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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问,“你,哪个学校的?”
“皇家艾柯学院!”
老板的嘴巴张成了O型,嗤笑道:“开什么玩笑?艾柯学院里可都是有钱有势的人,我们老大的公子就在那里读书——那里的学生哪还会出来打工啊?”
夏微蓝苦笑着,也懒得分辩,只道:“反正,我是出来打工的。”
“好吧!”老板看了看表,也没心思多问,等胖子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便把菜单往胖子怀里一扔,指了指夏微蓝,“这个丫头可以用,晚上安排她去C区做服务生。”
“啊?”三胖子不知道她是怎样搞定了脾气暴躁的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耶!”夏微蓝竖起手指,对着他比了一个V。
“三儿,今晚你就多照看着点店里。”老板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黑色的西装,在身上比了比,露出满脸的笑容来,“今晚是嘉德国际成立十周年的慈善晚宴,我要到前头给霍爷捧场去。这件衣服还不错吧?花了我一万多呢!”
“不错不错,”三胖子极口称赞,“穿上就像斯TXT100电子书。”
“那是!”老板啧啧,穿上衣服照了照镜子,“现在霍爷是正经生意人了,我们这些下属不斯文点儿怎么行?听说晚上会有很多政府高官和外国人到场,可别丢了霍爷的脸面——我走了。”老板拉开门,顿了顿,看了一眼夏微蓝,又补充一句,“如果这丫头今晚算错一次账,就立刻让她走路!”
“是!”三胖子点头不迭。
看到老板拉开门就要出去,夏微蓝连忙上前一步:“等一下。”
“又怎么了?”老板皱眉。
夏微蓝抬起手指了指,忍住笑:“标牌,忘了剪。”
“……”老板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回过手捏住后颈上挂着的硬纸片,一把就扯了下来,扔在地上踩了一脚——标牌上“12800”的数字赫然在目。
看着金图门烧烤的老板黑着脸走出去,虽然衣冠楚楚,走起路来却很奇怪,叉手叉脚似乎被绑住了,夏微蓝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三胖子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换成过去,敢这样当面让老大下不来台,他一枪崩了你都有可能!”
他说得严重,夏微蓝倒抽一口冷气。这个金图门烧烤的老板,居然是混黑道的杀人犯?那自己来这里岂不是……
“放心,老大如今早跟着霍爷洗手上岸了,地盘、堂口都交给别的兄弟了。”三胖子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老大是个粗人,也不想附庸风雅和旁边那些店一样开什么咖啡店、酒吧、茶艺,所以就开了个烧烤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多爽!而且你放心,这个店做的绝对是正经生意,雇的也都是正经人。”
夏微蓝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三胖子却推了她一下:“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地盘。C区一共八张桌子,三张大桌五张小桌,都归你管,给我记清楚了。”
“嗯!”夏微蓝点头。
“如果客人的人均消费超过了一百,那么超出部分有你20%的提成。”三胖子简单地和她说明店里的规矩,“所以,多哄客人高兴,客人多点单你就多拿钱,知道了么?夏天生意好,去年最多的有个人一个月拿了五千多的奖金呢。”
“哇,五千?!”夏微蓝眼睛里顿时放出了光。
“当然!”三胖子有些自豪,“别看这里地方不大,可生意好得不得了,晚上周围那些酒吧里泡完吧的人都爱往这里走。你不知道我们老板一年的利润是多少吧?”
“多少?”夏微蓝的眼睛闪闪发亮。
“这可不能告诉你,账本只有老板和霍老大有权看。”三胖子卖了个关子,却笑了一声,“记住,老板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你可别出什么差错。”
“嗯!”夏微蓝眼巴巴地看着他:“有什么活儿让我干么?”
三胖子不耐烦:“客人要晚上才来,现在有什么活?”
“可是……我的基本工资是按小时结算的,对不对?”夏微蓝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小时八块的工钱,是从现在就开始算么?如果不是,我可以先换另外一个工种,譬如洗洗菜什么的,别浪费了白天的时间。”
三胖子看了她一眼,嘀咕道:“还真是个小犹太!”他指了指后面的院子,“把今天晚上用的碳和新到的啤酒给我搬进来!”
