细细打听打听。
卫国夫人就和长淑公主打了几招太极,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看向乖乖等在一旁的司徒晴岚。
好在司徒晴岚不是没有眼色,她话也说的漂亮:“老夫人请听我一语,便是您将这传家宝赠了我,晴岚也是不敢受的,回家莫不要供起来才显得郑重,多谢老夫人美意,只是此物太重,小女子不敢当。”
于是卫国夫人笑了,让侍婢收起锦盒里的鞋子,顺手摘下腕上一只老玉镯子,握了司徒晴岚的小手套上去,温声道:
“真是个好孩子,我就爱你这样聪明得体的姑娘,既然这鞋子你不方便收下,我也不能叫你吃亏,别人都有彩头,我便将这羊脂玉的镯子赠了你,我戴了有些年头,是好东西,你就不要推拒了。”
司徒晴岚却之不恭,便收了下来。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辛六听了司徒晴岚几句解释,窃笑一声,凑到余舒耳边道:“要我说是岚岚占了便宜,要双旧鞋有什么用,不如拿个镯子实惠。”
“正是。”余舒也是这么想的。
司徒晴岚看她们两个耳语,知道在说自己,暗中摩挲着腕上质地细腻的玉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她知道事情没有这么容易,不能操之过急,今天是个好的开头,卫国夫人眼里已经有了她这一号人,她的成算便多了几分,接下来,就要靠她自己努力了。
她眼神流转,停留在余舒身上,故意哼了一声,引起她注意,这才打岔道:“你们两个偷偷说我什么坏话呢。”
辛六捂着嘴,摇头偷笑。
“才不信你,”司徒晴岚嗔她一眼,扭头对余舒好奇问道:“对了,莲房,我看你与春葳郡主十分要好,你们是早就认识了吗?”
余舒不知从何说起,便含糊“嗯”了一声。
司徒晴岚见她不愿多说,就笑笑没有再问,心中却在搜肠刮肚,要怎么通过余舒,搭上姜嬅这条明路。
第六百六十七章看穿
宴到黄昏,东菁王府的客人们才散尽。
卫国夫人盘膝坐在横榻上,身上厚重的吉服换下,仅着一层柔软的绵袍,两名侍婢一前一后,待为她卸下钗环珠宝,梳通头发,再伺候她入内沐浴更衣。
姜嬅就杵在她眼前,虎着脸道:“为何没有事先告诉我猜谜的事?怎地将老祖宗的训鞋都带出来了,我一点都不知道。”
卫国夫人抬手拧掉指头上的扳指,瞥她一眼,道:“你的小心思,当娘看不见么,我若告诉了你,你一准会提前泄露出去,这是给你哥哥选妻的大事,不是让你拿来胡闹的。”
“我没有胡闹,”姜嬅不服气,“您不是答应我了,要好好看看我选的人,结果呢,您早有安排不说,还把哥哥送的镯子给了别人,也不问我喜不喜欢。”
看着女儿使小性,卫国夫人笑了,道:“不过是只镯子,又不是真就定了她,至于你说的那位莲房姑娘,人我也瞧过了,实话说,并没有你讲的那么出色,你看,我给了四道谜题她一道都没有猜出来,不是吗?”
“我看那是因为人家不愿攀附咱们东菁王府,不像某些势力女子,一心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哼。”反正她是不喜欢那个司徒小姐,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看起来就倒胃口。
卫国夫人笑得愈欢了,她肩膀一阵轻抖。
“母亲!您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我就是看不上眼那些冲着咱们姜家势力来的小人。”姜嬅忍不住上前挤到卫国夫人身边,抱着她手臂撒娇。
卫国夫人摇着头,慢慢止住了笑意,轻擦眼角,反问她道:“那你想给你哥哥寻个什么样的女子,嫉恨富贵,不食人间烟火?华岚呐,你是咱们姜家的女儿,怎地目光如此短浅。好了,我不说了,此事你不要再掺合,娘心中自有打算,总会找一个你哥哥肯定中意的好姑娘——”
顿了顿,她轻戳姜嬅鼻尖,戏谑道:“也是个不敢欺负你的好嫂嫂。”
姜嬅眼见说不动她娘,心中懊恼,却没有再胡搅蛮缠下去,只是她是否听进去卫国夫人的话。就另说了。
***
薛睿将薛二婶和薛瑾寻分别送回府中。换了一身轻装。骑马又出了门。
余舒和他约在城东的市集上见面,薛府和余府一个就在皇城脚边,一个则在宝昌街上,离得稍远。是以两人都回家换了衣裳,再到碰头,已经是晚上。
九月的城北是没有宵禁的,南北大街上关门的就那么几家小店,酒楼食肆、舞坊乐馆,正是一天当中生意最好的时候。
华灯初上,余舒和薛睿牵着马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偶尔招人回头顾盼,却不认他们是谁。
“卫国夫人出了四道谜题。谜底都是一样物品,谁猜出来就送给谁,当中还有一样姜家的传家宝物,你猜是什么东西?”余舒满以为这个不好猜,又给了他几个提示:
“有一块玉。一柄匕首,一双鞋,还有一盒糖。”
谁知薛睿想也没想便答道:“是鞋子吧。”
“哟,”余舒惊讶,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听你二婶说了的?”
薛睿摇摇头,他护送女眷回府并未停歇,怕她等得久了,哪有工夫细问这些。
“姜家的传家之物是一双鞋,这我早就知道。”他笑笑,没告诉余舒,这事儿还是有一回姜怀赢找他拼酒,喝醉了说漏的。
余舒想到他与那位东菁王“不可告人”的关系,也就没有多问。
倒是薛睿,有些在意地问她:“那四个谜题你猜了哪几个?”心说千万别是她猜中了那双鞋,不然乐子就大了。
“我一个都没去猜。”余舒耸肩道。
薛睿暗松了口气,接着便有心情调侃她:“什么样的谜面这么难猜,你都猜不着吗?”
