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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伸手捏捏他的鼻子,问:“怎么了?一脸的傻样?”
小黄摇摇头,抬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道:“去吃饭吧,我腿不麻了。”
司徒盯着面前眼睛清亮的小孩看了一会儿,捏住他下巴,低低的声音道:“你明明就很聪明,却要装糊涂,这世道,我们都看得透了,有些事情你真的没必要瞒我,阎王殿里我是常客,是非这种东西,见多了就什么也不是了。”
小黄仰脸看着他,似乎是有些犹豫,但司徒随即又放开了他的下巴,没事人一样拉着他往外走。
这几日,附近的酒馆茶寮他们差不多都去遍了,司徒决定带小黄走远一些,穿过几条街,两人都发现了今天街上特别热闹,张灯结彩的,好似过节一般。
越走越奇怪的两人,猛地想起了那天七星水寨送来的那张请柬——花魁大会。
“呵……”司徒突然笑了起来,“这花魁自然是在妓院里的,我们还没去妓院吃过饭吧?”
小黄仰起脸来使劲摇头,但还是像往常一样,被牵着手拉走了。
除了上次画舫那回,小黄真的是头一遭走进真真正正的妓院,看到那满楼的人,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不免紧张得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司徒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是有趣,就伸手摸摸他的头,道:“这种地方是欢场,自然是要开开心心的,你这样子怎么跟要进修罗场似的。”
小黄僵着脸笑了笑,随着司徒进了一个雅间,透过二楼的窗户,可以看到一楼热闹的景象,有些吵闹,但是关上窗户,就会很安静。
令小黄奇怪的是,那些刚才还在下面和人嬉笑怒骂的女子,一上了他们的雅间里,就瞬间变得规规矩矩,一分也不敢放肆,边给两人斟酒,边随意地说笑两句,还很是文雅。
司徒并没有特意叫姑娘陪,而是出钱单要了个雅间喝酒,询问来斟酒的女子,“你们这里是不是有花魁亮相?”
“有的,大爷,今晚有三位花魁要来亮相呢,都是外族。”那个给斟酒的女子乖巧地回答,随后又伸手掰了个蜜橘放到小黄面前,帮他斟了杯酒含笑道,“这酒不烈,但是空腹喝容易上后劲,也性热,小公子先吃个橘子,再慢慢喝,菜很快就上来。
小黄捧着蜜橘有些傻呼呼地看着那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大概是他打量的样子太可爱了,惹得那女子捂嘴窃窃地笑得停不下来。
“叫什么?”司徒边喝着酒,边随意地问着那女子。
“红绫。”女子笑呵呵地回话,接过司徒递给她的银子,“爷想问什么?”
司徒点点头,道:“我想打听个人。”
“什么人?”红绫问,不乱作猜测,也不急,语调拿捏得刚刚好。司徒不禁满意,以前窑子里这个年纪的女子都还什么也不懂,跟个小孩没两样,再看现在,善察言色、说话得体,简直就是八面玲珑,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姚琴。”司徒放下杯子,看着红绫脸上的表情,接着道:“据说她以前是你们这里的头牌姑娘。”
“哦……”红绫脸上的笑容稍稍地滞了一下,但随即很快又恢复了自然,道:“爷怎么突然想起问姚琴姐姐了呢,她都走了好几年了。”
“你只管说就是了。”司徒脸上淡淡显出一层寒意来,“最好说实话。”
“那是自然的,怎么敢骗爷呢”红绫连忙道,“姚琴姐姐那会儿最红的时候我还没接客呢……只是做些杂活儿,见人家那叫个风光呢。”边说,脸上边流露出一丝艳羡来。
“五年前很红,现在年纪也不大,怎么就赎身了呢?”司徒问,“要给她赎身应该价钱也不低吧?谁出的钱?”
红绫左右看看,走过去关上了雅间的门,回来小声说:“是肖寨主。”
“肖洛羽?”司徒伸手摸摸下巴,微微皱起了眉。
“爷,你见过肖寨主吧?那人品,哪个女人不想跟着他,姚琴姐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红绫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像我们这样的人啊,一百个一千个里,大概也出不了一个姚琴姐姐那么走运的。”
小黄终于把最后一瓣橘子吃完了,抬头看红绫,问:“姚琴一直都戴孝,你知道她是为谁么?”