“好嘞!”
当夏微蓝在烈日下满头是汗地扛着一筐筐碳和啤酒跑进跑出时,城市的另一侧,有人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苏醒了过来。
头很疼,神智有些游离,似乎经历过重重的噩梦。
梦里是一片荒凉的废墟,灰色、巨大、坍塌的世界以及大块的风化的岩石,仿佛文明毁灭后的遗迹。头顶是一片奇异的蔚蓝,如同一整块的琉璃——远远地,似乎有钟声在这空无一人的异时空里回荡。
他不知道这是梦境的第几重,自己从火中向下坠落,来到了这里——没有风,没有光,没有呼吸,没有生命……只有仿佛停滞的时间和荒芜的生命,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
“快!快走啊!”一个声音催促着他。
他觉得全身都如火一样地烫,身体在燃烧。有一只手在托着他,长长的指甲有几个已经崩断了,指根里沁出血来。
“不要放弃……你不能死在这里!你还有你的使命!”
谁?是谁?是谁在他耳边一直说话?头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全身上下都疼,仿佛有火在烧。他根本站不起来,就这样倒在地上,任凭那只手拖着他往前踉跄地奔走,半开半闭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身下粗砺的灰色的原野,没有任何色彩,如同鸿蒙之初的大地。
钟声消失之前,那只手拖着他,到了一道巨大的门前。
那扇门紧闭着,仿佛亘古以来就矗立在这荒凉的天和地的尽头——钟声里,他看到那道门正在慢慢、慢慢地阖上,发出了悠远的犹如叹息一般低沉的古怪声音。
“等一等!等一等啊!”
那个声音绝望而激烈地喊着,放开了他,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想拦住那道正在关闭的门。然而,那道巨大的门毫不受影响地缓缓阖起,仿佛天幕合拢。
“不……不!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请救救他!”
那个声音哭泣着,拼命地拍打着门。在门阖起的那一瞬,他依稀看到一个影子一闪,那个带他来到这里的人,居然硬生生地想从只剩下一线的门缝挤进去!
不……不可以!不可以进去!
他还来不及惊呼,就听到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沉闷、迟钝,仿佛是血肉被碾压而过的钝响。这是……他悚然一惊,努力撑起了身体,眼角只看到那道门没有片刻延迟地轰然关上,如同只是碾碎了一粒尘埃。
门里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一抹淡淡的血痕,留在门上。
他怔怔地看着那一道噩梦一样的巨大的门,似乎知道这将是自己生命的终点——他被独自遗弃在荒凉的原野上,没有来者,没有逝者,天地之间阴霾而灰暗。这是哪里……父亲呢?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他去了哪里?!
他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灰白色的废墟里,再不能动弹。
“可怜的孩子……”忽然间,他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耳边有人说话,一双手轻柔地伸过来将他抱起,低声对他说什么。那个声音低沉温柔,语调如水一般绵延。他极力侧耳去听,然而入耳的只有风声,是谁……是母亲么?
他努力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想看看面前那个和他说话的人是谁,然而仿佛知道他的意图,那只手忽然翻过来,覆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容颜。
“不要去看,不要记得,也不要怀想,”他听到那个声音对自己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只是契约交换之地——你离开这里之后,应该将这一切遗忘。”
不,不……怎么能遗忘呢?这里是他永远不能忘怀的地方。在日后余生的每一个日夜里,自己所渴求的一切,都将在这道门的背后。
“回去吧……你还有你的使命。”
那个声音远去了,那道门在他眼前轰然合拢。
“妈妈!”他失声,忽然睁开了眼睛。
霍铭洋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醒来,梦里的触摸还停留在皮肤上,冰凉而柔软,仿佛烟花一样存在的幻觉。门上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痕似乎还在眼前晃动,然而,身边只有各种林立的仪器,刺穿他的身体,监视着他的血压和呼吸,冰冷而机械。
手术从昨夜11点开始,持续了15个小时。麻醉的药力开始退去,他疲倦地睁开眼,无影灯直接射入瞳孔,令他再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样强烈的光,总会激起他记忆里的某个最阴暗的片段。
是不是只要他不醒来,这个世界就不存在?