他记得她十分擅长谜语,忘机楼开张那天,正逢元宵佳节,前面有客人找茬,最后是余舒出题难倒了人家。
余舒平白道:“也不是猜不着,不想当那个出头鸟而已,”她嘀咕道:“我总觉得今天这场寿宴没那么简单。”
好像来的年轻小姐有点儿多了,最后那个猜谜的环节,来的有些突兀,好端端地把传家宝都捧了出来,要说没什么猫腻,她才不信。
“你说,卫国夫人是不是在打着主意,在给他们姜家相看儿媳?”余舒不是凭空猜测,东菁王年过三十仍是个光棍,之前有传言说皇上有意把湘王之女息雯郡主远嫁到东北,尽管后来不了了之,但这东菁王妃的位置可一直悬着呢。
薛睿眼皮跳了跳,扭头看她,不知该答是答非。
余舒捕捉到他眼梢动静,一看就是有鬼,当即停下脚步,不悦道:“真是我想的那样,看来你早就有数,为何不和我通一声气?”
薛睿眼见瞒不了她,便坦白从宽:“我先前是想,左右这里头没你什么事情,不过是你上门拜寿吃一回酒席,过后便罢,没必要说出来让你烦恼,惹你误会。”
余舒今儿打从见了姜嬅就一直奇怪呢,想不通为什么她待自己特别的热情,一见面就把她往卫国夫人跟前领,听到薛睿这么一解释,瞬间绕过弯儿来。
合着姜嬅是把她划拉到她大嫂人选的后备军里了!这个姜嬅,春葳郡主,真是好样的,枉费她欣赏过她的真性情,原来也是一肚子的鬼算计。
亏了薛睿还以为这里头没她什么事情,一点不拦着她给人送上门。
“我烦恼什么?”她眯起眼睛看他,压着一股邪火,“你倒说说看,怕我误会什么?”
薛睿察觉到她怒气,却不知从何而来,因在街头不好说话,只得拉住她衣袖,逆着人群将她带到旁边一条小巷里。
“阿舒,莫要生气,我哪里说错了话。你告诉我便是。”他放低了声音,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
余舒气闷道:“你不如去问问你那好义妹。”
破命人事发后,她与景尘闹崩了,从此最恨别人不顾她意愿,妄想摆布她的人生。姜嬅此举,可谓是犯了她的大忌。
多亏她留了个心眼,没有在卫国夫人寿宴上抢人风头,不过即便是如此,姜嬅那样故作亲密地待她,落在有心人眼里。也已经给她惹了麻烦。
薛睿何其聪明。听她画外之音。转瞬就想通了关键,顿时脸也黑了,沉声道:“你是说,姜嬅她请你去赴宴。不单是找你作陪?”
余舒不吭声,但她脸上恼色分明告诉了薛睿答案。
薛睿心头火光,想得出依照姜嬅不管不顾的性格,很是做得出这种自作主张的事情,八成余舒的姓名来历,这会儿已经摆在卫国夫人案头了。
余舒见他沉默,抬头去看,望见他黑幽幽的眼中隐隐跳动的火星,显是怒气。心中一悸,便觉得刚才迁怒他好没道理,凭他对她的珍惜,若是发觉姜嬅打的什么鬼主意,恐怕就连今天这场寿宴都不会让她去。
心软下来。她动了动被他握紧的手指,道:“好啦,你别不高兴了,我这不是没怎么嘛,我看卫国夫人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喜欢我这种女孩子,那四道谜题我一个没猜,料想我入不了人家的眼睛。你看,我既没家世,人长得又不美,宴上多得是聪明漂亮出身好的小姐,我哪里排的上号啊。”
她生气,不过是因为姜嬅一声不吭地算计,倒不是真就以为卫国夫人看得上她。再说了,就算卫国夫人和姜嬅一样脑抽筋相中了她,她们也要有本事拿下她啊。
皇帝会让她这个攸关社稷的破命人去给他所忌惮的姜家做儿媳,别逗了。
薛睿听着她自亏,不知不觉消下了火气,一手按在她肩头,若不是碍于这里随时会有人路过,只怕会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好叫她知道,她口中的自己,在他眼里心里,却是这世上最最称心如意的好姑娘。
“那你不怪我了吗?”
“怪你什么,这事又不赖你,”余舒白他一眼,捶了他胸膛一记,道:“顶多我以后不搭理那姜嬅就是。”
薛睿想了想,道:“姜嬅这人执拗的很,虽不知她为何盯上了你,但要想她罢休,单是你不理她,只怕她不会轻易放弃。”
“她能奈我何?”余舒不以为然,今日之前,她当姜嬅是她朋友,愿意给她面子,今日之后,那丫头又算老几?
薛睿笑着叹了口气,耐心说给她听:“之前在崔家大赌坊你也见识到了,姜嬅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气,她惯爱生事,旁人若是顺着她还好,若是不顺着她,她便要搅个天翻地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依我看,你先不忙和她翻脸,明日我便当面和她说个清楚,让她不要打你的主意。”
余舒听他这样细数姜嬅脾性,一副了解很深的样子,虽有些不爽,却没往心里去,只问他:
“你要怎么和她说,她如果不听呢?”
薛睿两眼轻眯,俊俏的脸庞在昏黄的街灯下焕着柔光,他捏着她柔韧的肩膀,道:“她如果不听,我便想法子将她送回宁冬城,让她在京城待不下去。阿舒,你不信我么?”
余舒在他含情脉脉的目光注视下,兴不起丁点反驳的心思,咕哝了一声,道:
“就照你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