红绫摇摇头,神秘地说,“说来也邪门,这姚琴啊,平时不见客人的时候就穿一身孝,把孝服当便服穿,老吓人了。”
司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红绫:“还有什么特别的么?比如她说起的特别的人或者特别的事?”
“嗯,特别么……”红绫想了想,最总摇摇头,“没有了。”
司徒点头示意她可以出去了,门被关上,司徒转回脸看了看小黄,道:“这个肖洛羽很有些文章啊。”
小黄点点头,也不说话,而是探头看窗外的楼下,红绫已经下了楼,正在豪爽地和一楼的恩客喝酒,和刚才竟好似是两个人。
司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瞬间明白了小黄的心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小黄脸上有些红,似乎是被司徒看出了心思而不甘愿了。
“你是不是觉得妓院里就应该到处是浓妆艳抹,不管见着谁都粘上去喊‘大爷,喝酒’那个样子的女人,?”
小黄不说话,但眼神却像是询问——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这世上最聪明的女人通常都出在哪里么?”司徒反问他。
小黄看了看楼下,问:“你是说,这种地方?”
司徒点点头,“其实有很多人可以花钱买小妾,但他们却宁可来逛窑子,倒也不是真因为这里的窑姐都倾国倾城了,而是因为这里只有银两欢笑,没有真情真心。”
小黄摇摇头,有些固执地道:“是人,就都会有感情的。”
“哈……”司徒笑着伸手掐他的腮帮子,点头,“谁说这里的都是人的?”
小黄不解,看着司徒,就听他边喝酒边幽幽地说,“的确,人都有感情,都有心,所以要在这里讨生活,宁可不做人,也不要留下心。”
“也曾有过美好的故事……”小黄小声申辩。
“早叫你少看些书。”司徒给小黄挑着葡萄,把又大又紫的选出来放到他面前,“那些风花雪月都是骗人的,有情饮水饱也就是一两天,人活这世上,最重要的是别把自己逼死了。”
黄半仙抬眼看着司徒,“什么逼死?”
司徒挪了挪凳子坐到小黄身边,道:“你之前不是说了么,负心换无情,公道,但是若负心换了有情,有心换了无意,那就叫把自己往死里逼。”说着,伸手揪了揪小黄的头发,“就跟我似的,有心有情,你却无心无意。”
“没有……我才不……”小黄话说了一半,看到了司徒嘴角上得逞的笑意,立刻明白自己中了计了,但话已出口收不回了。
司徒剥开一颗葡萄塞进小黄嘴里,含笑道:“男人肯上这里来花钱,是因为这里有规矩。”
“什么规矩?”
“这里的女人,无论你对她多好,她都不会当真。”司徒擦擦小黄的嘴角。
“那要是一不小心动心了呢?“小黄问。
“不守规矩的,一般就只有两个下场。”司徒端起酒杯,“被规矩整死,或者把定规矩的人整死,取而代之,定出新的规矩!”仰脸,杯中酒一饮而尽。
22 千杯不醉
22千杯不醉
小黄看司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跟喝水似的,脸上一点醉意都没有,眼神也甚是清醒,不由觉得奇怪。
司徒有些无聊地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大厅正当中的台子空着,时不时有些长得不怎样,但看起来很乖巧的小丫头上去撒些花瓣,转回头来,见小黄正在好奇地盯着他,便问:“怎么?”
小黄摇摇头,看着他手中的酒杯。
司徒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微微一笑,“想喝啊?”