“不要皱眉,铭。”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一只带着薄薄塑胶手套的手按着他的脸颊,“伤口还没有黏合完全,你一皱眉,这半张脸——“砰”,会像是碎酒瓶子一样裂开,然后我又要叫艾瑞丝进来用吸尘器吸碎片了。”
他没有回答,留恋着脑海里残余的温暖幻觉。
那双手……那个声音……仿佛还在咫尺的地方。
“手术很疼么?怎么都听到你在叫妈妈了?不至于吧?”
范特西医生是纯种的日耳曼人,高大英俊,带着斯文的PRADA无框眼镜,有一头浅到几乎没有颜色的金发和绿色的眼睛,却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他一边检查着他的皮肤,一边迷惑不解地嘀咕:“奇怪,这次我用的麻醉药的分量明明足够放倒一头牛了,你怎么还会觉得疼?”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不回答。
“怎么又打架了?”看到他不理睬,范特西皱眉,教训道,“跟你说过,打什么地方都可以,就是不能打脸!你这张脸是豆腐做的,难道自己不知道?”
他别开了头,不想让那只手在脸上摸来摸去。
“别乱动。晚上你还得戴着这张脸出去见人呢,铭。”范特西的手停在他的眉峰上,侧头端详了片刻,“要不,这里再补一刀吧?这样眉弓就会更加挺拔一些——我刚看过你们霍家的谱系,从你上溯五代,族里出现过一个印度血统的女子。”
“是么?”霍铭洋有些愕然,“连我都不知道,我母亲是尼泊尔人。”
“我是你们霍家用300万美金年薪请来的专属医生。我看过你的族谱,”范特西耸耸肩,“很奇怪,你的父母都很正常,但你却出现了明显返祖的现象,还有一些让我不能理解的地方。如果你正常地长大,到现在应该有一张这样的脸——”
范特西将他的眉梢往上提了一下:“喏,就这样——印度人种的特征。”
“随便你吧,只要别让人看出太明显的不同就行。”他淡淡地道,“我不喜欢那些小报上有记者乱写,说我经常秘密进行整容手术,弄得我像那些娱乐圈明星一样。”
“放心,我对比过你上一张编号为NO。189的脸,”范特西看了一下手术室投影仪上的照片,“每次只改动你5%的脸部特征,绝对不会让人发觉。而每改一次,我都会让你更接近完美。到最后,你将会进化成为这个地球上最英俊的男人!”
霍铭洋闭着眼睛,懒得再听他的滔滔不绝。
进化?他以为自己是谁?上帝?这个范特西医生,也不知道是父亲怎么找来的,据说是哈佛大学医学院的博士,获得过美国最高生物医学奖Albany Medical Center Prize,同时也拿到了哈佛的粒子物理和宇宙学博士,实在是一个双料奇才。
而最令人惊悚的是,这个Dr。Fantsy除了是世界顶级的皮肤科专家之外,居然还真是个整形狂热者,其技术之高超,简直可以让全体韩国整形医生叫一声祖师爷了。
在劫火重生之后,自己这张脸,也全是他赋予的。
一寸一寸,它从他的手术刀下被雕刻出来,然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脸部骨骼的发育,再一次一次地通过无数次手术改进,让人工的皮肤和颅骨一起延展,不露出丝毫破绽——从童年时代到少年时代,再到青年时代……在成百次的痛苦中,他从一个没有脸的人,慢慢地蜕变成了他口中所说的“完美”的男人。
而属于他自己的那张脸,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丢失在火海里了。
“除了返祖的特征,我的基因里还有什么让一个哈佛大学博士也难以理解的地方么?”他闭着眼睛,淡淡地问,似是有意,也似无意。
范特西耸肩:“有啊。”
“怎么?”他心里掠过一丝警惕。
“譬如说,你的颅骨也有些奇怪,否则怎么能承受住那么多次手术而不坍塌?”范特西笑了笑,露出了雪白而整齐的牙齿,“不过我只是个皮肤科的医生,要彻底搞清楚这些问题,除非调集其他同行把你切片解剖才行……哈,我倒是很想以你为标本进行研究,说不定连2012年的诺贝尔医学奖也搞定了。不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在