小黄赶紧又摇头,捧着杯子喝茶水。
司徒看得有趣,伸手拿过他手中的茶杯,把自己的酒杯子放到他手中,“喝喝看。”
黄半仙看着杯中透明的酒水,先是闻了闻,觉得挺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入口,就觉一股辛辣,不由皱起了眉。但入喉之后,全身又好似都暖热了起来,而且唇齿间还流着一股淡淡的香醇,微苦微辣微甜……似乎是少了些味道,引得他又喝了一口。喝第二口时,口中的辛辣之味淡了许多,身子却越来越暖,似乎和第一口时不太一样。于是小黄又喝了一口……
司徒本来只是想逗他玩儿,想看小孩喝酒被呛到的样子,没想到小家伙拿着酒杯一口一口又一口,似乎是喝出滋味来了,很快就一杯见了底。小黄抬起头来,看看司徒,像是在说——还想喝。
“你会喝酒?”司徒问他。
小黄摇摇头,道:“以前爹爹不让我喝,说我喝不得酒。”
“第一次喝?”司徒不敢置信地拿起酒坛子又给小黄倒了一杯。
小黄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又喝了个底朝天,抬眼看司徒。
又倒一杯,喝尽,再倒一杯……喝了有十来杯,小黄面不改色,只是伸舌头舔了舔嘴唇,心里还说,怪道司徒怎么喝都没事呢,原来酒那么好喝呀。
司徒眼都直了,摇着头道:“怪了……你头晕不晕?眼花没?”
黄半仙摇摇头。
司徒想了想,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是竹叶青没错。
“你喝了有什么感觉?”司徒又问。
小黄眨眨眼,想了想道:“嗯……好喝。”
呆愣了一会儿,司徒突然哈哈大笑,连声道:“好好,这下真是好了,有人陪我喝酒了。”说完,又拿了一个杯子,给小黄和自己都满上酒,两人就你一杯我一杯,跟喝茶水似的喝了起来。
直到楼下锣鼓声齐响,两人已经喝了两坛子,再看脸色,一丝没变。司徒暗自称奇,以前木凌说他这样怎么喝不醉的怪物千百万人里也没有一个,可是眼前的小孩,摆明了就是一个千杯不醉的——小酒鬼。
完全没注意到楼下已经开始花魁亮相了,司徒只是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小黄,还是那么小的身子骨,眼睛也亮亮的,异常的清秀,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喝酒的。
正看着,就听小黄说:“那个花魁好像不是中原人呢。”
司徒这才醒悟过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一楼正中间的大台子边围了不少人,都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掂着脚,看从台幕后面被四个大汉抬出来的一顶小轿。轿帘四面敞开,挂着薄薄的白纱,轿中端坐着一位女子,那白纱将她半遮半掩,恰到好处,正好看着了几分姿容又不太真切,偏偏更添了几分韵致,只是从相貌和穿着来看,是个外族。
台下看热闹的人群都发出了赞叹之声,一脸的倾羡,司徒挑眉看了看对面一脸好奇的小黄,问:“怎么?觉得好看?”
小黄老老实实地摇摇头,道:“看不清楚。”
司徒微微一笑,“让你看清楚?”
小黄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小声问:“你想怎么样?”
司徒伸手从桌上拿起一枚小葡萄,对着楼下台上一个抬轿的壮汉弹了出去。葡萄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那个壮汉的小腿,他脚下立刻一绊,摔倒在地。
他一摔倒,整个轿子的重心都失去了,那顶轿子就整个翻了过来,其他几个轿夫也都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轿夫们摔倒了,可最惨的还是要算那位坐在轿子里的小姐,一下就从轿里摔了出来。
再美的美人,一旦摔得四脚朝天,也是很狼狈难看的。就见那位外族花魁滚出轿子,狠狠摔到了台面上,而那些铺满地的花瓣,被她压得稀烂,等她好不容易爬起来,就见身上都是斑斑点点的痕迹,说不出的难看。
司徒趴在桌上哈哈大笑,小黄有些同情地看着那个在台子上尴尬站着的花魁。这回倒是真的看清长相了,高高的鼻梁和凹陷的眼窝……的确不是中原人的长相。
花魁见四下原本一脸倾慕的人现在变成了一脸的嘲笑和忍俊不禁,不由恼羞成怒,转脸又看到了身边好不容易爬起来的轿夫,抬手就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其实刚才被司徒用葡萄扔中的轿夫并不是他,但那女子也没处发泄,就索性随便找人撒气,打完之后显得还是不解气,抬脚又狠狠踹了一脚。
大庭广众之下,有近百人在看,一个大汉被一个女子无缘无故扇了一耳光,但是又不能还手,着实叫人气闷。那轿夫脸涨成了猪肝色,胸口起伏,手紧握着拳,但还是没有动手,只是紧皱着眉不说话。
那花魁见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